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甜把车停在了十字路口正中央,横向车道刚转绿灯,车速慢,都绕开了宋甜的车,还好是有惊无险。
何文倩拍拍胸脯:“甜甜姐,你怎么走神了呀?”
宋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神了,夜晚视野不够清楚,对面车开远光灯,闪得她直眯眼睛。这条街是新街,没有摄像头,等红灯转成绿灯,宋甜飞速离开这里。
第二天,何文倩仍旧到得比宋甜早。宋甜坐下的时候,何文倩正忙着打电话,好像跟人有什么争执。宋甜没细听,站起来给窗台的绿萝浇水。
保洁阿姨在拖地,到宋甜的脚下,宋甜避了一下。
“你们辛苦啊。”保洁阿姨说。
宋甜回说:“我们还好,最辛苦的是你,整个社都要你打扫。”
“我不辛苦!你对面的小何最辛苦。我早上七点来的,她比我还早,坐那打电话,一直忙到现在。”
何文倩挂上听筒,宋甜捧着热茶坐下来,“还在忙年会的事?”
办公室里暖气开得足,何文倩的脸红扑扑的,也不知是热得还是忙得:“是啊,酒店那边出了点纰漏,到现在协调不下来!”
宋甜问:“怎么了?”
说起这件事何文倩就想骂人——他们社已经订好酒店和日期,哪想到昨晚酒店经理给她打电话,说他们订的大厅和日期和别人重了。
这事是酒店方记错日期出了差错,匆忙来问何文倩能否换时间,可一旦换时间,就要和社里人再次协调,毕竟大家都忙,约好个统一的时间也不容易。
何文倩拒绝了换时间的请求,酒店方为难了,因为另一方也表示不愿意更改时间。
这一个早上,何文倩没干别的,把时间全费在这件事上了。也不知给酒店打了多少电话,弄得她窝了一肚子火。
宋甜说:“你去请示一下丽姐,看能不能换时间。”
何文倩皱着脸说:“十分钟前就请示过了,丽姐这个人你也知道的,不是自己的错绝不承担后果。她态度很强硬,肯定是不会松口的。我也是这么觉得,甜甜姐,你是不知道,那时候我和社里人一个个地协调时间,费了好大劲才订了这么个日期,现在要我重来一遍,我也不乐意呀。”
“酒店那边怎么说?”
“他们说争取帮我们协调,看能不能劝另一边改时间。”
何文倩叹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换酒店肯定也来不及。怎么着——只能和他们耗着呗。又不是我们的错,凭什么要我们改来改去的呀?”
宋甜说:“你这么想,另一边也这么想。谁都不肯让一步,酒店有三头六臂也解决不了这事。”
何文倩摊摊手:“那我也没办法喽。”
宋甜说:“这家酒店还有别的大厅吗?”
“没有了。我们社年年在他们家办年会,年年都是这个时间这个大厅,以前从没出过这种事。也不知是哪杀出的程咬金,烦死人了!”
很快,到了年会那天。
宋甜开车去,酒店外有个露天停车场,她来得早,选了个好位置停车。酒店大门口,撞上何文倩和她男朋友。她男朋友把她送到了就走了,宋甜在后面和何文倩打了声招呼。
“甜甜姐!”何文倩转身就笑,亲热地挽着宋甜的手,“你来这么早啊,大家都还没来呢!”
宋甜看了下腕表:“你不也这么早。”
何文倩说:“我来看看大厅弄好没,晚上要玩游戏的,还有抽奖活动,要准备气球啊奖品之类。”
宋甜点点头,“和人重了日期那事是怎么解决的?”
何文倩没回答,直接拉着宋甜去大厅看。
这家酒店本来有两间宴客厅,后来打通,两间合一间,因此大厅很宽敞。酒店和两方协调改时间多次无果,最后只能取了雕花屏风往中间一隔,算是个急救措施。
宋甜在雕花屏风前站着,敲了敲,木头叩叩作响,“挡是挡住了,但不隔音啊。”
“这个不用担心,经理说,那边是个杂志社,除了开场来个领导致辞,晚上就没别的活动了。”何文倩说,“我们这边又是音响又是麦克风的,到时候很热闹,吵死他们!谁让他们跟我们抢地方!”
何文倩把大厅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确认万无一失后,又挽着宋甜出了大厅。
这家酒店地处繁华地段,对面就是商业街,隔壁更是围绕着ktv、电玩城等等。何文倩说,年会过后要去ktv唱歌,包厢已经订好了。
宋甜说:“今晚活动这么丰富啊。”
“这还丰富?”何文倩说,“要不是顾忌你们几个老同志,我还想唱完k再安排大家去迪厅跳舞呢!”
