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叶子都泛黄了,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将叶子吹落一般。刘琮的荆州牧府邸虽比不上许都的司空府和邺城的袁绍府,可也算得上是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蔚为壮观了。
“父亲这几日正忙着要和东吴作战一事,等过了这一阵咱们再去见他。你安心就是,当年丁夫人一事已然造成他终身遗憾,绝不会为难你的。再加上当年葬仪上让甄氏露面的确是阿母有错在先,虽说如今......”
“我姊姊在哪里?”我现在根本没有半点心情听他讲这些,我讨厌被人威胁。
曹丕有些黯然地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院子。
“阿姊!”我往他所指的方向那里快步走去。也不知道他们三个忽然被带到这种陌生地方来会不会害怕。
看到孟康孟武两个孩子很悠闲的围着大院子中的树旁玩着你追我打的游戏,我就已然一愣,再朝里一看,郭昱也在厅内和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自在地聊着天。
呃,你们都是自来熟的吗?
我带着些怀疑地走进了大厅,那陌生的年轻女子站了起来,微微对我施了一礼。
你拜我干什么?就算你是这几年来曹丕纳的姬妾也和我没关系啊!
我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扶她:“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他的那个!”
“这是文学掾司马仲达的妻室张氏。”这时曹丕也从外面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介绍那女子道。
那女子温和地笑着:“贱名春华。”
司马仲达就是那个传说中总被诸葛亮耍的那个司马懿吗?
张春华,我努力思考一下,好吧,没听说过。三国除了大小乔甄氏黄月英之类的还有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貂蝉孙尚香大概就没多少我知道的女子了。
不过这名字朴实地和“我”那奇葩的字有的一拼了。张春华,该不会还有个妹妹叫张秋实吧?
那张春华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微笑,不过二十左右的样子,可我总觉得她眼神中透着无尽的刚毅成熟,这种感觉和黄月英的柔和截然不同。
我礼貌性地对她一笑,然后到郭昱跟前,拉起她的手上下打量:“姊姊,你无事吧?”
郭昱疑惑地看着我:“能有何事?”
这下轮到我疑惑了,曹丕和他们怎么说的,能让她和那两个孩子被人从家里带到襄阳县的荆州牧府邸还泰然处之。
“见到姊姊,可放心了?”曹丕过来毫不客气地环着我的肩膀,“如今孙权和刘备在外虎视眈眈,就怕他二人结盟,南郡朝不保夕。这里战事一触即发,始终不是久留之地,姊姊他们孤儿寡母的,不如送他们去邺城安置。”
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他能将话说得这么振振有辞,而且莫名的让人感觉可能还真有几分道理?
因为这里地方不稳,孙权和刘备可能会打过来,将他们送去大后方邺城是为了他们好。
听听,多么有道理啊?
“二公子,自从祖籍安平往南郡以来,我姊姊就从未离开过南郡,他们不会愿意去邺城的。”我拉着郭昱的手试图往外走。
“为何不问问姊姊她自己怎么想的?”曹丕伸手指向郭昱让我去问她的想法。
问就问,南郡多好啊,山清水秀的。
我甚有信心的回过头去,却见郭昱轻轻对我点头,“曹家二公子说得对,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一旦发生征战,我倒是无所谓,两个孩子还小。若是有机会,还是离开此地的好!”
为什么会这样?我拉着郭昱的衣袖将她带到旁边角落,轻声问她:“姊姊你为何答应去邺城?你知不知道我和他......”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虽然并不清楚你们之间具体如何,但姊姊看得出来”郭昱神色认真地望着我,“曹家二公子待你很好,你心里也记挂着他。”
我自己这么多年从来都没能搞明白的东西,你是怎么从这么短的时间里看出来的?
不管我愿不愿意,架不住郭昱她担心两个孩子的安危,她们最终还是被人护送上了南郡去邺城的船。虽然我不曾松开答应过跟曹丕回去,但似乎没有了其他选择,不得不说这招釜底抽薪,真的挺高的。从哪儿学的?
建安十三年十二月,曹军自江陵沿江而下,与孙刘联军在赤壁遭遇,小战而败。曹操准备调整战策,再战孙权刘备。
我依旧住在郭昱家中,那个司马懿的妻子张春华来家中陪我一起居住,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变相监管。张春华在今年早些时候,生下了她与司马懿的长子司马师,七月便跟着丈夫一起随军南征。
据她所说,她夫君司马懿与曹丕一见如故,比起少主与幕僚,倒更像是朋友之交。
“春华,你一点都不奇怪我是什么人?”我实在是觉得张春华从一开始到现在表现的太为淡定了,她为什么不好奇家有娇妻美妾的曹丕会认识一个身在南郡江陵县的普通女子?
