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山溪
十年前的魏临沫看着面前的那副水彩。用笔不算讲究,构图也不复杂,可色调好,又能透出一种干练豁达的情怀,这画应该很好模仿,改油画虽然会失掉一些飘逸,但应该会别有风韵。他想,如果知道来处,说不定可以跟这个作者买一两幅来。看自己能不能从这个人的画上找些新的灵感。他这几年都被掏空了。这种清新的风格真的是看起来就豁然开朗。他决定回去就模仿一幅,说不定会有灵感出来。
“这画谁画的?连签名都没有!”他回头看拿起酒杯递给自己的孙培锡。
“我老婆。”孙培锡随意的说着,“她跟我叔叔学画的时候画的。”
“你老婆有天赋!”
“我叔叔也这么说。”孙培锡坐在沙发上,优雅的喝了一口红酒,“不过,她干什么都有天赋。也腻的比较快。这画是我们俩结婚时画的,有好几年了。她后来就没再动过笔。”
“你老婆真有意思!”
“没意思我娶她干什么?”孙培锡笑笑。
“比我媳妇儿有情趣多了!整天就跟我说孩子的事。”说完这话他突然觉得不太合适,毕竟孙培锡结婚几年了还没有小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不想要,魏临沫其实比孙培锡小几岁,是通过孙在美院当教授的叔叔那层关系认识的,朋友几年也算合脾气。但孙家少爷是贵公子,能帮他在商人中间打高知名度,所以不想得罪,“还是你们这样好!晚点儿生也好。”
“我老婆生不了。”孙培锡点头,并不在意,“我也不想要。”
“你还年轻,不要也好。”
“我老婆说了,外面女人生的可以抱回来。她养。”
“啊?!你媳妇儿真不是一般人!”
孙培锡叹了口气,给自己点上烟,“最近为这事我还跟她吵一架。这不,又出去了。”
魏临沫想了一下,这房子是孙培锡结婚时买的,他来过孙家几次,都没有见到过孙太太,两个人的婚礼没有大办,他根本没见过这个女人。要不是她在家里的几张照片,他真怀疑有没有这个人。“你老婆这么喜欢旅游?”
孙培锡摇头,懒得解释,吐了口烟,眼睛瞟了一下那画,“八成又去那儿了。”
“这地方是广西吗?”他看山形很像。
“眼力不错。我家有个别墅在那儿。她还挺喜欢去的。”
“你也不去哄哄她?”
“怎么哄?跟她说我同意在外面找个女的生孩子?我在外面玩是一回事,孩子怎么能乱生!”
“没准儿她就是试你呢!”
孙培锡叹着气掐了烟,“你不了解她。就是因为她是认真的,我才会跟她吵。”
魏临沫真心搞不明白这对夫妻,只是装作关心的样子道:“分开几天也好。你看我,出门半个月,我老婆什么毛病都不挑我了。”
孙培锡俊秀的脸望着那幅画,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好久才悠悠的说了一句:“希望吧!”
谈连山看着这段记忆。他一直觉得孙培锡是世纪大渣男,拐了他姑姑又不好好照顾,还在外面拈花惹草,让姑姑整天折腾把自己弄失踪了。现在想想这个人也是可怜。喜欢上一个魔女,又拿她没办法。
反正这两个人的价值观都不够严肃,也是活该!
只是,眼前这个价值观更不健康的男人要怎么处理呢?
连山用灵力推开最里面的架子,让那幅画从地毯下面跑出来。魏临沫把画藏的很隐蔽,但是一个普通人只要亲自藏的,他就肯定能找到。
连山皱了皱眉,他唯一奇怪的是:孙培锡是个普通人,为什么他失踪了自己找不到他?连关于他的记忆也几乎没有清晰的?他能想到的就是孙培锡修习过姑姑收集的秘术。
仔细想想,魏临沫眼里看来的这些记忆里,孙培锡的样貌难得的清楚,连山之前找的那些记忆,包括洪窦见过的都非常模糊。想来应该不是大画家才能卓绝,肯定是孙培锡在此后也跟姑姑学了些奇怪的东西。
姑姑别墅地下室里明明就没有孙培锡的任何痕迹,自己却连一点法术的痕迹都没有看到。一个普通人不可能比他道行纯清。所以有些事情要反过来思考。也许,那屋子里的东西根本有一大部分都不是姑姑找来的,而是孙培锡找的?他看过,并且非常小心的经手看的?没有直接碰过它们?这种行为,是姑姑吩咐过的?还是他原本就知道这些禁忌?
