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人上车坐好,林凡发车。这一路上山不比之前的路平坦宽敞好走,风景区在山上,越往上走,道路越是崎岖险峻。
林凡驾龄十多年,老车手了。但就算是如此,也免不了颠簸震荡。一来是路差,二来是车差。
这辆小面包车是宋甜和林凡合资买的二手车,买来的时候就比较破旧了,贪的是价格便宜。不过还能开,上路完全没问题。就是车里总若有似无地萦绕着奇怪的味道,好像是汽油味,又好像不是。
宋甜把在橘园买的橘子取出来吃,橘子皮一剥,橘香四溢,一下子就把难闻的气味掩盖过去了。她自己尝了一个,还挺甜的,于是分给其他人。
林凡开车腾不出手,宋甜就一瓣一瓣喂他吃,喂完了还抽纸巾替他擦嘴。
车后面秦朝阳盯着他俩看,一只橘子吃了好久没吃完。忽地宋甜往后看,对上他眼睛,他手一停,朝她勾勾嘴角。
宋甜也勾勾嘴角,指指他的脚:“可不可以放下去。”
秦朝阳说:“可以。”
林凡从后视镜里看后面,徐冰和秦朝阳都是坐靠窗的位置,中间夹着王小春。他说:“你一人坐得你那俩同学都挤在一块儿了。”
秦朝阳本来没注意到,林凡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他了。往旁一看,王小春和徐冰果真挤在一块儿。他不是故意的——秦朝阳这人坐姿就这样,不是大马金刀就是翘二郎腿,怎么舒服怎么来,不管别人的。自小起就这样,这是历史遗留问题。
林凡无非是想提醒他坐正些,省得别人坐得不舒服。不过秦朝阳一点悔改的心思都没,王小春的心思他太了解了,就现在这情况,王小春肯定偷着乐。只能苦徐冰,王小春的屁股特别大,挤得难受。
这一路行来山路漫漫,车行之处无不黄沙漫天。车窗死死关着,橘子味淡了后,那股汽油味又卷土重来。徐冰坐得难受,闻得也难受,才行了半小时不到,她就晕得快不行了。
王小春发现她脸色不太对劲,问她是不是晕车了,她点头的力气都快没了。
“有晕车药嘛?”王小春急道。
宋甜递过来一小瓶东西,正是晕车药。她出门带的东西齐全,其中便有常用药品,诸如中暑药肠胃药之类。
王小春接过,取出瓶子里的白色药片,就着水喂徐冰。徐冰咽下后,顺势往王小春肩膀上一靠,紧闭着眼,没口大气出来。
秦朝阳旁观,心里乐呵。天时地利人和,王小春有机会。
冷不防——“这样不行……”王小春求助地看宋甜,“导游,你能不能和冰冰换个位置啊?她坐前面可能会好一点。”
“!”秦朝阳恨铁不成钢地给王小春使眼色,王小春没看见,大眼汪汪地和宋甜对视着。宋甜同意了。林凡停下车,两个女的交换了位置。
秦朝阳从鼻子里哼声骂道:“蠢蛋。”
王小春没听清楚,问:“什么蛋?”
秦朝阳哀哀地叹口长气,没好气地答:“滚蛋。”
秦朝阳视线扫过宋甜,她没发现,安静地靠坐,侧头看窗外,目光很宁静。秦朝阳也去看窗外,一抔土扑窗上,脏兮兮的,什么风景都看不清楚。
从换位置起,王小春就一刻没停过。秦朝阳啧了一声,垂着眼皮子看他,“你老往我这边挤什么啊?”
王小春没说话,手指小心藏着指了指宋甜。意思是不好意思和这女的靠太近。
秦朝阳看宋甜,她依旧没注意这一边。秦朝阳都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车子颠,她头靠椅枕,马尾辫子乱了,扫在脸颊上,黑的黑,白的白。唇特别粉,脖特别长,锁骨特别凹。
论体型,宋甜是真小。徐冰比她小,但比她高。她像小鸡崽儿,秦朝阳估摸他一掌就能托住她了,搞不好他抓她脖肉那儿,提她跟提猫儿似的。
秦朝阳思绪飘远,只觉左半边屁股被人拱啊拱。
“王小春!你拱什么拱!”
王小春苦着脸,余光瞄了下宋甜。
秦朝阳指着他和宋甜间那条鸿沟,大发雷霆:“得了吧你,看看你俩之间这道缝!东非大裂谷啊?”
“我不是怕把她给挤坏了嘛!”
“你怎么就不怕把我给挤坏了?”
宋甜淡淡瞥过来,对王小春说:“你坐过来,没事。”
王小春颤悠着屁股坐过去,可没过几分钟,又造了一条东非大裂谷。秦朝阳瞪他,他压声音说:“老大,我真不习惯跟陌生女的坐一块儿!”
