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办法。加班嘛!”谈少仪拿着咖啡,举着电话,“学校宿舍挺舒服的。您放心!”
“怎么突然这么忙?不是放暑假吗?”妈妈在那头问。
“哦,有个课题小组临时组建。我们缺人手。”
“你记得吃饭啊!”
“学校有饭吃。您放心。我都奔四了,还不能好好吃饭吗?”
“妈是担心你。”毕竟霍子荣那边的事还没完全消停,这个孩子也是运气不好,总赶上这样的男人!
“知道,知道。先挂了吧。我有事。拜拜。”少仪把电话一关,丢在旁边。屋里没有开灯。她在几乎没有光线的屋里喝着咖啡。咖啡是冰的,为的是不发出香味。她已经等了一天。就不相信连山不会来。
暗夜里有一点火光,少仪坐在厨房的操作台上,就那么看见弟弟从墙里穿了进来。
“你怎么在这儿?!”连山吓了一跳,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人?!还是他姐!!!
他意识到不好,回了一下头,这么说自己怎么进来的,姐姐全看见了?
这家伙居然这么冷静!
……算了,算了,谈连山,你忘了这个人是谈少仪吗?有什么事她做不出来的?
冷静!
淡定!
“等你啊!”少仪点头,率先开口,语气沉稳平淡,她喝了一口咖啡,“认不认输?”
他没理她,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的?”
“切!”少仪放下咖啡,离开操作台,“你那点儿小心思还想瞒一个大学教授?你当你姐是吃素的?”
“你怎么进来的?”这里明明被法庭托管了。准备拍卖。
“姐姐我有门路,不用像你这样跟做贼似的!”
“你别管我的事!”
少仪无视他的认真严肃,“你在姑姑家学的什么邪门歪术?”
“你知道我去姑姑家了?”她不会才是学了什么邪门歪术吧!连这都知道?
“要不我来这儿干嘛?”少仪笑笑,“你有过墙梯,我用的可是张良计!”
谈连山知道他智商是斗不过姐姐的,只好无奈道:“你别跟着我了!”
“你给我个理由?”
“你会出事的!”
少仪叹了口气,“我早就出事了!”
又提那次溺水!“你不是没死吗?”
少仪看着弟弟的眼睛,“我不跟你绕圈子了,我之前还犹豫过要不要说,那天你要走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跟你讲实话,现在亲眼看见你从那墙里穿出来,看来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她顿了一下,吸了一口气,“我怀过孕,但是我的孩子不见了。”
“什么?”连山傻在那儿。“什么、怀孕?”
“我跟崇华的孩子。”少仪的手下意识的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崇华出事的时候我才发现的。他弥留的时候我跟他说一定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可是后来它不见了。突然之间的从我肚子里不见的!”
连山看着姐姐,这才是她一直揪着自己不放的原因。这也是她决定嫁给霍少荣的原因。她不是不想要孩子,她是失去过一个孩子,太害怕了。
连山回想那个时候,姐姐是跳级上的大学。大一16岁就开始跟大她3岁的崇华交往。妈妈一直后悔同意他们在一起,虽然姐姐是18岁成人礼的时候才跟父母讲的,可其实父母之前已经默许,崇华的确是个万里挑一的老实优秀孩子。可惜他在医学实验的时候感染了病毒,发病到去世仅仅4天。姐姐最后只能隔着玻璃跟他分别,连手都没能握一下。回想她当时那个状态,连山确实发现有异常。
他记得葬礼那天姐姐到了墓地,却没有下车,表情安详。3个月后的一天,她突然失踪,还是自己在崇华的墓前找到了姐姐。
“姑姑做的是不是?我就知道是她!我怀疑过她很多次!每次都莫明奇妙的放弃了!”少仪摇着连山的手臂,“你们一定都会什么妖法!姑姑把我的孩子怎么了?”
