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魏驰花了好几天准备和刘一言交往一周年的礼物,一个“结婚证”。
当然,那不是真正的结婚证。
事情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刘一言生日的时候,许魏驰买了一对耐克的情侣背包,一黑一白,一人一个。
可是,刘一言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么雀跃,反倒只是淡淡地说,比起这些用钱买的礼物,她更想要许魏驰用心准备的。
“更何况,我们都还是学生,自己又没有赚钱的能力,这些礼物你送我一个,我就要还你一个,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又补充到。
虽然她说的是有些道理,许魏驰却有些挫败,有些生气:“我给你买东西就是想要你开心,没想要你还!我就是愿意给你买东西,就是愿意为你花钱!”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和你是在谈恋爱,我不是被你包养了,你买得起的东西,我刘一言也买得起!你这样给我买东西算什么?更何况,不是自己赚的钱,买给我的东西有什么意义?”刘一言就是学不会好好和许魏驰说话。
许魏驰被她气得双眼猩红,又无法反驳刘一言的话,喉结上下滑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看着她那副倔强的表情,却是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半晌之后,自己泄了气,还是把包包塞进刘一言怀里,闷闷地说:“礼物我送给你了,不想要的话你就扔掉吧。”
狠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可是刘一言哪里舍得真的扔掉,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白色斜跨包,回家之后竟宝贝似的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不过,刘一言还是从压岁钱里抽出一些,买了一双鞋送给他。
买完之后刘一言就后悔了,当初嘲笑陈乾送了自己一把伞,最后两个人真的就这么散了,自己却傻乎乎的送了许魏驰一双鞋,这不就是送他走的意思吗?
她把这一层意思告诉许魏驰,许魏驰倒是满不在乎地笑:“胡说!这明明是要和我白头偕老的意思!”
刘一言后来想,许魏驰就是这样一个人,和他的笑一样,他像向日葵,永远朝着美好,阳光的方向,简单又透明。
有了那次的争执,许魏驰也算是明白了刘一言的心思,知道她不太喜欢那些物质上的东西,于是每天变着花样为她创造一些特殊的回忆。
一周年的纪念,刘一言收到了那份许魏驰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礼物,一份全手工制作的结婚证书。
毫不夸张的说,真的是“全手工”制作。
是用一张纯白白色的卡纸,剪成了和真正的结婚证一般的大小,朝外的那一面用红色水性笔涂成了大红色,不知道涂了多久。
后来刘一言问他为什么不用水彩笔或是颜料涂,他居然一脸茫然地反问:“这样不是显得更有诚意吗?”
被涂成红色的卡纸整齐地对折,向外的那一面,正面用带着金粉的油性笔在上面一些的位置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中间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粗制滥造的的国/徽,下面一些的位置写着“结婚证”三个大字。
打开里面,贴了一张刘一言很久以前的大头贴,那是许魏驰从小学毕业的同学录上抠下来的,和许魏驰不久前的一张证件照并排贴着。两张连背景、底色都相差甚远,甚至两个人都不是同一个年龄段的照片被强行拼在一起,刘一言却觉得说不出来的和谐。
照片下面是黑色碳素笔写上去的两个人的出生日期,最下面写着“有效期:(2010年10月1日,+∞)”。
许魏驰一直坚称,刘一言其实在那天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就已经从心底接受了他,而当时已经过了十二点,所以他和刘一言在一起的日子不是他收到驼铃的十月八号,而是十月一号。
刘一言捧着这个“结婚证”,傻乎乎地笑起来。许魏驰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问:“你……喜欢吗?”
刘一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用力点头:“喜欢!”然后又歪着头看着许魏驰,嫌弃地说:“不过你写字真的太丑了!”
许魏驰气急败坏地伸手去挠她的痒。
刘一言小心翼翼地把“结婚证”放进书包的夹层里,嘴角的笑容仿佛要溢出蜜来。
许魏驰也笑,嘴角快要咧到耳朵上挂起来了,“刘一言,你现在可是我老婆了,你可别想跑了!”
刘一言伸手锤他的胸口:“你去死吧,谁是你老婆!”不料却被他一把抓住,握在手里:“你结婚证都收了,还不承认?”
刘一言使劲想抽回手,力量的悬殊使她又一次败下阵来,嘴上却不服输:“那我再给你做一个离婚证不就行了!”
许魏驰恨得牙痒痒,手上一用力,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刘一言的椅子晃了一下,差点摔倒,条件反射地伸出另一只手去抱许魏驰的手臂。
许魏驰搂着她,凑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刘一言,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了。”
刘一言脸红心跳,又羞又怒,一把推开许魏驰,把椅子往离他更远的方向挪了挪,余光瞟了他一眼,不服输地说到:“凭什么!”
