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结束以后,苏河考虑许久,虽然不想直接阻止苏千媚他们两个在一起,但用这种方式毕竟不是正途,故事终归是故事,迟早该有结束的时候,一直耽溺在其中,对他二人都没有任何好处。
他叫来苏千媚,很是语重心长地对她问道:「媚儿,妳最近这几天自己一个人睡在木屋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
苏千媚睁大眼睛,马上回想起刚到家里来时,那一晚恐怖的敲门声,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若照实把当时的情形跟爸爸说了,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单独留在木屋里,于是她装作无事地说道:「没有耶,爸,一切都很正常。」
苏河叹了口气,说道:「嗯,若是妳真的觉得有什么不对,妳还是跟着我们搬到山庄里去住,这样我比较放心。」
苏千媚撒娇地拉住他的手,笑道:「知道了,爸,你别担心我,我都是成年人了。」她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今天晚上我本来想介绍一个人给爸跟哥认识的,可是我事先没有跟他说,也许是这样,他就刚好没办法过来了吧。」
苏河皱着眉头,沉声说道:「今天山庄里就这些人,其余的客人今天一大早都已经出发去攻顶了。」
苏千媚愣住半晌,她讷讷地开口说道:「爸,你是不是记错了?还有一个人叫做吴子晨,他是跟慕警官他们一块来的。」
苏河扶住她的肩膀,低声说道:「媚儿,我说了妳不要害怕,的确是有一个叫做吴子晨的人,但他就是慕警官他们要找的那三名登山客其中一个,他已经失踪很久了。」
听完苏河的话,苏千媚顿时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她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苏河眼明手快撑起她,将她扶到沙发上坐好。
她一语不发地低头盯着自己紧握的双手,苏河则是紧握住她。
他察觉到她的手抖个不停,安慰道:「媚儿很害怕是不是?放心,有爸爸在,我不会让妳有事的。」
苏千媚只是摇摇头,她心里明白,与其说她是害怕,不如说她是难过,她难过吴子晨竟然欺骗她。
苏河又说道:「今晚我跟妳哥过来陪妳,我们就在客厅里打地铺。」
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呆呆地一动也不动,直到苏越搬着东西过来时,才见到她默默地站起身来,进到自己的房间。
两父子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话虽没说出口,但要不要阻止他们,却是一件难以决定的事。
苏千媚和衣倒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她勉强自己睡着,却是怎样也睡不着。
直到半夜,吴子晨悄然无息地出现,他冰凉的身体贴在她的身后,缓慢地撩起她的头发,一股寒意陡然从她的背脊升起,
他喃喃地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既然妳什么都知道了,我只问妳一句话,妳愿不愿意跟我走?」
苏千媚哆嗦着,她闭紧眼睛,几乎不假思索,直接摇头拒绝他。
她知道自己跟吴子晨不一样,他不过是陈大木为她写的男主,如果她不说,他不可能会清楚她穿梭在不同故事里的原因。
然而,她还是非常难过,挣开吴子晨的手,便往床里侧躲了开去。
她再也忍不住,哽咽地说道:「你怎么可以骗我?亏我那么相信你。」
吴子晨靠过来抱住她,安抚道:「我只是担心妳怕我。」
苏千媚忽然转过身来,凝视着他,缓缓说道:「我不怕你,就算你变成怎样,我都不会怕你,可是我们不能像现在这样在一起。」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并不回应她的话。
苏千媚平静地与他说起往事:「你知道我为什么穿越到不同的故事里去吗?我曾经有过一个儿子,全因为我这个做妈的没有在他身旁照顾好他,所以让他死了,我唯一想得到的法子就是找作者替我们改写个故事,可惜书里却从未提到孩子的爸爸是谁,可能刚好是没填到的坑吧?但不管了,反正是谁都不重要,现在替孩子找到一个好的爸爸,才是我进到故事里来的目的。」
吴子晨将她揽在怀中,低声问道:「那我符合妳的需要吗?」
她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本来还算差强人意,但现在你变成鬼就不行了。」
被他气过头,于是,她存了坏心眼,故意说难听话堵他。
「只要能够在一起,变成什么又有何妨?」他轻笑一声,有些不以为然,「再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妳何必如此执着?」
「我就是喜欢执着。」她下定决心说道,「真要让我选择的话,我选择我的儿子,你如果还想留在这个故事里,我也不会勉强你,但我是一定要走的,对不起……」
吴子晨哑然失笑,他略带苦涩与讽刺的笑声,让苏千媚立即傻住,她从未看过他现在这个样子。
他沙哑地说道:「这个故事不行,就再换一个,我不行,便把我给换了,妳心里想的是这样吧?可是假使妳明白,无论怎么换,所有的事也不会如妳所愿,妳还想继续这样下去?」
她努力压抑住自己胸中窜起来的那把火,说道:「我以为你会懂我的苦衷,可我没想到你竟是这么看我的?」
