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着什么急啊?”谈少仪被推上了车,系着安全带。
“我公司有事,送完你就走。”
“哦。”谈少仪点头,她其实巴不得被拉出来,不过是讨厌被他催。
倒也不是见不惯场面事,只觉得有些无聊。霍家的面子是很大,名家送挽联的居多,来的却都是些附庸之流。讲的说的她都觉得有些贻笑大方,又顾着未来公婆的面子,也不能让人家觉得自己卖弄,还不如因为弟弟有事“不得不”先走一步。
连山上车前不经意的看着建筑的方向,少仪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她没有主动提及。平时损他是一回事,想要套真话就不能用寻常方法。
谈少仪认识连山34年。别人她可以看错,这个弟弟绝对不会看错一分一毫。她没说话,任车在路上行驶,等着他先开口。如果他有想问的事情,就从那里入手。
车开下高速,连山仍然没有讲话。他有必须要知道的东西,但可以不通过姐姐。他之所以要这么急着把她送回来就是为了让她避开可能的麻烦。他预感到霍家的事情没有那么单纯,原本没想对这个未来姐夫使用自己的灵力,现在看来还想保持风度有点儿难度。
他从小到大唯一一次对姐姐使用能力是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那是他觉醒的原因。
那个寒假,他们姐弟去姑姑杭州的别墅小住。一天早上姑姑约他晨泳,他来到地下的室内游泳池,却只看到即将溺死的姐姐。这是他第一次目睹姑姑的残忍,然而那个时候姑姑却用一个十分充足的理由掩饰了她的无情:她不能生孩子,所以少仪和连山姐弟两个中肯定有一个继承了谈家的血统,他们绝对不可能死。
眼看着到了市区,谈少仪看着弟弟,她有点儿高估了自己的耐心。于是劈头就问。“你认识那女孩?”
“谁?”
她测量到连山答的时候犹豫了两秒钟。大概是打了很多遍腹稿来避开自己的追问。少仪不动声色,轻描淡写的继续说,“刚才晕倒那个女孩。”
“哦,我是想看看她怎么回事。”
“可我在医务室没看见你啊!”
“我出去时接了个电话,就岔过去了。”连山主动看了她一眼,表示自己的诚实。“她没事吧?”
“嗯!不过那女孩脉相有点儿奇怪。”
“你这个赤脚医生还能在专业的面前卖弄?”
少仪有点儿奇怪,连山居然能迈过她的陷阱,她明明看见他往医务室去了,虽然最后他不见了,但他真的不知道那里没有医生?“他们医务室没有人。”
“哦。”连山点了点头。
他开始消极对待话题,这让少仪有点儿棘手,“怎么啦?看见人家漂亮姑娘有主儿了,羡慕啊!”
“说什么呢你!”
少仪笑了笑,她知道提对了地方,“那女孩好像是个画家。跟子苑认识的。”
“是吗?”
“男孩是她经纪人。不过我看他们两还挺合适的。”
“哦。”
谈少仪心里笑了笑,这家伙露馅了,“那男孩子叫什么来着,陶泽!”
“啊?难怪看着眼熟!”连山觉得自己可以去演戏了,这语气太自然了!
“认识?”这小子还装?刚才她说人家两个很配的时候他那句回答都带着醋味儿!
“前两天见过。他是林湾的表弟。”
“哦!林湾那个传说中的表弟!这个世界还真小啊!”她点头。这个回答还有那么点儿滴水不漏的意思。她挖了两个坑都让他趟过去了,前所未有的小心!“你也是的!居然熟人不看光看美女。不过那丫头是挺好看的!”
“你又来了!刚才还说人家脉相奇怪!”
“她是奇怪啊。我看她的身体绝对不是能随便晕倒的人。可我刚开始按她脉息的时候确实像快死了一样,只是马上就又平和了。后面就一直正常,似乎人也有了血色。不过我又不是专业的医生,总不能跟她男朋友说你女朋友刚才鬼门关走了一道吧!就问是不是老毛病。好像确实经常晕倒。这是疑难杂症。要是崇华还在就好了。”
“……”
“怎么我不能提他吗?”少仪耸了耸肩。
当然可以。谈少仪才可以提他。连山却并不想多谈这个人的事。他曾经是姐姐的初恋男朋友。英年早逝的医学院骄子。
少仪看了看弟弟。凭他这一点细心,她愿意在女画家的事情上暂时放他一马。当然只是暂时。因为这件事有一种熟悉的味道,似乎跟她在意的事情在一个连环上。
印象中弟弟只有两件事情一直跟她撒谎。
第一件是她上初中二年级的寒假去姑姑远在杭州的别墅度假,她早上跟姑姑约了在位于地下一层的私人游泳池里游泳,结果她睡过了头。在梦中,她梦到自己溺水,连山站在岸边喊她,却不过来,她看见他好像撞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上只是一直敲。
那件事情是她人生第一次的未解之谜。她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极真实的噩梦,还为此和连山莫明发了一顿脾气。当天下午她下水游泳之前发现自己那件本来没有进过水的新游泳衣上有一股淡淡的游泳池味道。
这件事情让她非常警觉的意识到连山和姑姑联合起来骗她。她当时的思维方式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觉得这种欺骗一定有不寻常的原因。假设自己溺水被救了为什么不能说呢?搞不好她有梦游症?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回到游泳池边上仔细查看,发现了一件她认为有价值的东西:一块小木头。很小很小的木头,只有大拇指盖那么大的一块,上面有层老漆,像是从什么上面敲下来的。她看着无比眼熟,就收了起来。
一周后回到家里便找到了答案,她看见三年没有出过远门的爷爷拐杖上缺了一个小角,就是她找到的那点。那个别墅是姑姑那年夏天才买的,爷爷根本没有去过。
这件事情让谈少仪开始疑惑家里一定有什么秘密是她不知道而且没人打算告诉她的。她后来没去当警察绝对是给这些骗她的家人留面子了。
第二件事让她断定了第一件事情的遗留问题。姑姑在三年前正式失踪了。事实上她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连姑夫都不一定能找到她,呃,如果那个花心姑夫真的有找过姑姑的话。本来她失不失踪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可知道姑姑失踪的那天,连山不见了一下午,他晚上打过电话来说跟朋友去登山。奇怪的是,两个星期以后,他开着一辆从湖南租来的车回到家里。车上坐着说去湖南旅游、十分憔悴的爷爷,回家后不久爷爷就住了院,三个月后便去世了。
本来少仪以为第一件事只不过是她年少时的脑洞,记忆有时候会被主人篡改,她大概是吃错药了什么的。但20年后的这件事让她明白爷爷、姑姑还有连山之间,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让她这傻了吧唧的弟弟偶尔变成另外一个人:仔细冷静、讳莫如深。
少仪觉得她此时再问连山只会把他逼得一言不发。所以她可以等一等。不过这一次她必须要知道原因。
因为她有一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未解之谜应该跟这个家族隐情有关,而且,她曾经在自己的初恋廖崇华身上摸到过女画家那个脉像。世界上有些事情很巧,其中一些就只是很巧,而有些事,却是因为一个人行动轨迹产生的连续效果。如果她猜的不错,这件事跟姑姑有关,所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搞不好,能要了她弟弟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