连山看着姐姐,事情发生在16年前,她的孩子如果生下来,该有15岁了。姑姑原来折磨了姐姐这么久,他竟然一无所知。但是,“我不知道。”他说,他确实不知道。“你可以坐下来。让我看看。”
毫无疑问是姑姑做了手脚,她使用灵力会被爷爷发现,所以用的都是禁术级的咒术,虽然干净,但是痕迹完全存在。
仔细想了一下,崇华死后自己父母的反应都很平静,不过一二年间,连母亲在背地里也再没有提过此人,是不是也是姑姑做的手脚呢?
另外有件事情就更奇怪,连山发现姐姐的记忆很多地方是被清理过的,但姐姐有孩子这件事情为什么没能被姑姑消除?他非常的不解。按理说,姑姑知道姐姐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就算是全世界都以为她在说梦话,她也有办法继续查。对于一个学究来说,探源求本是一种习惯。何况这事对于姐姐又非同小可的重要。怎么可能善罢干休?
除了这一件,记忆其实被清理的相当干净。就连崇华在姐姐的记忆里都显得有点儿模糊,可姐姐清楚知道自己怀孕。怀了19周。
姐姐当天入睡前还在想必须要跟父母坦白了。醒来却发现原本已经有点遮不住的肚子变平了。她的变化和自己的平静的生理状态完全不成比例。所以姐姐的反应很快,她立即就去了医院抽血化验做检查。医生说她是假孕,她知道不是,她明明还留着之前的孕检单据,但当她决定去医院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藏的那些单据都不见了,所以她再次就医的时候故意选择了另一家医院,以免成为研究对象。
后来的医生态度还是有点不信,她只好把检验报告修掉了名字拿给崇华的妹妹廖婷华看。婷华说有几项指标显示这个人是在怀孕,不像是假孕。然后聪明如廖婷华便直接问她是不是把孩子做掉了。姐姐当时怕家人反对一直没有讲过,除了崇华、就只有此时家中无依、孤身一人的廖婷华知道她怀孕这件事。所以婷华自然而然的认为姐姐最后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了。婷华对当时年仅20岁的姐姐表示理解。但姐姐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婷华实习的医院,走出大门就失去知觉,之后她醒来是在家里。妈妈跟说她是她在崇华的墓前被发现的。
连山记得那天他把姐姐背去墓地附近的医院时,姐姐不像是睡着的,更不像是晕倒,她像是在灵魂出窍,这很可能是有人洗了她很重要的记忆之后,她自己的身体保护机制做的休眠反应。连山回想了一下自己那天为什么会去墓地。这根本就不是偶然。
连山放开姐姐冰凉的手,借着月光觉得她的脸色有点不好,“你要不要喝点热水?”这屋里明显有电。想必瓦斯也是有的。
“你看见了?”她略有期待的看着他。
“洗的很干净。”他摇头,站起来走到灶台边上找东西弄水,“不过我记得,我那天去墓地找你是因为一通打到家里的电话。墓地工作人员打过来的。说看你神情恍惚的,掉了一个包在附近。我去的时候问工作人员在哪儿捡的,他告诉我之后,我先去了你掉包的地方,之后迷路了。”
“不是因为你笨?”
连山无奈的看了看姐姐,这时候还能开玩笑!“葬礼那天咱们家开车去停在另一个停车场,不是从那个入口进去的。其实那个入口可能离崇华哥的墓更近一点。但你下葬那天在停车场根本没进去,不太可能知道那条路。”
也就是说确实有人把她的记忆拿走了,她当时应该是凭直觉去找姑姑问清楚,只是被她洗刷了记忆,少仪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就问:“就只是姑姑?爷爷呢?”
“爷爷不会做这种事的。他可受不了你不开心。”从技术上说,爷爷的灵力是不一样的,很干净,也很果断。姑姑不是一个直肠子,所以她的禁术用的很诡异。
“那他为什么不管?”
