他觉得自己对清清的感情越来越疯狂,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
葛清清看不到的应该是,在那些万物都在沉睡的夜色里,宋烨会走进她的房间,痴痴地看着她的睡颜。而后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有时,他会侧身躺在她的身边,一整晚地凝视她,直到天白才会离去。
连宋烨自己也控制不住这样的行为,心底的欲念总是蠢蠢欲动,想要不顾一切地得到葛清清。
清清有时会跟在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臂,撒娇抱怨,她说:“宋烨,宋烨。我说话,你怎么老不理我?我都觉得你不怎么喜欢我。”
他看着不满得嘟着嘴的清清,伸手弹着她的脑门,冷冷地说:“因为你烦人。”
看着清清懊恼的模样,他总是会呆滞半刻,眼里隐藏的痴迷,谁也看不出来。
他的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她已经是他的魇,食之不昧,挥之不去。
在宋烨的记忆里,第一次出现李思凡这个男人,是在他想她,想得发疼,想看着她的一个下午。
他看到那个男人拿着好吃的糕点来哄她,讨好她。
而她裹好这些糕点,感激地对他说,“思凡哥,谢谢你。可我要给宋烨留着,他每天练剑练那么久,我心疼。”
李思凡的眼里闪过受伤,而他看清清的眼神,充满着疼爱,这生生地刺痛了他的眼。
他知道李思凡是方家的表亲,他本就不喜欢跟方家有关联的人。即使宋烨知道清清的心里只有他,可李思凡眼底对她的爱意,让宋烨疯狂,疯狂地想杀人。
他第一次品尝到一种名为嫉妒的情,她就应该是他的,谁也改变不了。
而他什么也没做,就离开了。
是不是在很多时候,自己不在她的身边,她对着这个男人展现温暖的笑容,还会对他叽叽喳喳地谈论她的种种,她会有点喜欢他吗?
……
种种想法充斥在他的脑海里,他觉得自己很乱,觉得自己的心很疼。
接下来的几天,他再也没有白日里却找过她,也没有理过她。清清也发现了他不同寻常的冷漠。
宋烨看着她漂亮的睫毛占着水珠,她微红的唇,气狠狠地吐露:“宋烨,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你讨厌!”
然后,清清的身影跑离了他的视线,他的心底狠狠一颤,像刀刃刮着自己的心那般痛。
他只能是她的!
到了夜晚的时刻,他总是禁不住地去看她,一想到那句“再也不理你了”,他就发狠地去吻着睡梦中的女孩,直到她的眉头好看地皱起,他才气喘吁吁地离开她的嘴唇。
宋烨再用力,也不敢用太大的力,他怕惊醒她。
他觉得,她在折磨他,折磨他的心。
这样后的几天,葛清清染上了风寒。
他知道后,再也忍不住,去找了她。他喂她喝药,却不说一句话,葛清清也不肯喝药。
宋烨生气极了,他盯住她的眼,冷冷地说,“你是不是只愿意让李思凡喂你喝药?”
霎时间,清清的眼里闪过万千光华,晃了他的眼,她笑了,说,“宋烨,你醋了。”
然后开心地接着宋烨的手,喝完了药,接着又去调皮地吻他。
“我就是故意让自己生病的。”银铃般的笑声爬进自己的心,怎么也挥不散。
他既气又情动,吻起来的时候很用力,她连连求饶。而这一切刺激着他,他压着她,罗衫褪尽,他看着身下羞涩的她,心底荡起缕缕温暖,想着,等他大仇得报,就和她过普通人的日子。
那时候的他,信了她的话,她是官家的丫鬟,逃来剑庄偷学武艺。而他也没有告诉她自己身上所背负的仇恨。
剑庄里的这三年时光是他们最幸福的时间,他们的世界只有彼此。而在那次宋烨生气吃醋后,李思凡再也没有出现在葛清清的身边。
却不曾想到,这个男子却在以后,得了清清的心。
三年既是官家子女学有所成,回朝野之地的日子,却也是宋烨给自己的报仇的期限。
宋烨离开剑庄的那一天是桃花正艳,在三千灼灼光华中,她笑得灿烂无比,“宋烨,你可赖不掉我的,办完事,就记得回来找我,我在这里等你。”
彼时,他想起前夜师父语重心长的话语,“这就是你的选择吗?我以为,有清清在,你已经放下了。”
师父告诉他,他曾经有过血海深仇,最后得报大仇,可却并不快乐,在那以后的岁月里,他甚至觉得那是最痛苦的记忆。
或许,为了清清,他可以失了自己的心,弃了自己的命。痛苦吗?他是永远也忘记不了,弟弟稚嫩脸上既害怕又勇敢的表情,和那句,哥哥,我怕疼,记得给我报仇。
他选择去报仇。
而就是离开的短短数月,他和她,从此咫尺如天涯。
凭借一身所学武艺,宋烨在京中武试选拔中博得头筹,进而受到老左相的重用,不出一月,他在朝中就立得一席之地,春风得意,宋烨一名很快在朝野为人共知。
俊朗的外表,前途似锦,宋烨成为京中官宦人家中不少女子的梦中情郎,左相之女何浅也不例外。
