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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曹军入荆州

    建安十三年,九月,荆州牧刘琮大开城门,迎曹军入城,入住襄阳县的荆州牧府邸。一时城里百态尽显,有刘表老臣不愿身侍曹贼毅然自尽的,亦有迫不及待侍奉新主的。刘琮更是广集民间妙龄女子进献,一时间又是人心惶惶。

    时刘备屯于樊城,闻刘琮投降曹操,急率军向江陵撤退。江陵是荆州重镇,储存有大量军用物资。曹操在进军路上闻知刘备动向,亲率轻骑五千从襄阳追赶,一天一夜行三百余里,终于在当阳长坂将刘备追上,随之大败刘备。刘备率轻骑逃走,后与大将关羽、刘琦合兵一处,退至夏口。

    曹操占据江陵。至此,荆州八郡中的江北南阳、章陵、江夏、南郡四郡皆被曹操占领。曹操随时准备进攻江南,消灭刘备、孙权,统一天下。

    曹军在回襄阳县荆州牧府邸之际,路过我们江陵县。

    为了表示江陵百姓对曹丞相的敬意,士兵挨家挨户的敲门要求百姓上街跪迎,谁敢表露出不想去的意愿,直接拔剑相压。

    秋风瑟瑟,尘沙飞扬,成群的百姓们战战兢兢地匍匐在路的两旁不敢抬头,我一面和郭昱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一面看顾着旁边因为好奇而时常乱动的孟康孟武兄弟俩一面和不远处几次欲拔刀恐吓的士兵道歉。

    士兵,不是因为要保护百姓才存在的嘛?竟然拿着刀吓孩子,真是混蛋。这时,滚滚的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我急忙按着身边不安分的孟武一起深深低下头去,心里无法形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随着呼呼的风声和渐行渐远的马蹄声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身边有人松一口气的声音:“丞相的车驾离开了。”

    这才随着人群站起来微微抬头,果然只见大批士兵持矛前行,而不见曹操的车驾和骑马的将士,随着众人一起慢慢站了起来,这时围跪着的百姓们已三三两两陆续开始散去。

    其实弄那么大阵仗,人家曹操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啦!

    我刚想拉着郭昱等人一起离开,却见她在张望着前面什么,随着她的视线看去,竟见到一个持矛的曹军士兵停留在前排的年轻女子身边调戏,动手动脚,欺身相压。小女子闪躲不及,哭着讨饶。

    而刚刚还对百姓持刀恐吓的江陵县本地的士兵们竟然站在一旁,对此熟视无睹,我忍不住开口:“他们这般欺负我们江陵百姓,你们难道看不见吗?”

    “多管闲事的人,活不长!”不知是谁回答了一句。

    你女弟的!我心中暗骂。作为士兵,连同乡的百姓都不知道保护,难怪不战而降!

    正当这时,前方有人驾马回来,下意识抬头一看,是......他,他竟也来了荆州。

    三年来,似是黑了一些,也壮了一些。

    我急忙往郭昱身后一藏,垂首靠在她的后肩,一心只看着地面。不一会儿,随着马蹄声的临近,只听“嗖”的一声宝剑出鞘,随即一声惨叫,一个血淋淋的手掌掉落在地上,手指还在不停地跳动。四周人群一片哗然。

    我下意识地咬牙不让自己惊恐地叫出声来,闭眼颤抖地紧抓站在前面的郭昱的衣襟。

    “二公子饶命,二公子饶命!”那调戏少女的士兵捂着满是鲜血的伤口,痛得在地上打滚。而被士兵相欺的香肩微露,衣衫不整的少女也吓得瘫坐在地上直哭。

    随着宝剑回鞘,曹丕低沉而严峻的声音蓦然响起:“侵扰百姓者,此人便是下场!”

    围观的百姓有人鼓掌叫好,亦有人轻道他小小年纪手段如此狠辣的。

    我都听见了,他想来也是听见的,倒是全然不顾众人的言语。

    那少女反应过来后,忙磕头不已,“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我低着头,只看见他从马上跳了下来,不是去安抚那女子,而是,向郭昱的方向慢慢走过来。

    郭昱茫然地伸手搂着前面的孟康孟武,向后退了几步,我头低靠在她的肩上,自然也跟着一路向后,竟能听见自己扑扑地心跳声,额头上的冷汗亦慢慢沁了出来。

    “二公子,丞相正寻你呢!”好在这时一个士兵模样的人一路小跑过来立在一旁低首报道。

    曹丕略停留犹豫了一下,便不再向前,回头上马,又吩咐手下道,“地上收拾一下,别吓着人。”

    随即便来了两人扶走了还在地上不住打滚的伤者,又有人收拾了残臂。

    见他扬鞭离去,我顿时松了口气,轻轻松开郭昱的衣襟,抬起了头。

    孟武很是好奇的看着郭昱:“阿母,你和那个将军认识吗?”

    “胡说什么呢?”郭昱狠狠地敲了孟武的头一下。又回头皱眉看我,她似是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却始终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回到家中,我们又过起了平常的日子,既然终究没有打起仗来,对百姓来说南郡姓刘还是姓曹倒并非什么大问题。皆是一样的过日子罢了。

    这日,就像是往常一般。

    我从集市买菜回来,一面看着菜篮里的菜,算着今日用去的钱,一面往屋里走去:“阿姊,今日可占了个大便宜,卖菜的阿牛......”

    “啪!”看到屋里男子修长的背影,我整个菜篮子掉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地就转身往外跑。屋门被人从外面关上。该死的,竟然没发现院子里有其他人。

    无奈又转身靠在屋子的门口,面对着他。定下心神,才想到,既然他在这里,那郭昱他们呢?

