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四年七月,曹操从谯城率水军经淮河入肥水,利用芍陂开建屯田。
刘备向朝廷上表,保举刘琦为荆州刺史,并以他的名义夺取了荆南四郡。
从建安十三年到建安十四年,江东方面整整围攻了江陵一年,守将曹仁不敌,士卒死伤累累,终于于建安十四年十二月获经曹操批准,弃江陵北撤。孙权以周瑜为南郡太守镇守江陵。
建安十四年十二月,曹操还军谯城。
“我在江陵这么多年,从不曾发生过什么大事。不曾想几年之内都易了三次主了,先是刘太守家,再是曹丞相家,如今又是东吴孙君侯家和刘皇叔家相争!常年战争的,苦的还不是咱们百姓?幸而早早便离开了那是非之地,还是这里安生。”郭昱一边织布一边与我闲聊。
也许,这里才是是非之地呢。我对郭昱的话不置可否,虽然沦为战火之下的炮灰会很悲催没错,但是现如今的情况也很莫名其妙。
“你和曹家二公子准备就这般一直耽误着?”见我没有反应,郭昱又絮絮叨叨地扯了其他事情。
我坐到郭昱身旁陪她一同转动织机,脑子就如同线一样混乱:“不知道。”
“那日甄氏同你说了什么?我原以为不过是貌美过人罢了,不曾想却是个处处皆出挑的。难怪当年你会害怕的逃离邺城。”
害怕......这个词用得似乎有些匪夷所思!
“阿姊,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当年会同刘琦大公子离开吗?”我却反问她。
“怎么好端端地提起我来了?”郭昱一愣,埋头继续织着布。
能看得出来,郭昱心里大概也是有一点刘琦的位置的,虽然也许比不上去世的孟家姊夫。只是她心里大概也有太多的放不下。
“只是随便问问。”其实我主要是想扯开话题。并且成功做到了。
良久才听郭昱道:“前几日恍恍惚惚地梦见大公子前来与我道别,惊得一身冷汗,如今这战乱纷呈的,也不知他是否安好。如今天南地北的,是否还有机会见上一面也说不准。”
果然感情是局外人看得比较明白的。
希望上天见怜,能在经历战争波折之后,给他们一个见面的机会。
建安十五年一月,曹军回军邺城。
我和郭昱就这样在邺城度过了一年,任览却没有被调回来的迹象。所以说,果然曹丕是很了解我的,在他从谯城回来的时候,我终究还是好好地呆在了邺城。
从谯城回邺之后,曹丕,司马懿,吴质等人几乎将任家作为“据点”,就在后院席地而坐,喝酒聊天,说些关于政治上如何筹谋的事情。
每当这时郭昱便让孟家两个孩子在屋里看书习字,我倒没什么避讳的,同张春华一起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得差不多了。
无非就是说曹操身边的那些文人谋士有哪些是可以拉拢的,又有哪些同子建交往颇深,需严加防范之类的话。又或者往大了说些天下大势,曹操与江东作战,没想到最大得益人竟是刘备,得到了荆南四郡和荆州刺史的位子,在军师筹划,干将关羽张飞等人的勇战下,一个有名无权的落魄皇叔一晃竟成了如今割据一方的君侯。
送走了司马懿,吴质等人后,曹丕往往会在任家多留些时候,这时候常常有些尴尬,我又不能下逐客令。
“父亲知道你回邺城了,咱们寻个时机一同去拜见他可好?”虽说他语气平淡,还特意加了个“可好”,像是在询问我意见的样子。
但既然曹操已经知道我人在邺城了,很明显这件事我没有说不的权力。
你,和我商量过了吗?我微微抬头白他一眼,没有开口。
“你心中定然在怪责我自作主张。可即便我不说,父亲也早晚会知道的,邺城的事情,少有逃得过他的眼睛耳朵的。与其让他怪责,倒不如我们先去见他。”他笑望着我,似乎是在解释,却又很像是在告知。
“当年的事情已然过去这么久了,子桓确定丞相会允许我的出现干扰你如今安稳生活?”我终于反问道。曹操应该也很喜欢甄氏那个儿媳妇吧。
“我说过,父亲我很了解,丁夫人是他心中之痛,他不会忍心他的儿子同他一样抱憾一生的。”
像曹操那样的男人会有心中之痛?还真是让人不敢想象。
可问题是很多事情我还没想明白,要是去见了曹操,曹操金口一开,一切自然会成定局。
但凡我少爱曹丕几分,其实也就无所谓是否回到他身边了,可笑的是他一直都在我心里,若是同他一起,他会是我此生的唯一和全部,可我却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他心里我究竟占了几分之几?