许魏驰安静了一会儿,看着她羞红的侧脸,认真地说:“就凭我喜欢你啊。”
国庆七天小长假,贾定为了鼓励大家在新学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组织全班一起去金岭湖边烧烤,也作为投入高三冲刺前的最后一场狂欢。
除了个别早已经有外出旅游计划的同学,全班四十几个人几乎都去了。最令刘一言瞠目结舌的是,连平时对集体活动十分淡漠的“睡美人”林渔,这一次也加入了。
“睡美人”这个名字是窦洁和刘一言给林渔起的,说起来也简单,只是因为两个人觉得林渔长得好看,而且除了上课时间,几乎都是趴在桌子上睡觉。
金岭湖在黎山的半山腰上,湖水顺着山脊潺潺地流下来,形成了贯穿整个林城的澄河,也就是林城人的母亲河。
一大早,大家在黎山脚下集合,男生扛着炊具,木炭和饮料,女生则是拿一些比较轻的食材,一群人浩浩荡荡,有说有笑地朝山上走去。
班上的同学几乎是三三俩俩,一帮一伙的结伴而行,许魏驰和那群男生扛着重物,却依旧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在最前面。
刘一言、窦洁、向竺和林渔一人手上拿了一些食材,有一搭没一搭地一边聊着天一边跟着大部队往前走。
李婧婧和几个经常围在她身边的女生叽叽喳喳地走在刘一言她们身后。
向竺身体瘦弱,没走一会儿,就已经气喘吁吁,鼻翼上冒出细密的薄汗。快要到一段比较陡峭的山路时,赵翼停下来,走到向竺身边,有些拘谨地开口:“那个……我帮你拿吧……”
向竺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朝他摆摆手,拒绝到:“没关系的,一点都不重,我能拿的。”
赵翼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转身欲走,李婧婧尖刻的声音传了过来:“赵翼你说你犯什么贱呢,人家的东西哪里轮得到你来拿呀,不是还有秦占吗?”
旁边的女生咯咯地捂嘴笑起来,其中一个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她不是早就已经被秦占甩了吗?”另外一个接茬到:“什么呀,人家秦占本来就是打赌才追的她,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赵翼有心维护她,可是对方也都是女生,他只好讷讷地,假装没听见走开。
窦洁有些听不下去,正准备说话,却听到林渔冷冷的,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声音:“有的人不说人长短是会死吧?”
不只是李婧婧她们,刘一言她们几个人也没有料到林渔会开口维护向竺,向竺对李婧婧她们说的话倒是没往心里去,却因为林渔这句话红了眼眶。
李婧婧不愧是人精,笑了笑,佯装生气的呵斥她的朋友:“你们别乱说人家向竺了!”说完,还假模假式地朝着向竺挤出一个微笑。
几个人都没说话,窦洁“哼”了一声,拉着向竺率先往前走去。刘一言和林渔也加快速度,只想赶紧离李婧婧这些人远一点。
磨磨蹭蹭地,等爬到了金岭湖边上,已经接近正午时分。这个时节的太阳,素有“秋老虎”之称,烈日当空,晒得大家睁不开眼,不要说那些又挑又扛的男生了,就连慢吞吞走在后面,肩不抗,手不提的女生们,也被晒得脸红彤彤的,印着细密的汗珠。
许魏驰抗的是矿泉水和饮料,在路上,假公济私地给了刘一言她们几瓶水,被赵翼和李进他们追着打。
林渔看着他们,眼神又飘向远方,淡淡地开口:“你们俩感情真好。”
刘一言琢磨不透她这句话的意思,于是笑了笑,没说话。倒是窦洁在一旁,神神叨叨地:“你别看许魏驰这个人不怎么样,对我们刘一言还是挺好的!”刘一言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呵呵,你又知道了?”
窦洁不服气地瞪着她:“我怎么不知道了?上次在’沸点’,我……”她还没说完,就被向竺捂住嘴,强行拖走了。
刘一言脑袋里“轰”的一声,叫住向竺,面色不善地看着窦洁:“什么上次在’沸点’?我什么时候和你去过’沸点’?”
窦洁扭扭捏捏地不说话,求助地看着向竺。刘一言挑了挑眉,也看着向竺。
向竺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忘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窦洁一眼。刘一言很少见到向竺脸上有这样生动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那个……有天下午放学……我们俩跟踪你们来着……”向竺无奈地开口,林渔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们俩是□□特工啊,还玩跟踪?”
刘一言的脸红了又青了最后变成白色,窦洁能干出这种事,她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没想到向竺还有这样一面,她怒目看着那两个损友:“然后呢?”
窦洁一看事情已经败露,也顾不上那么多:“然后就跟着你们俩去’沸点’了啊!”
刘一言咽了咽口水,不过一想到和老猴儿熟了之后,他基本上都会给他们留上“沸点”最里面,最隐蔽的位置,更何况,除了偶尔许魏驰会耍赖吃她豆腐,亲上个小嘴,两个人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于是刘一言有了些底气,假装沉着冷静地看着窦洁。
“你以为你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我们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窦洁可不怕她,使坏地朝她挤眉弄眼:“我们可是全看见了噢!许魏驰亲你!”