    “我姊姊他们呢?”虽然知道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还是确定一下他们在哪里的好。

    “现在应该到襄阳县刘琮府里了。”他慢慢转身,皱眉凝视着我,问道,“卖菜的阿牛怎么了?你继续说。”

    ......

    前几日街上看到,我没有抬头细看,如今算是三年多来第一次近看,他又多了几分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

    既然见面了,其实我也是有话想问他的,曹氏和任家兄弟俩这些年好吗?

    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却见他慢慢向我走近,我已然靠在门口,无路可退,他在离我将近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以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语气慢慢开口:“建安八年,你答应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陪在我身边的。”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笑了笑:“好像不记得了。”

    “你果真以为从邺城到南郡,你一个女子一路上平安无事,畅通无阻是巧合?”他又接着开口。

    “后来差不多知道了。”我轻轻点头。想着是不是要谢谢他,派人一路保护。

    “若早知道你在南郡一住便是三年,我怎会轻易让你离开?”他缓缓开口。良久又道,“知道这些年发生了多少事吗?先是去岁奉孝病殁于征乌桓途中,再是今年父亲认为华佗故意拖延不治好他的头风之症以求入仕,将他入狱致死;又是仓舒,”曹丕皱眉顿了一顿,接着道:“仓舒患病而亡。”

    郭嘉之死我一早便知道,纵然同他认识不深,只有几面之缘,亦会觉得他英年早逝很是可惜。然华佗和仓舒,这一老一少,以前日日在府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却是意想不到的。这些人再不是历史书里一个个冷漠的名字,而是我认识的真真正正存在的人。我短促而心悸地深吸一口气,抬头问他道:“怎,怎么会这样?”

    “许是风寒吧,不过十几日便去了。父亲十分后悔杀了华佗,再无人可以救治仓舒。”

    我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听他这般说,不觉抬头脱口而出:“你一定很难过!”

    “难过?”曹丕摇头,“像父亲说得那样,仓舒走了,我心里高兴得很。在仓舒的丧仪上我见父亲哀痛非常,前去安慰,可父亲竟然对我道,‘仓舒之死只是吾之不幸,却是你的大幸’,父亲可真了解我。”

    真真假假的,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仓舒之死对你而言是大幸是一回事,难过却又是另一回事。”

    “这世上也就你会如此说了,就连母亲都私下里都觉得我或多或少对仓舒做了些什么。”他苦笑道。

    我一愣,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明明正常情况下我也该那样想的。明明曹冲死了,曹丕是得益人,曹昂死了,曹丕便有着“长子”的名分,自古立嗣,无外乎三种,立嫡立长立贤。所谓贤,包含的范围很广,自然也包括才干。由于卞夫人生曹丕的时候是妾,若是严格从宗法制角度说,曹丕算不上嫡子,当初的曹昂由于是丁氏夫人的养子,也许勉强算得上嫡子,但一般说来,曹操其实是个没有嫡子的男人。那么要立嗣子无外乎立长立贤。曹昂已死了多年,曹丕自然算是“长子”,而曹冲自幼聪慧,被曹操宠爱是天下皆知的。

    所以,就在曹冲快要长大的时候,得病死了。有人怀疑到曹丕身上,其实是有那么点道理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穿越之前真的从来没看过关于曹冲之死的任何史料,可我就是知道曹丕他真的和曹冲的死无关;虽然并无明显,但我能真切地感受到曹丕真的为失去曹冲那个弟弟而伤心,他的确是真心想要安慰曹操。

    呵呵,所以说,我一定是疯了!顿时一种无力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当年我的确是一早便知晓了你的真实姓名,也是故意瞒着你身世。一来是当年年纪小,觉着这样,你就永远只能在我家中了;二来也是与其让你一早便知道父母兄弟尽皆早亡,还不如心中始终有个挂念,以为他们都好生生地活着。”他又慢慢说道:“还有,当年甄氏去外父灵堂一事我事先毫不知情,是阿母自作主张。那日也是为了气你才故意在外与她亲近。无论,无论当时是为什么想要离开,回来吧!”

    “如今说这些根本没有丝毫意义,我在这里过得很自在。子桓,你看清楚,如今在你面前站着的是郭照,郭永次女郭照。”我坚定的摇头。

    “想来你也知道当年与丁夫人之事给父亲造成多大的遗憾,我并非父亲,不会让遗憾重演。你是任元也好是郭照也罢,我只知道你答应过我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他慢慢靠近,一手撑着我身后紧闭着的门,悠悠地在我耳边轻声道:“与江东的战事一触即发,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姊姊和那两个孩子现在在刘琮府邸,过两日便让人送他们回邺城......”

    如果曹操当年用丁家父母兄弟威胁,丁夫人没准儿就跟他回去了。

    曹操都想不到的办法,请问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竭力掩饰心中的愤怒,抬眼轻问:“这样有意思吗?”

    他摇头,眼神中尽是无奈:“的确没有意思。可是没有办法了,今后的日子,我会很难走。若你不在身边,我安不下心来。”

    也就是说我没的选择是吧?

    “子桓,是否我当年一走了之让你觉得特别的不甘心?”我颓然地靠在门后,禁闭双眼,“不要想太多。”

    我低头闭眼,不去看他的表情,随即被他伸手揽入怀中,只听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们,父亲所赐,友人所赠,战争所得,现在有,以后亦不会少,象征着荣誉,身份和地位,你不要想太多。”

    说得明明不是一回事!我狠狠将他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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