宋甜开玩笑说:“那真是谢谢你了,我这把老骨头还真是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两人说说笑笑,从大厅逛到了大门。酒店弄的是超大扇的旋转门,看起来很气派。两人在旋转门前站了半天,何文倩忽然指着门外说:“你看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宋甜视线穿过旋转门,除了几盏路灯和远处的霓虹,视野又黑又模糊。这门的确气派恢弘,但看东西格外不清楚。
何文倩说:“我也没看见下雨,但是你看那人,撑着伞呢。”
旋转门前的台阶下停着一辆轿车,车主靠在车边,左边胳肢窝下夹着一盒东西,右手举着一把大伞。
宋甜定睛去看,认出那人是艾希礼。
她走过去时,艾希礼正低头看手机时间,没发现她。
宋甜叫了艾希礼一声,艾希礼抬头,很惊喜地说:“咦?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宋甜指了指酒店里面,艾希礼说:“原来你早就到了!我以为你还没来,在这等你呢。”
“等我干嘛?”
艾希礼把胳肢窝下的礼盒递给宋甜,“给你这个。”
宋甜把礼盒打开,里面是那天在银泰试穿过的小礼服,标价3988。
宋甜把礼盒还回去:“我不能收。”
艾希礼说:“为什么?”
宋甜说:“这很贵。”
艾希礼说:“贵的你不收,之前我送你玫瑰花你也不收。那我该送你什么好?”
宋甜想了想,忽悠他说:“中国人都是关系一般的才送礼,好朋友之间不需要这样的。”
艾希礼将信将疑:“真的吗?”
“真的。”
艾希礼不知该把礼盒送出去还是收回来,宋甜说:“你刚才在看时间,是不是有急事?”
“哦——”艾希礼这才想起来,他一会要去辅导站上晚课。
宋甜说:“有事你先忙,我这边年会也要开始了。拜拜!”
她进了旋转门,对何文倩说要去下洗手间。
酒店一楼是没有洗手间的,二楼大厅对面有个洗手间。她和何文倩在一楼不过待了半小时不到,大厅这边居然已经有点热闹了。
吵吵嚷嚷的声音里,宋甜听到好几道熟悉的。社里的人陆陆续续到了,还有一些别的人,也涌入了大厅。
洗手间里也有人,宋甜排在后面。
有个排在前面的人是宋甜的同事,两人互相打了招呼,那人上下看了看宋甜,说:“你怎么穿这样就来了?”
“我今天就是来当绿叶的,好衬托你们这些红花。”
那人咯吱咯吱地笑:“你这条绿裙子还真有点像绿叶!”
宋甜穿的是刚从银泰买来的那条连衣裙,很正的绿色,乔其绒,高领半袖,裙长不过膝。
夜晚的光线下,裙子的颜色时深时浅,而她的白皮肤闪闪发亮,虽然比不上别人的礼服,但也足以让人移不开视线。
宋甜从洗手间出来,何文倩在洗手池旁等她,手里捧着个礼盒,看见她了就说:“你一走,艾希礼就把这东西塞给我了,怎么都推不掉。要不你就给他个面子?”
宋甜洗了手,抽了纸巾擦干,说:“给我。”
何文倩一喜:“我给你找间包厢,你去换上?”
“我放车里去,到时找时间还他。”
何文倩撅嘴:“干嘛搞这么麻烦!”
“还不是你自作主张。”
从车里回到大厅,年会已经开始了。屏风对面的领导致辞刚结束,宋甜这边的主持人拿着麦克风唱了一首《红包拿来》。
在“恭喜恭喜恭喜你呀”的歌声里,何文倩凑到宋甜耳边说:“一会抽奖,我叫他们给你送个大礼。”
宋甜笑了:“这也能走后门?”
何文倩眨眨眼,“特等奖有点过分,我叫他们给你搞个一等奖。是个电饭煲,还挺不错的。”
宋甜乐了,故意说:“你怎么知道我家正好缺个电饭煲呢?谢谢了啊。”
“不用不用。”何文倩啃着羊扒,听着台上主持人妙语连珠,不禁往屏风对面瞥一眼,得意地哼哼说,“看他们那边冷清的。”
宋甜也瞟了一眼过去。
透过屏风上的雕花空隙,像拼图一般,将对面的人遮一半露一半。看不全,但也能看清楚。那边多是西装革履的男人,大多文质彬彬,果真是干文学的,和斯文沾上边。
许多坐在最前头一桌,不少人来敬他酒,他酒量不好,三瓶啤的就能倒了。会上喝红的,他要不巧言令色地拒绝了,要不实在推不了只能抿一口,抿着抿着,把脸抿红了。
等敬酒的人走了,他总算能坐下歇口气。环视一周,也就他右手边这个最能喝,于是用手肘捅右边一下,“再有人敬我,你替我挡一下。”
“不挡。”
许多啧一声说:“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
“你这是要把该你喝的酒灌我肚子里,我又不傻。”
许多哼一声,“还不高兴啊?我本来也没硬要你来,但整个杂志社都来了,就你不来也不好吧?”
“许多啊许多,我来也没啥,可你看看你安排的活动,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你想要啥活动?像隔壁那样抽奖?你又不缺啥。”
“图个乐子呗。”
许多看了看屏风另一头,主持人正在宣布一等奖获得者,奖品是电饭煲。
“你听听,”许多笑了笑,看着右边说,“奖品是个电饭煲。”
“听见了。”
晃了晃酒杯,细听着,没过一会儿,主持人念出宋甜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