附近的几个女生听到后,发出一阵嗤笑。
刘一言急忙伸手去捂窦洁的嘴,却为时已晚,刘一言只得仰头长啸,恨自己交友不慎。
窦洁不满地拉开刘一言的手,挽着林渔:“我跟你说,你别看刘一言平时挺能装的,单独和许魏驰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娇羞呀!我看了都不好意思!”林渔捂着嘴笑,示意窦洁继续说,眼看着拦不住窦洁了,刘一言只好恨恨地盯着她:“你给我小点儿声!”
窦洁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来:“我们就在他们背后一个看起来很暴露,其实很隐蔽的位置上躲着,点了两杯咖啡假装看书。”刘一言翻白眼。
“一开始他们也没干嘛,就听见翻书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老板把他们点的甜点端进去了,就听见刘一言就说’你吃不吃呀’,许魏驰说’除非你喂我’,刘一言说’那你别吃了’,我们俩一想,这个剧情不对啊,于是就到他们背后的沙发背后躲着,以便观察。”
刘一言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两个人居然曾经和自己近在咫尺,窥探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而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究竟是自己太蠢,还是和许魏驰在一起的时光太过美好,无暇其他?
“这个死没良心的刘一言,居然真的不给人家许魏驰吃,自己在那一勺一勺地吃,一边吃还一边吧唧嘴,那画面简直不能看,也不知道许魏驰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看上这么个吃货!”窦洁一边说,一边没好气地看刘一言,林渔和向竺都忍不住笑起来。
“窦洁!你少给我蹬鼻子上脸!我才吃了猪油蒙了心,和你这么个臭不要脸的做朋友!”刘一言恼羞成怒。
窦洁根本不理她,“许魏驰居然还一脸满足地看着她那个丑样!”
刘一言脸烧起来,她当时只顾着吃,哪里注意得到许魏驰盯着她看。
“然后,许魏驰一本正经地跟刘一言说’言言,你嘴上沾了奶油’,拜托,刘一言只差把勺子都吞进去了,哪里还舍得把奶油粘在嘴上,人家许魏驰二话不说,一手按着刘一言的后脑勺,直接一口咬在我们’言言’的嘴上!”
窦洁说完,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一边笑还一边阴阳怪调地叫着“言言”,向竺和林渔也取笑她,一人挽着她的一只手臂,故作亲昵地叫她“言言”。
刘一言又羞又气,只想钻到地缝里。
几个人笑了一会儿,林渔先打住了:“好了好了,别笑她了,再笑她又要找许魏驰的麻烦了。”刘一言感激地看向林渔,却没错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艳羡的神情。
金岭湖边上,大家找了一处绿树成荫的地方,班长招呼大家把东西都放下,男生们开始挖坑起灶,女生们则是去湖边洗菜。
刘一言抱了一堆土豆正准备往湖边走,许魏驰跑过来叫住她:“刘一言,等一下!”然后摘下头上的帽子,扣在她的头上。刘一言心里还想着刚才窦洁的爆料,心里别别扭扭的,想拒绝,但是腾不开手,只能无力地甩头。
许魏驰被她这副傻样子逗笑了,再理了理帽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去吧!”
还真被林渔说准了,刘一言心里和无辜的许魏驰置气,也不理他,潇洒地转身走开,留下一脸茫然的许魏驰在烈日下无奈地挠头。
在贾定的带领下,男生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才总算是把火烧了起来,把烧烤架加上,终于开始烤肉了。
男生负责烤,女生负责吃。许魏驰伸着长手,看着那块肉差不多熟了,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入一次性小碗中,再殷勤地献给刘一言,顺带着连向竺、窦洁和林渔也沾了不少的光。
其他女生纷纷怨声载道,男生抢不过许魏驰,也都怒火中烧,于是暂时放下手中的活计,一群大男生饿狼似的扑向许魏驰,把他压在草地上,不顾他的惨叫,一顿暴揍。
一开始刘一言还在一旁看热闹,过了一会儿下面那个人没声了,刘一言这才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想推开那群男生,不曾想,这才是真正的羊入虎口,赵翼他们不怀好意地看着刘一言笑假模假式地向她伸出罪恶的双手。
许魏驰突然像是回光返照了一样,猛地弹起,那几个男生毫无防备之下被许魏驰撞开半米远。许魏驰一把抱住刘一言,将她护在怀里,义正言辞地对他们说:“有什么事冲我来,别打我们家刘一言的主意!”
赵翼哈哈大笑:“你小子电视剧看多了,看傻了吧?除了你,谁对你们家刘一言有兴趣呀,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于是分出两个人把刘一言拉到一边,其余人围着许魏驰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旁边的女生们早已自己上手边烤边吃,还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免费的肉搏战,笑得东倒西歪,最后竟然连贾定也加入到了这场混战中。
刘一言后来想,这一刻,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真挚而又无暇的笑容,没有虚伪的掩饰和做作的伪装,只有烈日下肆意挥洒的汗水,只有密林里隐隐绰绰的笑和闹,只有十七岁的时候,从他们头顶飘过的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