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军与孙刘联盟对峙,战事一触即发。江边来来往往的不少,大多数人皆是携家带口过江去北边逃难的。看来连扎根在那儿的江东百姓都不相信他们年轻的主公能够抵挡得住曹操号称的“八十万大军”。更何况有刘琮不战而降在前,大家不自觉地拿来比照,孙权的能力不被看好也是正常。
其实,打仗嘛,往往喜欢虚晃一招,难听点说就是吹牛。曹操说是八十万,实际上有个五六十万就不错了,更何况曹军从北方一路前来,舟车劳顿,与尤擅水师的东吴几次小战下来就基本没讨得过好处。
半个时辰的船程,总算到了江东的地界。正如曹丕所说,一路上拿着别人的木牍,不让人知道他的身份,似乎也畅通无阻。怕人多反招人疑,并不曾带着护卫,连司马懿夫妇二人都是和我们分开走的。
要说和北边有什么不同嘛,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哦,这里人说话声音轻清柔美,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吴侬细语吧。只是许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战事,集市上的人大多闷闷不乐,忧心忡忡。只有街边一处似乎较为热闹,还排着长长的队伍。
曹丕顺口问了一下街边的商贩:“那边发生何事?”
那商贩瞧了曹丕一眼,开口道:“外乡人这都不知道,是周将军和他的孺人在为穷苦百姓派米?”
“便是‘曲有误,周郎顾’的周公瑾和乔氏”一听周将军,我便来了兴趣,向那小贩确认道。
“正是他们。实是郎才女貌的一对。&那小贩又道:“如今天下三大美人,我江东独占其二,想那曹丞相围困江东,必有一半是冲那两大美人来的。”
噗!江东百姓的想象力比我还丰富。
曹操攻打江东是为了得到大小乔,要让曹操知道,定然气得吹胡子瞪眼。就是曹丕听了心中也颇为不适:“荒唐,天下大势分久必合,成就千古伟业是英雄本色,怎会是因美貌女子”
话说,你跟个卖东西的小贩说这些他也听不懂啊!
怕他言多必失惹来江东官兵,我急忙边向商贩赔笑边拉他走离了那摊位,向那人多的地方走去,“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不如也去瞧瞧他们。”
虽然被我拉着走了,他似乎还有些不高兴:“何须去看别人?”
也是,他家中自有河北第一美人,江东第一美人瞧不瞧也没什么打紧的。
“周瑜有什么好看的?”又听他继续轻声喃喃。
我一愣,看周瑜作什么?我只是想看小乔啊!
说话间却已慢慢走近长长的队伍。
“诸位父老尽管放心,贱妾夫君乃智勇之人,定会誓死保卫父老安全,不让那曹贼入我江东半步。”还未见到小乔,只远远听得这话,我心里已有几分佩服。待踮起脚隔着长队伍偷瞧到她容貌之时,更是惊叹万分。
若说甄宓是北方美人翘楚,那乔氏便是南方女子之冠,二十四五岁的模样,柳叶弯眉,樱桃小嘴,柔声细语,举手投足间更自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婀娜袅袅。咦,周瑜呢?
“江东第一美人果真名不虚传。”曹丕亦开口赞叹乔氏貌美。
我撇撇嘴,默默白眼鄙视之!
明明家中已有河北第一美人,却还如此惊叹江东第一美人的美貌......
肩膀忽地被人在后头轻拍了一下,转过头去一看,却是一对年轻男女站在身后,男的身材伟岸,目露精光,虽不发一语自有一番气势,女的则娇俏可人,笑语嫣然。
“姊姊,果真是你。与小时候竟没多大变化。”那个女子激动地握住我的双臂道:“你不认得我了我是练师,步练师。”
褪去了儿时的稚气,练师格外清秀动人,虽自比不上小乔甄宓那般倾国倾城,也是难得的美貌女子。
“练师,许久未见,别来无恙&我一面询问一面将轻拉身边曹丕的衣袖。步练师的良人是孙权,……若是让孙权知道曹丕到了江东,后果不堪设想。
“到江东多年,夫君待我和母亲极好。”练师抬头对身边男子莞尔一笑,又同我道:“这么巧竟在此地遇上阿姊,当年任家叔父来书信说姊姊生活美满,如今怎么到江东来了?这位又是&
我心下一惊,不知当年任峻书信之中和她说了什么。如今也只好见招拆招。我心中苦闷,没想到长大后同练师见面竟也是需要防着的。
“前几年养父病殁,我又无意之中得知自己身世,便只身来江陵。这几日闲来无事,便同弟弟过江游玩,不曾想竟遇到了练师。”真假参半的话才不至惹人怀疑。
曹丕大概也瞧出了端倪,本想开口说些什么的他委委屈屈地闭了嘴。
“你们可真会选时机,如今战事一触即发,曹丞相数十万大军随时攻打过来,怎么倒想着过江游玩了?”那孙权直盯着曹丕上下打量,又问他道,“小兄弟,你既是江陵人,那偶是撒宁侬晓得伐”孙权竟不用东汉的官话,反用这里的乡音问话曹丕。
曹丕似欲说话,却被我接话道,“我阿弟自小离乡在外漂泊,近些日子才回家乡。听不懂这里的话实属正常。”又转而对步练师道,“练师,我们多年未见,本该一聚,可听你夫君所言,这里战事一触即发,心里实在是发怵,不如我们改日再聚。我和弟弟先行回去!”