我默默叹气,同他商量道:“丞相公事繁忙,拜见他的事情可否过些日子再谈?”
“好,一切听你的。”他答应的还算干脆。
暂时松了口气,又想起郭昱和刘琦,想着替她打听下刘琦的事情:“先前不是听说刘皇叔上表请封刘琦为荆州刺史吗?怎么他倒自成一派了?莫不是他二人起了争端?”
“刘备上表为刘琦请封没错,形势所迫,父亲也只能以汉帝的名义下旨同意。可刘琦担任荆州刺史没几日便病殁了,刘备自然而然地接任了荆州刺史之位,也不知这刘皇叔什么运气,赤壁之战让他渔翁得利也就罢了,刘琦一死,又意味着他的一半旧部尽归了他。对了,你知道刘备的军师是何人吗?竟是当年我们在南阳遇到的那个农夫......”
之后他说了什么,我也没怎么在意。脑中只划过四个字,刘琦死了!
我还以为刘琦会是将来诸侯割据里的重要人物呢,没曾想竟是个炮灰。好不容易郭昱有些明白了,和他似乎有那么些眉目了,却是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有时候,这个世界上的事情还真是讽刺,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刘琦虽然看着有些懦弱,对部属来说也许不会是个好主公,却绝对算得上是个颇有情义的好人。当年在江陵,郭昱母子三人和我多蒙他照拂。
我打断了曹丕的絮叨:“刘琦怎么死的?”
“怎么想到问他了?”曹丕虽是好奇,却还是回答了,“据探子从荆州得来的消息,说是纵于酒色声乐之间,伤身过度,积弱而亡。”
和我认识的刘琦,似乎不大像一个人。若他果真是那样的人,我又如何会替郭昱可惜?莫不是被郭昱所拒之后于一年内快速地转了性子?还是刘备为了更好的接手荆州刻意向天下人抹黑刘琦的名声?如果是这样,所谓仁德无双刘皇叔似乎也不过如此嘛!
还在沉思中的我忽然看见五根手指在我眼前摇了一摇,又恍然听见曹丕简短而又不明深意的问话:“你同刘琦,是在南郡认识的吗?”
“他同我故去的姊夫是旧识,时常来家中探望姊姊,对家里时有救济,同他见过几面。”我回了回神。刘琦曾经隔三差五地给郭昱家中送米送钱,也差点成了我姐夫,我同他算得上是在南郡的熟识了。
“刘琦文才不济,武力不高,上不能保他家祖宗家业,下无力拥部下民心,又死于酒色之间,不算个人物。连父亲都说‘刘景升(刘表)儿子若豚犬’。”曹丕说起了对刘琦的评价来。
这次我倒不认同他的看法,反驳道:“他算不算是你们眼中的人物我不晓得,但认识几年下来,倒觉得他为人算是不错的。”
再者说,曹操指的“刘景升儿子若豚犬”指的应该不战而降的刘琮而不是与曹军没有多少交集的刘琦,刘备那方势力因为要接收刘琦的兵马,出于政治原因小小抹黑下刘琦的名声实属正常,这种事情曹丕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啊。
“他死都死了。”曹丕声调骤然高了几重,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你适才说过了。”我轻轻点头,又忍不住叹道:“看来他和我姊姊终究了少了些缘分。”
“原是这样。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适才还板着张脸,这时他却又笑了,“若是你姊姊她果真有再嫁之心,父亲麾下倒是有不少上进之士。”
“算了,不过是我自己胡说的,姊姊对故去的姊夫情深,大概并无二心。”即便是同刘琦,郭昱也不过是想同他见面罢了。一个会把“贞姜守约”的故事绣在帕子上的女人,是不可能有二心的。无论是出自于对夫君的情,还是出自于世俗所谓的忠。
我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和他提甄宓来过的事情,如果甄宓想让曹丕知道她见过我,她会自己和他说;如果她不想告诉曹丕,那我也不必多此一举说出来。无论我怎么想,他怎么想,她又怎么想,现在这种情况确实有够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