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济胭分飞之始

    『修缘: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喊你,修缘,我走了。遇到了一个域外大神。这是机缘。

    早上的谈话,我想了想,我要补充几点。

    第一,以万年为期,在此期间,你不准找我,你也找不到我。

    第二,我跟随的大神,变化莫测,但最看重实力,所以,请专心修行,你要见我,没有实力是不行的。

    第三,我只是你的一个劫,劫过了,缘就了无痕,所以,我离开后,世上再无李修缘,也无尊者降龙,只有疯和尚道济,请抛却前生前情,好好地活着。

    道济,如果你做不到,甚至违背了,那么,我们就此了断,再无关联。

    道济,如果你做到了,万年后,你没有改变初衷,我们再见。

    道济,你是疯颠恣意的、你是洒脱不羁的,嘻笑怒骂随心、恩怨情仇随风,你不属于哀苦伤悲,你应该得意地笑、开心地笑、放肆地笑、纯然如孩子般地笑。

    道济,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是有责任的,你是有任务的,你是来济世救民的,你是来慈悲渡人的,所以,你是属于众生的,你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所以,你务必保重。

    加油!好道济!

    胭脂留』

    道济站在桌子前,死死盯着手上的信纸,脸上已无一丝笑容。他刚才没在寺门前看到胭脂,就下意识地算了算,发现胭脂已不在寺内,可却算不出来去了哪。连忙飞遁到胭脂房中,果然已无人影,只余一室温香以及那堆鞋和一封信。

    信不长,道济却看了一遍又一遍,信中用词平淡却不乏殷殷劝慰,可道济还是觉得胭脂很残忍,她让他好好修行、好好保重,提醒他对众生的责任,对佛界的义务,可却偏偏只字未提她对他的爱,反而隐隐劝他忘记她,不容置辩地界定了万年之期,决绝地执意抹去李修缘的痕迹,更霸道地将他们之间的美好定义为冷冰冰的“劫”。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胭脂也可以对他如此残忍,如此冷酷。而他也第一次知道,当胭脂如此决绝地对待他时,他,痛苦不堪。

    胭脂啊,如果你是想让我体会当初我对你的无情,你做到了,胭脂,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道济面色痛苦,眼圈发红,心潮汹涌,呆站着如同木头人。直到屋外传来赵斌和白雪的说话声,道济才闭上双眼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把桌上的鞋子扫入百宝袋,又细细巡视了屋内一圈,才闪身消失。

    白雪和赵斌推开门进来,却发现空无一人,两人脸色凝重起来,白雪拉着赵斌臂弯道,“帅斌,你说,胭脂师姐是不是出事了?她要养伤,平时不太出去的,而且燕六姐也不在。”

    “我也不知道,不过,刚刚在寺门前就见师父脸色不太好,我看师父算了又算,可好像结果不太好。”赵斌烦恼地抓抓头。

    “那我们去其它地方找找吧,”白雪愁眉道,“希望胭脂师姐没事,否则,圣僧怎么办?”

    赵斌点头,又道,“也告诉白灵和陈亮一声,尤其是陈亮,很多事他都不知道。”

    “嗯,他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估计没这么快回来,我们先去找,再等他们回来。”

    “好,我们走。”说完,两人就手拉手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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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济不由自主地到了回头崖,背靠崖石坐在悬崖边上,眼望没有尽头的崖底云雾,往事浮上心头。

    当初,师兄告诉他有一个无心人约他在此见面,他下意识地就不想见,何况他在此之前,收到了一块诡异的红盖头。

    他在成亲当日,被点醒了前生记忆,的确发生了记忆紊乱,毕竟降龙有几万年的精彩经历,李修缘的那点平凡阅历被他彻底无视。胭脂永远是最了解他的人,她说的很对,他忘了李修缘,他觉得李修缘的那点责任和他转生的目的比起来,实在不足一道,何况,他又不是不管,只是暂时不管,等他确定大事无尤后,他会回来看顾的,再说,凡人也出不了什么事,而——胭脂,被他有意地遗忘在了心底。

    如果说,李家是他无意地抛弃,那么,胭脂,是他有意地封存的。她是他无法触碰、也不能触碰的存在,那时的他,又幼稚又无知,他以为,只要自己离开,只要自己忘记,那么,他还是那个潇洒自在的降龙,而胭脂,也能过上平凡幸福的生活,一如世间那么多相夫教子的女子。

    可他不知道,胭脂因为遇到了他,就注定了劫难重重。胭脂说,她是他的劫,倒不如说,他才是她的劫,是她一辈子的磨难根源。

    那天,他来赴约,胭脂问他,他记不记得她。他当然记得,他一见到胭脂的背影,那些封存的记忆就倾泄而出,他从来就不是循规蹈矩之人,所以,胭脂可能不清楚他长大后的长相,但他却已好多次偷入闺阁相看,怎么会不认识胭脂呢?所以,他当场否认自己是李修缘,然后想转头避走。

    可惜,胭脂不肯放过他,步步紧逼,甚至幻化了新房来提醒他,但他怎能就范。于是,对着嫁衣在身、坐在他床上的胭脂,残忍地漠视,即使胭脂自陈,他仍然皱着眉,残忍地反问她,是哪一个胭脂?