车停路边休息五分钟,再上车时,秦朝阳和王小春换了位置。东非大裂谷彻底没了,秦朝阳两条大腿跟微博大v似的开着,把左右两人死死抵牢,王小春很自在,宋甜很不自在。
她用眼神示意了好几次,秦朝阳就笑笑。
忍无可忍,她要求:“能不能把你大腿合上?”
“不能。”他说。
宋甜想找把钳子把他腿夹上。
这时,车忽然急刹,人全冲前面去。
秦朝阳额角撞了一下,骂了句粗口,抬头,见前座的徐冰飞快推门下车,到了路边狂吐起来。
王小春下车陪伴,林凡睁大眼睛看徐冰座椅,嘀咕道:“搞什么鬼,都把椅垫弄脏了……”
鉴于徐冰晕车实在过于严重,一行人决定多休息会儿再走。时间过去好一会儿,林凡过来催促,王小春看徐冰脸色依旧不好,很心疼,要求再歇一会儿。
“不行啊,再歇下去天就要黑了。走夜路太危险了!就是现在走,都不知道赶不赶得及在天黑前到地方。”
王小春央求林凡:“再等会儿吧,你看看她,脸都白成纸了。”
林凡看了徐冰一眼,小模样的确我见犹怜,搞得他有那么点儿动摇了。而王小春心急火燎,直接扭头找秦朝阳,“怎么办呀你说!人马上要走,不让停!”
宋甜整理了下后备箱,挪出个空地把那箱橘子塞进去了。前座一下子空了许多,一会儿徐冰再坐上去能舒服些。
关上后备箱,她到路旁抽烟,看见林凡和秦朝阳站一块儿,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她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一把夺了林凡手里的钞票,一数,嗬,好几百呢。
“干什么?”
林凡听见宋甜这语气就坦白从宽了:“他想多休息半小时。”
秦朝阳看宋甜,“徐冰都那样了,你女人也别为难女人吧?我知道上路迟了危险,但这不是没办法么?这钱你们拿,让我们多休息会儿。”
宋甜没说话,直看秦朝阳,看得他有点发毛。
“怎么,嫌少啊?”
宋甜说:“是少了点,这可是保命钱啊。”
秦朝阳琢磨了下这话里的意思,发现她不是真嫌钱少,是嫌他命长,嫌就嫌吧,直说不行?非得阴阳怪气的?
秦朝阳看着宋甜,“你这人说话特别不中听啊,出门能不能说点儿吉利的?”
宋甜没吭声,把毛爷爷对叠,一张不少还给秦朝阳,“五分钟后走。”
她靠车边抽烟,林凡过来,也靠车身上,劝她道:“你少抽点吧。”
宋甜没看他,“旅馆的钱到手没?”
“啊?哦……没呢,到时候下山回去还住那儿,我打算到时一起收。”
“靠谱吗?”
“怎么不靠谱?”林凡拍拍胸脯说,“那老板娘和我老交情了,还能扣了我的钱不成?”
林凡咧嘴哈哈笑。宋甜吐着烟圈,就这么看着他笑。林凡忽然不笑了。
又来了,这扎人的眼神。
“你和老板娘什么交情啊?给我说说呗。”
林凡:“……”
宋甜说:“我就是担心钱到不了手。你知道的,我特别缺钱。”
秦朝阳在这时咳嗽一声,宋甜看他,他对她招招手,“过来。”
“什么事?”
“你过来下。”
秦朝阳把宋甜带没什么人的角落去,宋甜面无表情地看他,一张脸冷得像十二月腊梅。秦朝阳从小到大没求过人,是霸王,宋甜是阎王,霸王vs阎王,阎王win。
十二月的冷风里,秦朝阳吸吸鼻子,活这么大没这么孬过,“那什么,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宋甜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什么事:“没得商量!再难受也得上路,山里走夜路很危险。”
“你别这么不通人情行不行?”
“你命要不要?”
“你钱要不要?”
秦朝阳晃了晃那好几百,宋甜冷嗤一声。
秦朝阳把几百块一股脑塞宋甜怀里:“钱给你,你通融通融。”
宋甜推回去:“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别整没用的,缺钱就拿着,别端着。”
他听见她刚才说的了。宋甜笑了下,声音更冷:“你还急了?”
秦朝阳不爱跟人玩虚的,“直说,要不要吧。”
宋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隔了好半天,她总算说:“行,那我要吧。”
秦朝阳松一口气:“早这样省多少事儿啊你说。”
五分钟后,准时出发。
秦朝阳黑着脸对宋甜说:“收了钱不办事儿,也就你了。”
宋甜说:“你光问我要不要,也没告诉我要办什么事儿啊。”
秦朝阳抖了抖二郎腿,阴测测说:“行,你够狠。等着。”
宋甜光笑不出声,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车虽颠簸,却一点儿也不妨碍她稳稳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