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一愣,身后的南蓉急忙说:“德继帝的陈妃是这馨凝宫的上一位主人,听宫人说,陈妃生前最爱的颜色就是艳蓝色,无论是服饰还是眼妆,听说德继帝还专门找了蝉州顶尖的绣娘们为陈妃订做了一件艳蓝色金光边的广袖流仙裙,穿在陈妃身上,那是一个艳光夺目,教人移不开视线。而那陈妃的眉心间,确有一颗朱砂痣。而且,似乎再过七日就是陈妃的祭日,莫不是陈妃……”
“你是从何处听来这些鬼神之说的?”容语懿皱着眉打断南蓉的话。
南蓉见贵妃娘娘微怒,知道皇上不喜这些,急忙答道:“女婢是听馨凝宫服侍过陈妃的老宫女,前几日就听她们说起最近是陈妃的祭日。奴婢以为,娘娘您要不要请些法师为郡主做场法事?”
“这……”容语懿迟疑着说,“皇上不喜这些鬼神之说,可妙恬这情况,太医也束手无策……”
“母妃,儿臣以为,去天若寺请机玄大师为妙恬祈愿是可行的方法。”十皇子紧接着说。
大霁自开国起就沿袭前朝旧习,在宫中设庙祭拜。
每月太后都会领后宫众妃代表皇帝进行参拜。每年皇帝都会领朝堂大臣进行参拜。
天若寺的住持机玄大师在整个大霁都享有极高的荣誉,其仙人之姿、慈悲之心、博大之神,使世人仰慕。机玄大师受先皇德继帝尊重,到了宣继帝阚轩奕,更是被宣继帝赐以国姓——阚。
容语懿顿时眼前一亮,立即吩咐南蓉道:“为本宫备好轿撵。”
穆盼倩一听,偷偷看了一眼声色不动的十皇子,眼中划过一丝狡黠。
容语懿的朱红色轿辇在前,十皇子的黑色轿辇在后,姽婳将军跟在轿辇一侧快步走着,三个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
穆盼倩想着适才在耿妙恬房中,自己还在思索这怎样才能和贵妃一同去天若寺,贵妃娘娘长袖一挥就道:“晖儿,盼倩,你们随我一同前去拜访机玄大师。”
连前去询问祈愿都不忘撮合她和十皇子,穆盼倩第二次为自己踩了老虎尾巴的行为感到后悔。
当然,第一次是昨日晚膳后,原本不动声色一切都很正常的十皇子突然对自己说:“谦王在前方等着你。”之后,那时她觉得她打着了一头老虎的头,不小心和到它对视了一下,于是他将你的心都看了个透。
而此刻的阚晟晖想的却是几年前,机玄大师见了随太后去天若寺祈愿的三公主阚络僖,只一眼便说“君于北方待,叶落知缘果”。
当时三公主的母后皇后娘娘并未将大师的话挂在心上,还一心向皇上赐婚于兵部侍郎的长子,当时正值北方几个小国合伙抬高物价,将从北路进霁的商品税率抬高数倍,北方大国崇焰主动与大霁联合抑制邻国。
崇焰王子虏忽烈代表父亲来到大霁与宣继帝共商此事,于欢迎大宴中与三公主双双一见钟情,谈成联盟后立即向宣继帝求婚。
此去经年,三公主在崇焰已贵为王后,与虏忽烈诞下一子一女,恩爱无双。
又想起昨夜自己与机玄大师秉烛夜谈、把酒言欢,机玄听自己说完来意,眼中一派精明清朗,说着:“万事有因有果,可说不可说,不可说已是说。”
阚晟晖嘴角浮出一抹笑意,既是不说,那便让他自己去参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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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若寺内。
“湘郡主的病,说难治也不易,说不易也简单。”
容语懿着急的看着一头仙鹤羽毛般的白发却精神抖擞、精神矍铄的机玄大师,问道;“那大师可有解决的方法。”
“回去取晨露一碗,取黄连、木通、龙胆草各一钱熬成一碗汤,让郡主服下,睡上一晚,明日郡主就无碍了。”
容语懿眼前一亮,急忙道:“谢谢大师。可这郡主,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呢?”