初见宋烨时,何浅对他英朗俊美的外表所惑,心生好感。可宋烨身上传出的戾气和那与人可以保持的距离让这位官家小姐望而却步。虽为左相之女,由于先天的心疾,何浅身体孱弱,不得习武,她的身上少了卫国女儿家的英气。
她是一个柔弱可亲的女子,左相对之宠爱有加,朝中甚至传言,娶了何浅,做得左相之婿,可得左相之位。
何浅看着这名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步步地走进众人眼中,成为京中一颗闪耀璀璨的明星。她的眼里从此只得一人,她的心开始沦落,她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屹立在他的身旁,共享繁华,看尽人事,期携以老。
老左相看出了自己的女儿对宋烨的心意。他对这名少年的前途不可置否,对他甚为赏识,只是隐隐地对他身上散发的戾气有所担忧,怕自己的女儿付错情。
可女儿日渐消瘦的脸庞,恍惚的神情,走神发愣的微笑,让这位年老的左相动了恻隐之心。他早已调查清楚,宋烨在剑庄的一切,一个孤儿,师出岭山,并无什么不妥。
而当左相对宋烨提出将女儿嫁给他时,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白衣少年冷硬的脸上泛起柔光,眼神飘忽,对左相露出一抹不知名笑意,“如果我娶了小姐,我怕挣脱那只我本来就握不稳的手。”
左相一瞬就明白了少年的意思,可他知道,在权力面前,什么儿女情长本来就无足轻重。手握权力才能争得自己想要的,得不到的,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去取得,方家女儿如何能比得上他家浅浅。
呵,一个意外,多么简单的事,甚至不会遗下一丝破绽。当左相站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时,他心里自然会觉得,还有什么是他不可掌控的?
朝中二月,宋烨一步一步谨慎谋划,风生水起,被左相提拔为禁军统领,掌宫廷半数兵权,可以说和方天成平起平坐。可宋烨自己知道,这只是开始。同时,他也很感激左相,他给了他机会,去做自己要做的事,不管初衷如何,左相的确是给了他太多的权力。
剑庄里的葛清清不知道朝野的事,也不知道他的宋烨是这么接近荣耀的殿堂。
在清清心中,宋烨是一个她的英雄,从天而降,命中注定他会接住高处坠落的她,寂寂黑夜,她是他的星,他是她的月。
清清相信宋烨的话,他只是出门办完该做的事,便会回来接她。剑庄三年的岁月里,尽管宋烨很少言笑,可她知道,也能够看到掩藏在他心底的爱意,他从未骗过她。她爱他,所以信他;他爱她,所以承诺。
等他回来,她要向他坦白自己的身份,要带他去见自己的爹爹。而这份诉说的欣喜之情在似长似短的等待中滋长蔓延。
九月,剑庄里他们相拥过的草地渐渐枯黄,落叶满地,清清看着熟悉的风景,无处不是他们留下的回忆中的痕迹,亲吻、牵手、拥抱。
清清仰起头问师父:“师父,你说宋烨什么时候回来啊?”
师父悲悯地看着他,最后告诉她,宋烨是去京中报仇,报血海深仇。
他骗了她,可她心疼他,寂寞孤寂的日子,他过得太久。
她决定去找他,她要和她一起承担一切,以后的路上,他的身边还有她。
在葛清清离开剑庄的那一日,她站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阁楼下长长地凝视,叶落于地,水滴无声,是长久的安静。
就在清清快抵达京中的前一天,李思凡来到她的面前,看着眼前得不到,放不下的人儿,他说,“清清,不要回去了。宋烨要娶左相之女。”
葛清清的心口仿佛被人揪住,呼吸一寸一寸地粗重起来,而后,她轻轻一笑,对李思凡说,“你骗我。”
他的确在骗她,可有时真相比谎言更加可怕。
李思凡从她固执的表情里知道,仅是这样根本拦不住她。
他拉着她上马,快马半日,来到她的家门口。
唐谢人前燕,物是人非,醒目丑陋的封条横亘在她的眼前,她已经没有家了。
清清在那一瞬里,脑海里闪过什么,牵扯着自己的心房开始痛了起来,她拉着李思凡的手,眼里波光剪剪,轻声说着,“思凡哥,你说,命运这个东西可真是奇怪,兜兜转转,回了原位。”
李思凡悲悯地看着这个他深爱的女孩蹲在地上,曲着身子,无声地啜泣,他的眼里翻过波涛巨浪。
怪不得,叔父放任清清留在剑庄,或许当他看到宋烨站在左相身旁的那一刻,便料想到有这么一天吧。可他又知道,清清已经爱上宋烨了吗?
整整三日,清清没有再说过话,李思凡觉得自己很无用,爱了这么多年,不仅说不出口,而且什么也做不了。
晨光微露,清清的眼神拉远,突然说,“思凡哥,我想去见他。”
李思凡身躯一颤,摸着她的头,一如他儿时那般宠溺地看着她说,“好,我陪你。”如果,宋烨敢伤害你,他不会放过他的,以我之命,护你周全。
什么都错位了,注定一开始就是一场错误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