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了未时贺兰佑才悠悠醒来,他轻轻动了下手指,感觉右手臂格外酸麻,只见杜若从他手臂上抬起头来,先是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接着兴奋地说,“你醒了!”
贺兰佑呆呆地盯着刚刚睡醒的少女,头脑尚且不是很清楚的他,感觉少女眼睛里带着懵懂的水雾,像是贺兰山上的小鹿那独有的湿漉漉的双眸,又像是神女潭的波光潋滟,漫天星光都坠落在那眼波流转的一汪潭水中。只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双眸。
“你发什么呆?烧坏了?”
少女微凉的手贴在他的额头,让贺兰佑猛然清醒,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好吧,那我得给你先打个针?”杜若利落答应一声,撸起袖子去翻自己的行李箱。
贺兰佑看着蹲在箱子前纤小的身影,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他几不可闻地说了声:“好。”
“晚上最容易发烧了!再说这个针也得连着打两次,才能发挥更好的效果。我们就这样赶路的话你身体会不会吃不消?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刺客会追过来,确实越早离开这里越安全!”杜若絮絮叨叨的拿出针,吸入药剂,转身变被趴在地上的裸男给惊呆了!
“臭流氓!你干什么啊!!”一声嚎叫。
贺兰佑快速拢好自己的衣袍,尴尬地看着杜若。
“我不知道怎么弄。”贺兰佑脸红的解释,昨天晚上她明明也把自己扒光了好不好!
“你转过身去,趴到那个破床上就行了!”脸更红的杜同学羞涩地说。
当她缓缓褪下对方的裤子,准备扎针,某人的某个部位的肌肉瞬间又变得紧绷。
“你肌肉绷的这么紧,针头会断里边的。”杜若不好意思地说。
“你放松一下,不疼的。”杜若耐心地劝导。
“快点,放松一下!”杜若微微皱了下眉。
杜若不耐烦的一巴掌拍在贺兰佑屁股上,用力揉了几下,然后趁机一针打了进去!
贺兰佑:“……”
两个人紧张的赶路了一下午,华灯初上时,便到了下一个镇子。杜若看着贺兰佑苍白着双脸却依旧微皱着眉头,炯炯有神的盯着远方,真是不懂得爱惜自己。她扯了扯对方的袖子,说道:“休息一晚上再走吧,你也得换换药。”
贺兰佑收回远望的目光,看了看因为赶路额头上带着汗水的女孩,唇边绽出一抹笑容:“好。”
杜若长吁了口气,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腹稿劝对方休息,哪想到他竟然直接同意了,真是让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无英雄用武之地啊!不过省的她废话总是好的,于是杜若屁颠屁颠地跟着贺兰佑进了客栈。
“一间上房。”
“两间。”杜若连忙拦住贺兰佑的话头,开什么玩笑,已经跑了一路,她要好好洗个澡!
贺兰佑皱了下眉,完全无视杜若凑过来的脸,跟掌柜说道:“一间,贱内不懂事,掌柜莫怪!”
杜若扯了下贺兰佑的袖子,伸过脑袋背着掌柜,小声和贺兰佑商量:“已经没事了,没必要扮夫妻,我要两间!”
贺兰佑眼都没斜,薄唇吐出两个字:“一间。”
杜若心中抑郁,涨红了脖子:“两间,我要洗澡。”
贺兰佑仍旧抬着头,一把将杜若搂到怀里,笑着对掌柜说:“劳烦带路,我娘子累了。”
杜若被他箍在怀里还想乱动,哪知道他力气大的惊人,只好老老实实跟着上楼。心里却忍不住吐槽,你不是受伤了吗?这样活蹦乱跳真的像是病人吗?一点都不专业好不好!
进了房间,杜若觉得浑身都要馊了,于是隔着屏风,坚决地洗了个澡。也不用担心李小六偷看,刚刚进了房间给他肩膀换完药,他就躺在床上睡着了。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杜若看了看躺在那里脸色依旧有些青白的男子,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他真是自己活了十七年见过最帅的男生了!么么哒,心中乱撞的小鹿我们一起睡觉吧!一夜好梦,杜若的嘴角一直带着暖暖的笑容。
第二日起床,杜若给贺兰佑打了消炎针后,两个人便默默地吃了早饭。饭毕杜若收拾好行李以为贺兰佑还是会选择赶路,哪想到他说不着急,自己出去买点东西。
贺兰佑前脚离开,觉得对方有问题的杜若便悄悄跟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贺兰佑好像心事重重,有事情瞒着自己。难不成他会丢下自己,独自启程?