又接着嗤笑一声:「算了,你想不想走,我不能替你做决定,但我想走,你却拦不住我。」
话才说完,她推开他,正想起床走出去外面客厅,暗想有苏河他们在,吴子晨应该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她的膝盖刚离开床榻,便被他重重地拽着跌了下来。
她猛然撞到他的胸口,眼睛冒着无数星星,由于脑袋被撞蒙了,一时间无法做出反应。
他淡淡道:「只怕这次是由不得妳了。」
苏千媚还没意识过来,眼前一暗,人就昏了过去。
当吴子晨带着她离开时,还对守在外头的苏河点头示意。
苏河没有阻止他,甚至还压下要跳起来的苏越。
等到他们去了老远以后,苏河才开口叹道:「他这是着了什么魔风?」
苏越咧开嘴笑得可欢,赞道:「不会啊,我瞧着倒觉得挺好的,难得他这般有胆识,要让我来做,也就差不多是这样了。」
「跟你一样才糟!」苏河冷然说道。
他很清楚苏千媚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然而向来都让着她的无尘,这一回竟与她意气用事起来,他实在越想越担心,但即使是如此,他还是觉得他们的事必须由他们自己来解决,否则绝对无法寻到一个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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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千媚再次醒来时,只觉得一阵湿凉的气息冻得她浑身发寒,她张眼一看,四周尽是黑压压的石壁与丛生的杂草。仅有的余光来自一盏小小的露营灯,她此时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中,而整个人被紧紧地裹在睡袋里面。
同一时间,一只手忽然从她身后伸过来抱紧她,低沉的嗓音在洞里形成回音:「外面现在还暗着,妳累了,多睡一会儿。」
她的余怒未消,忿忿地就想甩开他的手,但挣扎了老半天却是未果,她索性调转过身体,瞪着吴子晨,生气地问道:「你把我绑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妳以前不是一直说想跟我在一起吗?我不过是成全妳的心愿罢了。」吴子晨温和地微笑着。
他语气透出一股无赖的味道,让苏千媚不由得瞇起双眼。
「可恶!」她气到全身发抖,「你怎么变得这么坏,难不成你以前的样子都是用来骗我的?」
「我没有骗妳,只是妳从没留心到我的另一面而已。」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她的背想要安抚她。
苏千媚心灰意冷到不行,她想远离他一些,于是微颤颤地从睡袋里爬出来,再微颤颤地把睡袋拉到另一边的角落。
她凄凄惨惨戚戚地独自倒卧在那里,干脆面朝着石壁跟他冷战起来。
吴子晨想起她还小时,凡事不如她的意,她都是这副万念俱灰的模样,思索片刻,笑了笑,便也由得她去了。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他留意到苏千媚这觉未免睡得有些太长了些,便靠近她的身边,将她的身体扳正过来,却只看到她咬紧牙关,簌簌地在发着抖,他伸手在她额间摸了摸,叹口气说道:「妳这孩子,怎么就让人不能省心呢?」
苏千媚迷迷糊糊的,眼睛也打不太开,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听到有人唤她孩子,只想起过去总疼惜她的师父。
她从睡袋里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襬,很没用地就呜呜哭出声来:「师父,不要走,媚儿错了,你不要丢下媚儿不管。」
吴子晨轻抚着她的脸,不停地哄着她:「媚儿,乖乖听话,为师不会再丢下妳了。」
在山洞中,日与夜变得不容易分别,也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走的,苏千媚反反复覆地发着高烧,意识变得模糊不清,但她仍然知道,有人时不时撬开她的牙关,以嘴喂她喝下苦苦的汤药。
等到她终于退烧,神智清明一些的时候,她睁开眼只看到一抹身影背对着她在煮东西。
阵阵香气扑鼻而来,她自然知道那个人是吴子晨,可别说她从未记得他有进过厨房,更遑论见过他煮饭的样子。
然而,此时此刻,这样的场景却让她觉得无比熟悉,好像她在哪里也曾经看到过。
不容她有时间多想,吴子晨就在这个时候转过身来,他淡淡地说道:「既然醒了就起来吃些东西吧,我煮了些妳爱吃的。」
说完,他端着一碗浓汤过来,苏千媚傻不楞灯地紧盯着汤碗不放,忽然间如梦初醒,她想起了白白羊。
她彻底地僵在那里,脑里乱成一团。
吴子晨看她一动也不动,径直拉起她的手,仔细地为她按脉,半晌,他才松了一口气,柔声说道:「差不多快好了,再养个一天,妳就能起来四处走走了。」
吓!苏千媚终于反应过来,她猛然抽回自己的手,脸色苍白得像张白纸。
她拖着自己沉重的身体,往后拉开与吴子晨的距离,颤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外科医生吗?什么时候还学会中医了?」
他愣了一愣,捧起汤碗,用汤匙搅拌着,许久,才慢悠悠地说道:「先吃点东西,恢复些精神跟体力,我再跟妳好好说。」
苏千媚朝着他递过来嘴边的汤匙,生气地用手一挥,啪嗒一声,汤匙便掉在地上,她大叫着:「拿走开,我不要吃你煮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