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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地瓢泼大雨。
南语出站后,看着豆大的雨点砸在水泥路上,水蒙蒙的天空,沉重又压抑,没来由得一阵烦躁。
无奈只好在地下一层做了出租车。
车往前行驶的过程中,她靠着椅背,透过玻璃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车轮溅起的水花。面前的挡风玻璃上,雨刷“刺啦,刺啦”得在工作,她一夜未眠,有些累,在车上不知不觉就阖了眼。
直到司机师傅停了车唤她,她这才迷糊地转醒。暗叹自己的胆子真大,一悸后怕。
还不到七点的光景,再加上糟糕的天气,医院的门口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车辆也稀稀拉拉地进进出出。
她没直接进去,反而撑着伞继续朝前走,之后向左拐进一个胡同,停在了一家早餐店。还是老板带着儿子在操劳,依旧不见老板娘。
站在屋檐下等餐的过程中,她弯腰拧了拧湿漉漉的裤脚,适才恰巧又赶上了一阵急雨,一把伞完全没有什么作用,膝盖以下的裤子,肩膀,上衣角全湿透了,万幸的是九月中旬的天还不是特别冷。
后来她索性坐在店里的木板凳上,一直呆到雨势缓下来,来吃饭的客人多起来,才拎着早餐往医院走。
毕竟在这里住了有一个月的时间,还算轻车熟路。找住院部完全不是问题。
她撑着伞,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演练路线。
上了电梯,到第六层,出来正对面就是518房间,往里走经过以前住得511,隔壁就是徐丽娜现在的病房510。
她顿步停在门口,看了看手表,7点半左右,日班的护士陆陆续续地来了,从她身边经过,目不斜视。有家属坐在休息椅上吃早饭,各种味道夹杂,反而令她没有了食欲。尤其是地面还有泥渍,那股腥气似可闻似不可闻,更是恼人。
推门进去,扫视了一眼,就看到徐丽娜平躺着还在睡,徐妈妈站在床头给她挡着灯光的光线。
“阿姨”
她蹑手蹑脚得过去,把拎着地早餐放在柜子上,瞥见上次她买给徐丽娜的那个水杯,微怔,随即看着徐妈妈低低唤了声。
徐妈妈抬头,眼睛一亮,急忙绕过来,握住她的手:“你这傻孩子怎么跑过来了,多远啊,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嘛!”。
摸着她湿淋淋的衣服,又赶快拿干毛巾委身给她擦拭:“衣服都湿了,冷不冷”。
“不冷,穿得厚着呢”,她掀开罩着得大外套给她看。
“你要不嫌弃,我拿娜娜的衣服给你换上吧”,说着就作势去衣柜找。
南语赶快拦着,再三强调自己不冷,才九月的天哪能这么容易着凉。
俩人的动静有些大,徐丽娜被吵醒,睁开眼看见妈妈和一个女孩子在说话,可她因为背着身,她恍恍惚惚没看清。
“妈”,她有气无力得喊了一声。
南语回头,四目对视后,她眨眨眼睛俏皮地说:“起来啦,有没有被震惊到,大活人突然出现,是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徐丽娜白了她一眼,挪了个舒服的方向:“是不是唐琳那丫头一会儿也来啊”。
南语撇撇嘴,她和唐琳的那点小心思她一猜一个准。
“难得闹了一场,消息传得还挺快啊,医院有你俩的奸细吧”。
南语把米粥的包装盒打开,端过去,示意她接着,又拉着徐妈妈坐下,亲自拆开筷子,塞到她手里,才恶狠狠开口:“这医院都是我俩的眼线,我俩这次来就是专门来看你笑话的,你不服气嘛!”。
徐丽娜知道她是故意在气她,扯扯嘴角,自顾自喝了起来。
南语看她在背后垫了两个枕头,微微斜坐着,姿势极不舒服的样子,关心地问:“要我喂你吗?”
“你可别,我自己能行,都一个多星期了,早好了”。可说完这句话想到这次彻彻底底瞒着她俩自己的病情,一点消息都没透露,有些心虚,于是赶忙转移话题。
“你不吃吗?”
“你快吃吧,我早吃过了”。
瞪了她一眼,她在她床旁坐下来,掏出手机给张舒媛发条信息,报了平安。
亲眼见到徐丽娜状态还好,她也算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她仍旧虚弱,可没有插管子出现并发症已是万幸。
后来吃过饭后,徐妈妈出去收拾洗刷,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徐丽娜咬着嘴角,反复斟酌后,鼓起勇气开口:“对不起啊,把你送的杯子摔成那样了,我不是故意的”。
南语刚才就注意到杯子头部凹进去一大部分,周围漆的瓷也掉了,很是丑陋,她又扭头看了一眼:“你用它砸医生了”。
“没有”
“那砸护士了”。
徐丽娜啧啧了两声,十分不认同地开口:“我有那么混蛋吗?那杯子可是不锈钢的,砸过去还得了啊”。
“原来你还尚存理智啊,我以为你发怒时六亲不认呢,那你把它怎么了?”