连山粗略的看了一下,魏临沫的其它记忆,即使跟孙培锡有关,也都是酒肉过往,几乎是没提过姑姑的。
连山叹了口气,能有这么一个线索就不错了。他把画拿在手里成卷。一指金羽毛,正是刚才魏临沫进来的情景,他把自己那部分直接用真火烧掉了。记忆自动回到最后一段,就看到在收藏室里跟魏临沫抱在一起的女人。连山直觉一起,在魏临沫身上用灵力扫过,找到一根很短的头发,应该是那女人额头的虚发。他拿起来捻了捻。就笑了一下,“冤孽呀。”他于是让门缝变大了一点,任收藏室的门锁打开着。收回金羽毛的同时,魏临沫就倒在地上,身体卡着门。
他的情妇就在下楼的路上,这个女人本来就是要他的钱,最近要不出来正想换码头,让她发现这里一定会有好戏看的。要是姓魏的先醒,那大概是运气使然了。连山从建筑中间穿出去。天已经渐黑了。这种时间去孙家再合适不过的。
3.通讯
连山走在路上。他突然很想听听丁梨的声音。
这事想来非常矫情。除了今天下午丁梨都没怎么跟他讲过话。但,他还是试着看她睡了没有。他可以通过跟她建立的通讯方式来探知她的大概状态。只不过不能看到她而已。
丁梨居然反应到了,她的魂魄果然很轻,这种频率的震动她都有反应。“你在找我?”
“看你睡了没有。”连山回答,这不是答案,他是想跟她说话,虽然客套话不是他想说的。
“你说用这个你看不见我。”
听出她话里的指责,他便说:“确实看不见。”
丁梨看着手上的字在亮着,那个易字还挺扎眼的,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同意跟他建立联系方式。“我还活着,你不用操心。”
“我打扰你了吗?”
“……”丁梨想说没有,但她感觉自己的人生都被他给打扰了,又没有什么办法?“你找我什么事。”
“画我找到了。”
“哦。”这她不意外,那画若是谈惠风画的,孙家只要还有地位的一天,魏临沫不敢把那画卖了。
“……我看了你跟魏临沫在他暗室的对话。”他还是问了,有话讲总比没话说要好。
“嗯。”
“我没想到你也可以那么精明。”
“你今天下午没感觉到吗?”
他其实很想忘了她今天下午跟自己问问题的那个样子,“呃,你为什么要告诉魏临沫他的画上趴着一个东西?”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哦。”他在想,如果她不想说,自己可以聊什么?他喜欢她,但是他们两真的没有别的话题。
丁梨其实倒没有不能说的事情,“魏临沫的女儿非常崇拜她父亲,就像我小时候一样。我不知道那个东西会不会害死他,所以就说了。”
“这样啊!”他明白丁梨是很善良的人,只是她自己并不愿意别人这样说她。所以也就没说别的。要是知道魏临沫对自己女儿那个态度,丁梨还会不会告诉他呢?
“我知道他离婚了,也知道他跟女儿关系不好。不过那画上的东西始终不是人,没什么好后悔的。”
她的思路这么清晰,居然连他想问的都说了,连山觉得思想这样通透单纯的人确实不应该在红尘中打滚,陶泽对她的照顾可以说是一种最好的保护,他不禁惭愧于自己对那个男人的嫉妒,“你说的对。”
“所以那是什么东西?”
“画魇。跟你想的一样,它出现之后绘画技能就会完全消退。烧掉让它消失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他很高兴她问了一个自己可以解释的话题。“不过我没见过。书上说它有两个头。六只眼睛。很难看吗?”
“其实不难看,像个小狗。总是自己跟自己玩。”
“小狗?”
“嗯。两个头互相追。它的羽毛和尾巴都很漂亮。所以一开始我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不过,孙教授的那只跟魏学长的不太一样。我能看的比较清楚,细节也多一些。”
“孙教授,就是孙世禹?”
“对。”
连山觉得说了会让她不舒服,于是想了一下怎么问,“……你见过他家里人吗?”
“……见过他侄子两回,叫什么我忘了,我只知道孙教授没结婚。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孙世禹,但他侄子孙培锡是我姑夫。”
“……”
“现在还不确定他接近你是不是个偶然。”
“当然不是。”丁梨吸了一口气,“我第一次见他那天,丢了一幅画。”
“什么?”
“我当时还在美院上学。”丁梨想着那幅画,那画丢了以后,她就一直没有做那个她喜欢的梦。她就是想找回来,这事跟别人说不清,她甚至没办法告诉别人自己画的是什么,其实,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想来应该是孙培锡在中间作梗,不过她也不想跟别人说,就算是丢了,那也是她最宝贵的东西,她不打算跟世上的任何人分享。
“就丢了?”
“……我第二次见他,是毕业以后。他买了我一幅画。本来我没留意。但他确实说过:‘我更喜欢你画的人像。’我当时出售过的画里没有人像。丢的那幅却是的。”
连山没有问她画的是谁,他害怕会是陶泽。
丁梨其实不记得她画的那个人是谁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那画不见了之后,她整个心就一直空落落的。她不禁发起呆来,连山后面的话她其实没有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