贺兰佑出了客栈以后,一路径直走到一个绸缎铺子门口,看了看门面,便抬腿走了进去。一路尾随的杜若看着店面不大,不敢跟进去,只能在外面街角等着。在远处等了很久,没见到贺兰佑出来,她心中一慌,暗想难道他发现自己跟着,真的从后门走了?想到这一层,杜若再也在外面等不住,径直朝绸缎铺子走了进去。
杜若一进店门,便有一个小二热情的过来介绍绸缎,铺子并不大,也就二十来平的大小,一眼就能看到里面并没有人。杜若任由小二一匹一匹的介绍,眼睛四处打量,对门的地方有个小门,不知道通着后堂还是哪里。杜若心下慌乱,不知道该是如何是好,待店小二说的口干舌燥,正要询问,便见贺兰佑从关着的小门里走了出来,一身深紫薄袍,大敞着的领子露出白皙的脖颈和胸膛。
两个人显然都被对方的突然出现微惊了一下,还是贺兰佑先反应过来,他给杜若使了个眼色,便率先走了出去。杜若连忙直接跟了上去,出了店门,杜若想问贺兰佑为什么装作不认识自己,哪知道他走的飞快。看贺兰佑如此反常,杜若心中更是焦虑,一路紧紧追着贺兰佑。
好不容易他步子慢下来,杜若一把拽住他的长袖,问道:“为什么走这么快?”
贺兰佑转身把手中的包袱往杜若怀里一推,没好气地说:“进房间把衣服换了,赶路!”
杜若这才发现跟着贺兰佑一路脚步匆匆,竟然已经到了客栈门口,她怀抱着对方扔过来的小包袱,略微委屈的说:“你不是要撇下我自己走吗?”
贺兰佑哪里知道杜若的小心思,不耐烦地拽住杜若往房间走,边走边叹息道:“我都没责备你竟然跟踪我,你还先委屈了?赶紧换衣服去。”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房间里,杜若转到屏风后打开包裹,里边是一身盈白色的文士袍,杜若诧异的说:“要我女扮男装?为什么要我穿男装?我喜欢女子的襦裙!”
贺兰佑一声嗤笑,讽刺道:“赶紧换,你除了是个女人,还有哪里像是女人?”
杜若:“……”
杜若在屏风后倒吸了一口冷气,默默地穿上衣服。好吧,嘴够毒,你赢了。
换好衣服后,杜若捋平了袖口,对着铜镜转了一圈,第一次穿文士袍的感觉很奇妙,透着铜镜,哈佛史上最小女博士仿佛看到穿过千年的时间和空间,历史和现代竟在自己身上奇异的交融。她恭敬地朝镜中的自己拱手行了一个礼,礼毕抬头,看到模糊地镜中充满书卷气的自己俏皮一笑,吐吐舌头。杜若心想,这样真实又虚幻的感觉,真是奇妙,原来自己真的已经来到另一个地方了。
杜若笑嘻嘻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袍袖一挥,得意道:“我也算是个翩翩佳公子啦!”
在屏风外等的已经不耐烦地贺兰佑觉得眼前一亮,杜若本来就肤色莹白,现在又穿着白色的袍子,颇有几分翩翩公子,其人如玉的感觉。他站起来走过去,拉住杜若的手。
杜若脸忽然红了起来,只觉得心跳和呼吸都变得急促。她没想到自己的男装竟然有如此的魅力,难道李小六要和自己表白吗?
贺兰佑拉着杜若缓步走到凳子前,把杜若往凳子上一按。杜若感觉心跳越来越快,她听不见门外店小二吆呼引客的声音,听不见窗外卖小吃的摊贩叫卖的声音,更听不见自己明明狂跳的却恍若无声的心跳,整个屋子静的仿佛一根针掉下来她都能听得到,然而,她却什么都听不到。
贺兰佑什么也没说,沉默的拿起梳子,帮她把头发仔细地梳拢到头顶,连细微的发丝都不放过。这对向来以豪迈自诩的贺兰少爷来说,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天知道他在军营磨砺那几年,一直都是发髻凌乱的狼狈样,自己都收拾不整齐的人,如今虽然粗手粗脚,却也是认真起来连一根头发丝都要严谨的对待。
杜若端坐在凳子上,只觉得这一刻,漫长的仿佛让她忘却了前生今世般的现代十七载时光,又仿佛短暂的只有那么一眨眼的瞬间。她还没来得及平复因为胡思乱想而诱导的狂乱心跳,贺兰佑已经梳好了。她心中暗叹,原来他只是帮我梳头啊!原来他竟然帮我梳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