我拉着曹丕转身将要离开。
“公瑾。”孙权淡淡地唤了一句。
我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一个头戴纶巾的青年儒将转了出来,略一抬手,四面竟围来一群士兵,以长矛刀剑相对。怪不得适才没瞧见周瑜,原来是“调兵遣将”去了。
又听后面孙权悠悠道了一句:“曹二公子未免太小瞧孙某,直当我江东是来去自如的地方吗?”
“夫君,你定然是弄错了。”步练师道:“纵然当年任家叔父书信提过任姊姊和曹二公子的姻缘,可如今众所皆知曹二公子妻室乃是河北甄氏,想来自有一番曲折。何苦要提起我姊姊的伤心往事。”
我亦急忙回头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对孙权道,“曹家二公子他是什么人?他家中自有美妻爱妾,同我来这里干什么?”这话说得亦是真真假假,我心里对曹丕,哎,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大概是觉得我演技太过浮夸,二公子扑哧一笑,伸手将我往身后一护,“没用的,他一早便发现了。”
孙权亦将练师往后轻轻一拉,只对曹丕说:“没错。我江东戒备森严,耳目众多。前日令弟前来,孙某顾念令尊颜面,不曾做声,只令人暗中监视,让令弟玩了个尽兴。不曾想你等一而再再而三前来,果真当我江东可欺吗?”
练师似还在状况之外,一会儿看看孙权,一会儿又瞧瞧我们。
“都说孙仲谋年少英雄,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曹丕扫视了一圈四周长矛,笑道。
“二公子过奖。”孙权轻笑一声:“既来此地,便到寒舍住上几日,让仲谋尽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要不要答应他?”曹丕微微侧身,征求我的意见。好像孙权是真的要请我们做客一般。
“你觉得我们有选择的余地吗?”我指着四周刀枪箭斧无奈反问。转念又一想,曹丕年少时曾经用甘蔗对付过能空手入白刃的邓展,此时逃脱应该不是难事。低声轻道:“一会儿你瞧着哪里方便,就伺机逃走。”
严格算起来我和曹家没什么关系,江东还不至于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再加上有步练师在,我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他却不一样。
“内子似不喜欢你江东的待客之道。”曹丕笑了笑,却不理我。只颇为认真地告诉孙权。
“都收起来。”孙权倒也爽快,命令士兵们道:“护送曹二公子去太守府。”
等等,刚刚没反应过来,谁是他内子?
孙权只比曹丕大5岁,却已是一方诸侯,霸领江东。当然江东是他父兄打下来的,和他没多大关系。说起来很戏剧性,孙权幸运的起源是兄长孙策的早亡。
然而在统领江东期间,孙仲谋的气魄能力逐渐显现。慢慢地,别人提起他来也再不是“孙坚的儿子,孙策的弟弟”了,而是年轻有为的江东之主会稽太守孙仲谋。
现在,我们就被软,应该说被邀请在会稽太守府的书房内做客。适才情况紧急,我不及细想,如今回想起来才觉后怕。若是江东想要以曹丕威胁曹操,那是失策。曹操雄才大略,断不会为了一个儿子的安危从江陵退兵,也许反而会觉得儿子为敌方所擒而没有自尽辱没了他的名声。
既如此,捉曹丕对江东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你明明可以逃走的,少年时不是还会用甘蔗对付猛将吗,若是当时抢过一个士兵的兵器,夺路而走并非难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