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那天顾维到底还是跟我说了济公学长的情史,你懂的,在某些特殊场合,再难搞的男人也会很好说话的。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原来济公学长竟然有过那么一段荡气回肠的情史。济公学长在大学时有个女朋友,感情好到可以毕业直接领证的那种。

    那位前学嫂是正常的白正常的美却是不正常的富,济公学长一直知道女朋友的家庭条件不错但是没有想到何止是不错简直是晴天霹雳的好,直到前学嫂她妈妈找上门。

    然后就是千篇一律的棒打鸳鸯了,济公学长用拼命工作换来的一本只有她女朋友一个人名字的房产证被她妈以极不友好的方式退了回来,房产证上的名字也变成了他的。前学嫂也为了爱情抗争过,但是再美的爱情也抵不住前学嫂的母亲以性命相威胁。

    后来,前学嫂在医院里,当着正躺在床上刚抢救回来的母亲的面跟济公学长分手。

    最后,前学嫂嫁给门当户对一男子,而济公学长至今单身。

    不得不说,济公学长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顾维也说他的人品不错,但是我却是彻底死了撮合他和琦琦的心。前女友猛如虎啊!

    自从我在不长办公室留下那张购物卡后,我的出差频率终于恢复正常,不长对我的笑容也从皮笑肉不笑的面瘫状态调整到正常人类。顾维说不长的后台肯定很硬。我不解。他说,不然这种智商和情商怎么可能坐到这个位置。我点头,深以为然。

    不过不长的智商和情商再低跟我也只有一千块的关系,用一千块搞定他的双商后,我的日子就是快活的,快活到我都忘了两星期一次“亲子时间”到了。

    所谓的“亲子时间”是从我十五岁开始的。那年,我远在美国的亲妈觉得亏欠了我,于是开始每两个星期飞回来看我一次。再后来他们一家回国定居,就变成我每两个星期去沈家报到一次。

    特别小的时候我也问过老赵,为什么我没有妈妈。老赵没有忽悠我,而是把他们离婚的事情详细跟我说了,大概是为了照顾我情绪他还仔细查了资料告诉我每年每月每天全国全世界有多少人在离婚,中心思想就是离婚是特别普遍一事儿,我没妈他没老婆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那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如此认真郑重对待,我犹记得那时我的心里荡漾的是怎样一种感动,于是我以三岁的低龄理解了离婚这件事。再加上那会儿我住的院子里还有另外两个离婚的家庭,特别巧的是那两个小朋友也是跟爸爸住在一起。所以那个时候的我该淘气就淘气,该去幼儿园就去幼儿园,有爹有妈孩子干的事情我一点儿也没耽误。

    我还记得那个院子一共有五户人家,另外两户一家是一对爷爷奶奶另一家是一家三口。我经常能看见的场景就是那家妈妈拿着晾衣架追着他们的儿子打,小哥哥洪亮的哭声总是让我心有余悸地觉得幸亏自己没妈妈。

    再后来我大了些,总觉得没了老婆的老赵比没了妈的我更可怜,于是为了不刺激一直跟我相依为命的老赵,我几乎没有提过妈妈的事儿。也就是那会儿,我才在爷爷奶奶无意间的谈话中知道,原来那个充满“同类”院子,是老赵特意为我找的,甚至其中一对父子的房租还是老赵给付的。这就更加坚定了我不能给老赵添堵的心情,

    可能提的少了,心思也就少了,更何况老赵是个极其称职的老爸,他让我在没妈的情况下也成长得很茁壮。你看,我有这样一个老爸,妈妈,我真的可以不在乎。老赵,他一个顶俩儿!