机玄道:“郡主得的不是病,不过是恰巧在阴阳混沌之际,糟了邪风罢。娘娘无需担心,这风扰的是魄,和身无关。极苦聚魄、安息静灵,按照本座的法子,明日郡主定当回复往日神韵。”
这厢事情这样简单就解决,但一想到馨凝宫的传言,容语懿欲言又止的看着机玄,“还有一事,烦请大师解惑。”
机玄却是豁然一笑:“娘娘所问之事,本座无法给出道破天机的答案,这世上大部分的事情,是虚空也罢、盈满也好,皆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容语懿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即像是恍然大悟般舒了一口气,呷了一口茶,容语懿身侧的穆盼倩赶紧上前为她将白玉杯的茶水掺满,一股茉莉的清香扑鼻而来。
“这位姑娘眉间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姿,定时上过战场罢。敢问姑娘是哪位将军的千金。”
穆盼倩惊讶的看着机玄,道:“大师慧眼,小女子乃穆嵘势将军家中嫡幺女,穆盼倩。”
“姽婳将军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只不过……”机玄缓缓道,“老夫可否单独与姽婳将军说几句话?”
少顷。天若寺红木白纸的门被缓缓推开,机玄笑着从屋里走出,穆盼倩安静的跟在他身后。机玄对在外等候的容语懿躬了躬身,道:“娘娘想要知晓的事,我已告知了穆姑娘。”
容语懿点了点,本欲追问,想到馨凝宫的湘郡主,当即和机玄道了别,急匆匆摆驾回宫了。
今日的天气已是有些阴沉,太阳躲在云层后不肯露出丝毫马脚。容语懿坐在轿辇上,相比来时,这归宫的路,已是惬然许多。
她低头看着身侧跟随的人儿,浓眉大眼、体态端正,身上更是透露着灵气,不禁唤道:“盼倩……”
穆盼倩本想着心事,听到贵妃娘娘的呼唤回过神来,答到“娘娘可是要问盼倩,机玄大师对盼倩说了些什么?”
容语懿说:“大师说,本宫想知晓的事情,你可以给本宫答案。”
“羚冠向西祈,道路漫且长。问路长几许,逸翮1不离疆。”
“羚冠向西祈?”容语懿不解的问,“有何寓意?”
“盼倩属羊。”穆盼倩回答道,“这诗具体何意,机玄大师却不肯透露了。”
容语懿沉思道:“向西……若是和二公主那般,预示着未来夫君所在的地方……西方,莫不是楼纱去了?”
穆盼倩却是摇摇头:“大师不肯再透露天机,盼倩也参不透这其中奥秘了。娘娘,盼倩能否与十皇子说些话?”
容语懿点点头,虽然这首诗怎么看也和自家皇子挨不上边,可眼下让他们培养感情,准是没有错。立即吩咐了南蓉加快脚程,可以让身后的二人多些时间说话。
阚晟晖只见母妃的轿辇加快速度远去,穆盼倩却在路边停了下来。他令轿夫停轿,走到穆盼倩身边。
穆盼倩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阚晟晖,竟是跪了下去:“盼倩谢过十皇子。”
阚晟晖急忙将穆盼倩扶了起来,说:“穆姑娘知道,我这也是为了自己。”
穆盼倩眼眶已是微红,她说:“不仅是说此事。今日机玄大师对我说的那些预言,本也是我的宿命。我知道自己‘向西祈’,知道我定是和那不离疆的逸翮在一起,便是死,也是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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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凝宫。
芮笑笑拿着一块冰水浸过的方巾擦着耿妙恬滚烫的额头,后者喘着牛气轻声哭诉着:“为什么受伤的是我,为什么他们两的事受伤的要是我!”
芮笑笑“嘻嘻嘻”一笑,说:“谁叫贵妃娘娘最疼你呢。不过,倒是失了一次出宫的机会。适才听宫中几个宫女议论我才知道呢,你说我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昭王的府邸和咱们耿府只隔了三条街呢。”
耿妙恬看着芮笑笑一脸花痴的笑容,瞪大眼睛道:“不会吧你,春梦做到昭王身上去了。”
“可他对我笑的时候眼里有光诶。”星星眼闪烁不停。
“我瞪你的时候眼里也有光啊。”耿妙恬只觉得自己快被这个信息量巨大的消息热昏了过去了,没好气的说,“那十哥怎么办?”
“耶?”芮笑笑疑惑的看着耿妙恬。
“你这个脑袋瓜子除了长头发和长圆,可以长点记性吗?”耿妙恬熟练的白了芮笑笑一眼,这一下真的热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