他用姐姐带来的矿泉水放在壶里加热,这里的水早停了,就是有应该也得放出去很多才可以喝,“他不知道。他已经监视了姑姑的灵力。所以姑姑害你用的是不被允许的咒术或者什么秘术,我们统一叫禁术……我明白了。”连山点头,“她要那个孩子,要它继续长大。所以你不能忘了它的存在。因为它开母体太早,没有母亲的意志,它会死的。”
“什么意思?我的孩子还活着?”少仪看着他,站起来,整个人都像被什么东西给点燃了。
他摇了摇头,这只是猜测,倘若那孩子降生了,姑姑就没有理由还不给姐姐洗脑,可是让一个孩子16年都没有被生下来又不太可能,所以一定还有别的原因。“我不知道。但如果活着,我肯定会去找。”
“带我去。”她走过来。
“我都不知道要去哪儿找?!”
“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来找那幅画上的线索。”
“那画?你一直在找那幅?是不是挂在客厅那幅?”她看看连山,指指楼上。
“你见过?”
“还说你不需要我?”少仪挑了挑眉毛。
连山真的服了她,“你说不说?”
“我跟那个洪窦联系了。”
“哈啊?!”
姐姐这种人,最好没有什么坏心眼。要不然她可真的是能害死很多人。
她的思路很简单,首先知道连山的目的并找到他,接着在他面前确定他有超能力,最后跟他坦白自己怀孕那件事寻求合作。
所以在此之前她做了大量的收集信息和铺路工作。包括运用关系找连山那辆车的gps行驶记录,监控机场的进出人员名单,甚至找到了他在超市买东西的清单,分析他可能失踪的时间,把他之前接触过的人分成两批:有线索的和没线索的。这个范围相当大,不过按照她对弟弟的了解和逻辑的准确把握,不太辛苦的就完成了。这些人里包括洪窦——她本来在不需要分类的那一栏。但连山在与朋友的交谈中曾透露过一个信息:是家里人画的,不是专业画家。全家上下能画画的人数过来,爷爷和爸爸画的都是水墨,姑姑画过水彩和油画,谈少仪自己的画全都在家里,没什么可不让人看的。这时候她便确定连山要找的事情跟姑姑有关。所以洪窦也就改上了有线索那个名单。
姐姐通过网络约洪窦出来,说看她可怜,给她想想办法。两人一聊,这姑娘就把话都告诉她了。原来孙培锡跟她分手是在两年前,他是在她大二的时候包养了洪窦,2年之后她升大四的时候分的手,时长2年2个月。
具体的时间线是:孙培锡先跟洪窦建立了关系,姑姑在1年后失踪了,随后又过了一年孙培锡才跟洪窦分手,然后此人就失踪了,比警方所说的时间更早一点。大家一直以为他消失了1年半,但是实际上他在洪窦面前消失了2年1个月。除去故意躲避洪窦的3个月,跟警方还有4个月的误差。警方认定他的最后一次出现是单人的。少仪认为这个发现很可能是非故意的暴露。洪窦为此跟他最近几年的情妇都联系过。整理了一下最后还跟他维持关系的有三个人,分手的时间跟洪窦都是前后脚。也就是说他确实在2年前找机会主动失踪。而这段时间谈少仪正好来过一次孙宅。
那次来这儿是因为姑姑失踪1年,有些事情警方只联系配偶,孙培锡却从来不打电话过来,爸爸妈妈有些担心,又不想把孙培锡逼的太紧,所以派她来问问。
连山记得这事,本来应该他来的,可他不喜欢孙培锡,姑姑结婚多年,两边的关系都安抚的很好,只是从来不正式见面。包括一些特殊场合,比如爷爷、孙培锡的父母、叔叔去世的时候。
“但是他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用你,中情局般的眼光?”连山问姐姐。
“他的情绪表现就好像从来没跟姑姑结过婚一样,所以他一定是受了特务训练。”谈少仪点头。她觉得孙培锡很有问题,那个情妇洪窦就够说明问题了,她见了那女孩两次,两次对方态度截然不同,她要不是精神分裂,就是被下了降头。所以自己对那女孩的口供是有挑选的,不过这不是主要的论据,“楼上那个客厅,从姑姑结婚以后,我去过5次,全部陈设只添不减,除了那幅画。”
也就是说,姑姑或者孙培锡,他们其中一个人把那画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