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有多久没有醉过,涂春儿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轻轻抬一抬似是上下粘在一处的眼皮,好似看到一个穿白色衣衫的人坐于自己床前。那人背对着自己,涂春儿一时也看不清他的模样。
难不成昨晚不是梦,难道他真的没走,一直在这里陪着自己?涂春儿的喉咙似是被堵了什么东西,想开口叫他的名字,却不知道怎样叫出口。欣喜?欣慰?委屈?埋怨?涂春儿不知道。
“咳咳——”千言万语,只化作两声轻咳。
那人似是察觉到涂春儿醒了,连忙俯身,轻问道:“春儿,你醒了?”
是蕊之的声音。
一种异样的情感从涂春儿的心里一闪而过。是失望?是庆幸?是意料之中?是如释重负?
涂春儿轻阖双眼,不答话。
白蕊之似是若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声。忽然,她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涂春儿道:“我本想早些来找你,可是桃儿她不会术法,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连个凡人都对付不了。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客栈过夜,就只能先顾着她了。今天一早,我将她先送回了青丘,才来寻你。”
涂春儿的唇张了张,似是想问些什么,却又闭口不言。
白蕊之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又添了一句:“这画舫的主人是在我来寻你后才离开的。”
他便这般不愿同自己相见吗?涂春儿在心中自嘲。也好,不见也好。既然他选择了保住自己的高位,自己除了不给他添麻烦,还能做些什么?一边是人间富贵繁华,一边是一个自己无意间救了的狐仙。若是他选择用人生百年成为自己这个狐仙的一个生命中的过客,那才是真傻。自己爱的不就是他的才智与通透么,他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爱慕。
“回青丘吧。”涂春儿淡淡道,一如往日,除了嗓音有些沙哑。
白蕊之知晓她不愿多说,自己也不能多问。于是,她一边过来搀扶起涂春儿,一边对涂春儿道:“春儿,你不愿说的,我永远不会问。但是,你要记住,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你。虽然我没有帮你的能耐,我却永远不会抛弃你这个朋友。”
涂春儿盯着盖在自己身上的白色衣衫淡淡道:“我知道。放心,我没事。”
还是这般倔强。白蕊之在心里摇了摇头,却淡淡笑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涂春儿微微点了点头,将沈怡庭的衣服叠好放在软榻上,方才随白蕊之离去。
远远一艘小渔船上,沈怡庭目送涂春儿离开,才要那老船家将船摇了过来。走进画舫,沈怡庭伸手轻触自被涂春儿叠好的那件衣衫,似是还带有淡淡的温热。体温仍在,却不见佳人芳踪。
突然,眼睛似是扫到一个绿莹莹的东西,沈怡庭伸手将那东西拿起:原来是昨日她带着的那个酒葫芦。
“丢掉也好。这样,你便能少喝些酒了。”沈怡庭细细地摩挲着那个碧玉葫芦,脸上似有淡淡的苦笑和无奈。
白蕊之和涂春儿还没有到青丘,桃疏这边却是叫苦不迭。因为,青丘女君要她去王殿。
一步软三软,桃疏终于挪到了王殿。女君似是等得不耐烦,脸上越发威严。一看见桃疏走进来,便训斥道:“身为晚辈,长辈要见你,你却这般怠慢,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桃疏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赔罪:“都是桃疏的错,桃疏自知身份低微,害怕蓬头垢面的冲撞了女君,所以才花时间梳洗了一番。让女君这般久等,实在是桃疏的罪过。”
女君的怒气稍稍平复了些。虽然这丫头还是这般唯唯诺诺,却比之前机灵了些。总算不是一块朽木,自己发了慈悲想雕琢一番,都不知道从哪里下刀。
如果桃疏知晓女君的想法,定然觉得十分冤枉。若不是女君您总爱板着一张要发活的脸,自己怎么也不会像只老鼠似的畏畏缩缩,看见您就害怕。
女君拿起桌上的玉盏浅饮了一口茶水,脸色稍稍缓和了些,看着桃疏道:“听说王儿在教你武功?”
桃疏点了点头:“桃疏愚钝,学不了术法,只能退而习武。”
女君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变得十分严厉:“你是不是认识魔族少主宿丘泽?”
桃疏心道这女君的脸怎么变得比翻书还快,连忙摇头否认:“不认识。只有一次,他潜入东阁,却被桃疏发现。若不是王子殿下及时赶到,桃疏就是亡魂一缕了。”
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昨夜那宿丘泽带人攻进青丘,却唯独去了东阁。而东阁又没有什么宝物能入得了宿丘泽的眼,最大的可能便是他在找什么人了。虽说他和王儿交过几次手,不睦已久,但也不至于为了王儿来青丘闹事。只能说明,宿丘泽要找的人在东阁。可是,这丫头说宿丘泽差点杀了她,宿丘泽总不会为了杀一个小丫头如此大费周章吧。
罢了,横竖我青丘也不怕他区区一个魔族少主,不想那么多了。青丘女君又看了看桃疏,神色柔和了些许:“你既然整日同王子待在一处,便要多多留意,照顾好他。少想一些怎样玩耍的事,多多替他分些忧愁。”
桃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能有什么忧愁,无非是想不出折腾自己的新花样时会愁上那么一愁。心里所说对女君的话十分不满,嘴上却是恭顺:“桃疏知道了。”
女君见她算是安分,便也不多说,只挥了挥手:“好了,别的无事了,你下去吧。”
桃疏施了礼方才退下。
“君上,您这是默许这丫头呆在王子身边吗?”见桃疏离去,一个长老立马上前问道。
女君轻叹一口气道:“长老也知道我那王儿的脾气,如今他越发不将我这个母亲的话放在心上。若不应他,只怕他一气之下离开青丘也不一定。这丫头肉体凡胎,左不过几十年的寿元。倒不如应了他所求,还能少生些事端。”
那长老却不赞同:“万一有朝一日,我青丘要同其他神族联姻呢?虽说王姬即将嫁入龙族,但今时不同往日。天上那位对几大神族的猜忌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就连自己的龙族本家都打压的厉害,更何况是我们青丘?若是今后再要联姻,那对象极有可能是神族的王姬。断没有一族王姬被个凡人压了一头的道理。”
女君黛眉微蹙,对长老道:“这个本君也不是没想过,自然是有了对策才这般纵容他们。只要我青丘不给她名分就好,我的王儿只会有一个王妃。而且,她也不能有我王儿的孩子。我青丘狐族乃上古神族,从来都是生而高贵。本君绝不会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诞下未来的青丘之主!”
那长老似是放下心来,连忙拱手道:“君上心里有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