“唔...砸...砸地板了”,可能也觉得自己做得事情极其丢脸,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垂。
隔壁床的老爷爷这时趿拉上拖鞋,要活动活动筋骨,攸然板着脸插嘴说:“小姑娘,年纪不大,脾气到是不小”。
俩人面面相觑,徐丽娜嘟起嘴做个鬼脸,趁着老爷爷不注意,拉着南语的衣角,示意委身她凑过来,然后趴在她耳边悄悄地说:“完了,昨天这一闹,我在这一层都出名了,关键是恶名昭彰”。
给了她一个“活该”的眼神,南语扶着她躺好,又帮她把被子掖好。
你一眼我一语随便聊着天,直到将近九点的时候,医生才来查房,还是那个中年医生,不过一年没见,他看起来发福了不少。
南语站起来,朝他颔首,十分有礼貌地打招呼,还怕他不记得自己,特地自报家门。
医生点点头表示自己记得,和气地朝她笑了笑,盘问了一些近况,还夸她气色好多了。
南语听了自然心里高兴,顺着他的话接道:“那是,身体全好了,现在能吃能喝能睡”。
嘿嘿地冲着这一大波医务人员傻笑,甚是可爱。
医生往上推了推眼镜框,走到徐丽娜的床头,照例把病史说了一遍,很认真地询问了饮食等状况,徐丽娜低着头垂着睫毛,格外乖巧,一字一句柔声答着,然后医生检查了她的刀口,又下了医嘱。这全程她都没敢看医生一眼,更别说医生后面跟着的浩浩汤汤的大部队。
来化疗这么多回了,于她而言哪一个不是脸熟,平时给管床的护士讲个笑话,平安夜给值夜班的护士长递过苹果,现在她看见她们都觉得尴尬。
直到她们都离开,她才捂着脸,一阵哀嚎,嚷嚷着好丢脸。
南语看她这样,噗嗤笑出声,典型的自作孽不可活。
差不多等到十点,唐琳才姗姗来迟。
目不转睛盯着徐丽娜,默不作声,吓得南语心里都发憷,唐琳心直口快的性格,敢说敢做,发起怒来肯定是得理不饶人。
徐妈妈知道三人关系亲密,主动给三个孩子留下私人空间,出去找病友家属话家常去了。
“怎么没抗住啊,你不是很有能耐吗?,前几天谁给我发短信自称打不死的小强,奋战在工作的第一线啊!”。
话一出口,明显得有些尖酸刻薄,都明白唐琳这是在生气她隐瞒病情的事情。
“哎,哎,我好歹大你3岁,怎么和长辈说话呢!”
徐丽娜态度有些软,说话的口气带着宠溺。
唐琳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眼圈就这么红了,哭腔上来格外可怜:“你知不知道我都吓死了,那个李护士说你哭着闹着还摔东西,我还以为你不想活了呢”。
到是站在旁边的南语踢了她一脚,感叹道:“平常上课,编故事编多了吧,你这脑洞大开啊”。
唐琳当时接到消息,也不过是就那么一听,信息量极少,心里一慌,胡思乱想也不觉得什么,这会儿平静下来,细想着一晚上脑子里的胡编乱造,也突然有一种特别不靠谱的感觉。转而自己被自己逗笑了。
南语看着她的外套也湿了一大片,胳膊那里的衣料都贴着皮肤了,赶快把额外多带的那件外套递给她,示意她穿上,唐琳也不推拒,接过来当即换了。
她瞧着徐丽娜继续故作威严地强调道:“没有下一次了啊,你以后有什么情况要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小大人一样。
“告诉你们有什么用,不是让你们跟着操心吗?”
唐琳不满了,睁大眼睛:“那你瞒着我们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让我们知道了嘛!,再说医院离我家又不远,我搭车半小时就到了,来看看你多方便的事”。
“我...我...”,徐丽娜说了半天,也没理出个所以然,她没想到这丫头会有医务人员的联系方式,貌似和对方关系还挺好。
“你实话告诉我俩,我俩会担心,但起码不会这么着急,你不说,我俩通过别人的口知道,会先着急,乱了方寸,事情反而变得越来越糟,知道吗。”
南语抱臂,俯视着她,耐心地给她讲道理。
徐丽娜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了好一会儿才说:“嗨,好久没聚,怎么感觉胆子都大了不少,教训我,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南语立马站直身体,给她敬了一个礼,眨眨眼回答说:“不敢”。
后来徐丽娜打上点滴没多久就睡着了。
南语看看表,还不是午饭时间,可她早上没心情吃,这会肚子咕噜噜开始革命了。
唐琳这时也撇着嘴角,抬头和她对视,捂着肚子,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
心领神会,搀起她,俩人找到坐在走廊上和人唠嗑的徐妈妈,说明要出去逛逛,顺便带午饭回来。
徐妈妈是个淳朴的家庭主妇,和蔼可亲,觉得花孩子的钱心里过意不去,执意要塞钱给她俩。
俩人死活不肯接,牵着手跑开了,隔着老远的距离,唐琳又大声嘱托会带饭回来,千万不让徐妈妈去吃。因为动静太大,还被路过的护士呵责,俩人谄媚哈腰灰溜溜地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