    就在我积极撺掇老赵寻找第二春的时候,我亲妈出现了。当然她不是来吃回头草的,用她的话来说她是回来补偿母爱的。

    对于这个姗姗来迟的母亲,我一开始是拒绝的。我总觉得老赵含辛茹苦把我养这么大,而她毫不费力就想享受老赵的劳动果实,从小没有教过我说话却想让我喊她妈妈,这样不管是对我还是对老赵都有点不地道,尤其是对老赵。

    没想到老赵比我看得开,他一直劝我接受她。老赵说来晚了总比不来的好。那会儿的我正处于风风火火的叛逆期,我梗着脖子说,不,既然走了就别回来了。但是在老赵说完我妈生我那会儿的事情时,我就再也狠不下心来了。

    老赵说:“当时你妈生你时难产,哦,是因为你太胖了,唉你是不知道哦,当时把你往秤上一放,那个指针摆得哦,嗖嗖的,说实话我见过那么多婴儿,就你最胖!!真的,不骗你,小胳膊小腿儿跟藕节似的……”

    我用尽力气忍下想翻白眼儿的冲动,“说重点!!!”

    老赵就比较奔放,他毫不犹豫地瞪了我两眼,不满我打断他的回忆,“重点就是,当时疼得命都快没了的你妈抓着护士的手说一定要保孩子。”

    这一次我的白眼终于没忍住,我说,“切,你当我傻啊,这又不是拍电视剧,保孩子还是保大人根本就是由当时具体的情况决定好不好,这个我知道,你忽悠不了我的。”

    老赵笑了一下,“是啊,但是当时你妈不知道啊。”

    ……

    后来我妈再来找我时,我没之前那么抵触了。我没有办法拒绝一个愿意为我付出生命的人,再后来我也慢慢愿意和她修复关系了。

    只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你愿意就可以的,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无论我妈怎么努力,我都做不到和我妈如正常的母女那样亲,我们之间永远都是客客气气的。

    我妈曾经流着眼泪问我,到底她要怎么做我才能真的原谅她。我说我真的不再怪她了。我妈不信。我无能为力。

    我真不是要膈应她,我也想打破我们之间的疏离,我也想像沈墨那样在挨骂时笑嘻嘻地说妈你可别皱眉了,你这么年轻漂亮,要是因为我气出了皱纹多不好,我也想像琦琦那样搂着她妈的脖子说这位女士你女儿我馋红烧肉了你意思意思呗……我也曾经硬着头皮尝试过,可是当时的场景直接尴尬了我和我妈这两个当事人。

    吃一堑长一智,我和我妈得了教训也没再瞎使劲儿了,大概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我和我妈也能相对愉快的相处了。

    不知道是为了避免相对无言的尴尬还是纯粹巧合,我每次到沈家的活动都是吃饭,若是实在不是饭点儿,就——加餐……(虽然我每次都善解人意的赶着饭点儿去,但是人生嘛,总是诸多的意外。)

    因为敲了一下午的稿子,下班时我的脖子僵硬得就跟是从别人那儿借来的一样。看看表,五点十分,到沈家要一个半小时,正好休息一会儿就开饭。

    我一边揉着脖子往电梯走一边甜甜蜜蜜地盘算着吃完饭去接顾维下班,然后,我就遭遇了红颜,哦不,蓝颜带来的祸水。因为幻想顾维惊喜开心意外的表情太过入迷,我没能及时躲过打编辑部而来的lily小姐。

    这位lily小姐,姓黄,名丽丽,因为觉得自己的中文名字很不洋气,于是坚持让大家喊她lily。但是大家知道,报社这个地方有的时候忙起来连男女都不分谁还管你是lily还是丽丽啊,所以丽丽小姐的英语名在我们报社是时有时无的存在。丽丽小姐虽然不满,但是却无力改变现状。

    只有我,屡次被“赵姐”这个称呼雷到的我才会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丝不苟地喊她lily。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啊!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lily似乎对我比一般的同事要好一点,具体表现在她会跟我分享她恋爱的每个细节,是的,每一个……可是,我真的不想知道他们的姿势和花式,好么?!早知道会有这个后遗症,我当初就应该坚持喊她黄丽丽。

    就在lily说到“你都不知道阿强当时的表情有多么的性感”时,我终于忍不了了。

    我惊呼一声,再抬起手腕一看,再惊呼一声,“快迟到了,”紧接着又皱紧眉头,焦虑地说,“怎么办怎么办,要迟到了,lily不好意思啊,我先走了。”

    lily愣愣地看着我,“可是,可是电梯还没来啊。”

    “……没事,我走楼梯!”