    胭脂眼角终于滑下一滴泪,那滴泪也滑入了他心里,他那时不敢承认,可他自己知道,那时,他的心很疼。

    他的胭脂,永远是那么地勇敢,即使他那么残忍,她依然声声责问,即使咬着牙、流着泪。他被逼得没有退路,却只肯以愧疚来粉饰一切,妄图以任打任骂任杀来消除两人的纠葛。

    其实是他心中笃定胭脂不会伤害他,是吗?所以,后来胭脂在背后袭他了一掌,他才会那么震惊。如果他愿意承认,那时他除了震惊,更多的是心痛。既心痛他的胭脂向他出手,更心痛他的胭脂已被他伤得彻底绝望,因为他回过头去,看到胭脂满眼都是木然,仿佛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仿佛不知道能做什么,彷徨无依,不知何去何从,似乎除了杀他再无可恋。

    岳母和舅舅问他,他为什么不早点醒来。是呀,他为什么不早点醒,是因为他不想醒来,是吗?直到洞房花烛也不愿醒,他的潜意识竟是想拥有原本不应该奢望的美好,是吗?他之后无数次地回想,如果那时师兄弟们没有叫醒他,那他自己到底会不会在洞房花烛前醒来?

    舅舅说,他要是早半天醒来就好了。早半天醒来,胭脂就还没有过门,花轿就还未抬入李家,可是,他真的愿意吗?时至今日,他都从未想到过要给胭脂一封休书,虽然他口口声声地让胭脂去找幸福,时时刻刻地以责任为借口逃避、推开,可他心底却隐秘地庆幸着,他是娶了胭脂过门的,他们俩是拜过天地、拜过父母祖先的夫妻,谁也无法否认,谁也不能否认。虽然没有来得及亲手掀起盖头、亲眼看一眼胭脂一生中最娇羞的刹那,但总算是娶了她,总算来得及娶了她。

    可是,他的这点隐秘幸福,却生生地毁了胭脂。那时他只知道胭脂沦了魔道,还不知道她跳了崖,以及之后源于他的无穷尽的磨难。

    今日,胭脂只是轻描淡写地挥手离开,他就受不了,那么,当初,他的冷漠、无视、推开、逃避,又是如何折磨着胭脂?

    他真是被胭脂的爱宠坏了啊!

    道济仰头望天,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然后握拳,在心中起誓,胭脂,从来都是你跟着我的脚步前行,这一次,换我来。

    胭脂,你说,你爱李修缘,更爱降龙和道济。那么,现在让我来了解,你除了我所知道的,还有哪些是我不知道的,不管你到底有什么秘密,不管你在哪儿,不管你会有什么变化,我总会找到你,去你的万年之约,我从来不是个乖孩子,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胭脂,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道济想着想着,就哈哈大笑起来。过了半天,才笑声渐消,脸上却已一派平静。

    道济召唤了昙华,昙华已经知道胭脂的离开,她蔫蔫地依向道济,沉默不语。

    道济摸摸她的头,“小昙,我们会找到你娘亲的,一定会!”

    “可是,”昙华泪眼汪汪,“娘亲怎么可以都不告别就一走了之,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不要小昙,也不要爹爹?”

    “不管你娘要不要我们,她永远是我们的家人,她永远是你娘亲,也永远是我,是我的妻子!”

    “嗯,”昙华明显感觉到父亲心里的难过,连忙伸出小手拍拍他的胸口,又侧着脑袋想了一会,看着道济说,“爹爹,以前娘亲曾经跟我说过,说,如果哪一天她不在了,要让我好好照顾你,不过,她也答应过我,她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爹爹,你不要难过了。”

    道济点点头,心里却在怀疑胭脂是不是早就准备离开,而且去的地方是大家找不到的。因为他算了又算,就是算不出来她在哪,连大致的方位都不知道。

    他对昙华道,“小昙,用心神感应一下,能不能感应出你娘亲来。”既然用法力无法掐算,只能靠心神感应。除非大难,他是无法有预兆的,不过,昙华本来就是胭脂元神蕴养而成,自然能感应一二。

    昙华听话地点头,盘膝坐好,然后闭上双眼,沉心静气,一边用神识感应,一边用心声呼唤。

    半晌,昙华欣喜地睁开眼,道,“爹爹,我感应到了,娘亲没有危险,气息很安祥,只是,”昙华皱皱眉,“娘亲的气息变得有些奇怪,好像,好像掺了别的,不再是完全的玄女仙气了。”说着,就慢慢靠在道济怀里睡着了,估计是因为耗了心神的缘故。

    “气息驳爻吗?”道济沉思着,“难道真跟了什么大神去练功了?没骗我?可她字里行间地都想让我忘了她,又是定了万年之约,又是让我练功,最后还抬出责任迫我就范。”哎,不想了,反正我是等不了万年的,管它真的假的,总要找到她,好在,确定了她很安全,总算可以松口气。”

    道济抱起昙华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又停住,冷冷道,“燕小六,出来!”

    燕小六马上现出形来,道济道,“有什么要说的?”

    “报告姑爷,我已经跟老大发信了,最紧急的那种,估计老大明后天就会下来,你不要担心了。”

    道济点点头,举步朝灵隐寺走去。

    身后的燕小六却很担心,因为他已经去过灵隐寺了,所有的监控设备全都被毁得一干二净,那是小姐恢复原身后,老大特意设置的,就是怕小姐出事,可以有个追踪线索。而且燕头连紧急联络记号都未能留下,那就表明带走小姐她们的绝对是个超级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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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广大的空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棵树,青翠碧绿,铺天盖地地耸立着,树周身佛光环绕,树叶树枝上又闪烁着点点土黄光点。

    佛祖盘膝坐在树下,垂目静修。

    半晌,佛祖睁眼,那永远是慈悲之色的眼神,却沾染了点点无奈。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该还的,总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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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济传之回头崖篇》:『……姑爷靠在崖碑上、颓废地半躺在地上,与平日的邋遢似乎没什么不同,可是,那孤绝的气息却溢满周身,他不再是大德圣僧,他只是——失侣的孤雁,分飞的单燕……小姐啊,你怎么能如此忍心?……』(燕小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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