我倚站在屋子门口,问坐在我姊姊的织机旁淡定纺织的张春华。
张春华摇动着手中的织机,莞尔一笑:“传言二公子在甄氏之前,有一妻室任氏,因甄氏之宠而出之,原不知真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名字上对不上,而且这几日瞧下来,二公子与你之间似乎也并非像传言那般,但也基本可以肯定了。只是奇怪,既然是那般相处的,当初为何会离开?”
“你见过甄氏吗?”我换了句话问她。
“有过一面之缘。”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我,非常淡定地夸着甄氏:“甄氏倾国倾城之貌自不必说,难得的是为人贤惠大方,对夫人又极其恭顺。”
“所以啊,一点不奇怪不是吗?”我笑着反问。
张春华摇头,从织机旁站了起来走到我跟前,轻声开口:“正因为甄氏什么都是好的,所以从来都不适合二公子!”
怎么会不适合?男的心理阴暗,女的善良美好,正好互补,天生一对啊简直!
张春华刚欲向我解释,院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她又急冲冲地跑去开门,我继续倚在大厅门前,换了个方向,看着院子。
透过张春华开着的大门,我看见曹丕和一个有微微两撇胡须的陌生男子站在门口。
“夫君!”张春华郑重地走出门外站定,将手放于腰间,对那男子施了一礼。那男子也微微颔首低头。
噗,我一时没忍住捂嘴笑出声来!司马懿和张春华这对夫妻画风好奇怪,难道这就是人家所谓的相敬如宾吗?
刚想看看他们接下来会怎样,却见走进大门的曹丕将门一合,把他们夫妻二人关在大门外......
我转身回到刚才张春华织布的织机旁边坐下,低头拨弄着织机。
“父亲准备移军乌林,与孙刘联军隔江对峙,过几日我也将随他去乌林。”这时曹丕停留在了我刚才倚着的门框旁,低头斜看着我说话。
虽然我好像并不在听,但该听到的还是能听到的。
孙刘联军,隔江对峙,难道是传说中的赤壁之战?据说这一战曹军军士死了大半,损失惨重,而且自此失了荆州。
“我在南郡三年,听说江东有个老将黄盖,极为骁勇忠心,和都督周瑜同心影助,打过不少胜仗呢。”我是想趁机提醒下江东黄盖,想看看一个人是否能够凭借一己之力避免悲剧。还是明明知道后果,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随着原本的轨道发展。
我倒是想看看世间的事究竟是人定胜天还是命中注定?
“他那儿有良将,父亲麾下亦有,更何况我军比他们多出数倍,哪有怕他们的道理?”曹丕不以为然。
“《太史公书》中所描述的巨鹿,彭城之战皆是以少胜多,还是不要轻敌的好。”话我也不能说太多,能不能听明白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好歹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提醒了他一句,“还有,你自己也小心些吧。”
“好!”他笑着答应,又道:“若是此次能一举攻破孙刘联军,像我今年早些时候写的《述征赋》一般‘镇江汉之遗民,静南畿之遐裔’,于父亲这可算是千古伟业了。”
嗯,想得倒挺好的,那就继续想着吧。哪就那么容易啊,当人家孙权是吃素的?
“该叫你什么呢,阿照,照儿,女王?”曹丕似乎闲得无聊,试着哪个叫起来更顺口些。
郭照这个名字写在户籍木牍上他看见过,我知道。但郭昱竟然将我“郭女王”这个中二又奇葩的字也告诉他,胳膊肘果真是向外拐的吗?
我低头织布,不是很想理他。
他继续自己找话说,“横竖这两天无事,不如我们偷偷过江去瞧瞧,自小在北边长大,我还未瞧过江东那边是什么样的呢?”
“现今戒备森严,你确定水路畅通?再者到了那边,被当作奸细也说不定,也许就回不来了。”我在一旁横泼冷水。
“子建前几日刚和杨修等人拿着江东战俘的路牌乔装过江游玩了一番。不也是简简单单的?再说我们在江东亦有探子,即便出了事,也有人照应。”
略有所动,因为处于对立状态,也许真的是此生唯一一次去江东看看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