    虽然下楼不是特别费劲,但是七楼也是硬生生地把我的头转晕了,直到坐上出租车我才晕晕乎乎地想起来我好像从来没有在顾维脸上看到过惊喜开心意外的三合一。啧啧啧,真是个禁欲系的美男子啊!

    因为lily这个插曲,我晚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沈家。于是,休息环节省略,直奔主题——开饭!

    早在我刚刚进门的时候,沈墨就如同一记飞刀“蹭”得飞到餐桌旁,“我说,你是骑蜗牛来的吗你,不知道小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吗?”

    我直接忽略沈墨这个逗比的傻逼问题,问我妈,“沈叔不在家吗?”

    “他去国外出差了,要过几天才回来,先洗手吃饭,都是你爱吃的,吃完饭去试衣服,妈妈给你买了好多新衣服。”

    “哦。”

    吃完饭,沈墨饶有兴趣地跟着我去看我试衣服的时候明显受到了惊吓,其实不只是他,就是一个拿逛街买衣服当乐趣的女人——我,看到满屋子的新衣服时也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沈墨的接受能力比我强,他抽抽嘴角走过来伸手合上我的下巴,问出了我也想问的问题,“妈,你是把人家的店都搬过来了吗?”

    我妈傲娇地说:“这才哪儿到哪儿,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沈墨再度抽了抽嘴角,“话说,您是怎么把这些都搬回家的,我天天在家都没注意到。”

    我妈骄傲地说:“润物细无声,懂?”接着,话锋一转,指着我说:“那个看热闹的,你,就是你,快去试衣服吧!”

    我扶额,“妈,你怎么给我买了这么多衣服啊?”

    我妈笑眯眯地拉着沈墨坐下,“当妈的给女儿买衣服怎么了,快试试给我和阿墨看看。”

    我是喜欢新衣服没错,但是过犹不及啊,而且我也根本就不想在吃饱饭的情况下试衣服,会显胖的啊!

    我挣扎着说:“妈,我现在有点撑,这些衣服我带回去试好吗?”

    某女士眨着星星眼看着我不说话。

    我认命地抱着衣服走进试衣间。

    等我筋疲力尽地走出沈家大门时已经快十点了,身边还跟着个帮我提衣服的长工沈墨,长工负责送我回家。

    我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副驾驶上自言自语,“也好也好,今晚吃的算是全消耗了。”

    沈墨瞟我一眼,“你倒是挺乐观。”

    我叹气,“那我还能怎么着呢,我说沈黑土,你也太不够义气了,怎么能在中途开溜呢?”

    “一来,新衣服又没我的份,二来你又不是我老婆,我还一直戳那儿干嘛,看你们秀母女爱吗?我没在前半场就走人已经仁至义尽了。欸,赵和和,你刚刚叫我什么?再叫我黑土试试?”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现在累得要命,无论在言语上和肢体上都很难战胜黑土同志,于是我大方的不计较沈墨的没大没小和挑衅性语言。

    “喂,你知道妈为什么突然像疯了一样给你买衣服吗?”

    “你这么说你亲妈真的好吗?”

    “切,不也是你亲妈?”

    “所以,你觉得在我面前说我妈疯了,真的好吗?”

    “……少废话,快猜!”

    “打牌赢钱了?”

    “错!”

    “那是什么?”

    “你求我啊,求我就告诉你。”

    “那你先求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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