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小九被问事情是否顺利,她答:“倒是顺利,不过你消息有误,人家桃夭姑娘并没有妹妹。”
花少意外地淡定:“我知道,桃夭身边那个小丫头初初被卖进醉翁阁时,拼死不肯接客,逃过一次被抓回打得半条命没了,是桃夭替她求情,收她做个婢女,她才安然幸活至今。由此我断定,桃夭是面冷心热之人,她不会为难你,反而会帮你。”
小九后知后觉:“所以你骗了我?”
花少看不懂小九平静的表情,莫名心慌,他突然附身贴近她,视线相交,鼻尖近在咫尺,呼吸可感。他紧盯住她的眼睛,急澄清自己:“今后再也不会。”
这句话,有力地像一句誓言。
这个情动得恰到好处。
小九却满怀戒备地后退一步,审视眼前这个凡人,心中百转千回:我的确极厌恶被骗,若放在从前早不问青红皂白先狠狠教训他一顿,但自打跟师父修仙习道以后,我的脾气明显温和许多。他毕竟出于好心,为帮我才行此下策,只是没提前同我商量而已,我却不可在事情办成后过河拆桥,不言谢反责怪人家,这绝不是神仙该有的风度。再者他那句话倒千真万确,日后我重返员峤山,与他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他断不会再得着机会欺骗于我。
主意打定,小九露出个真诚的笑容,宽慰花少:“你别多想,我没放在心上。”
她一反常态,如此毫不在意,却叫花少说不出心中是甜还是苦。
小九转换话题:“桃夭姑娘叫我帮她去试探一个男人。”
花少道:“所谓男人,一贪财二好色,不贪财不好色者胆小怕事,三关皆过之人如凤毛麟角,当属极品。”
小九得意洋洋地想:我师父身为上仙,自然不贪财不好色不胆小怕事。即便他生做凡人,必然也是男人中的极品,世间罕有。忽而她心血来潮,追问起花少的为人。
花少斜眼觑她:“你以为呢?”
小九竟认真盘算起来。同行的这一路上他花钱如流水,也没见他怕过什么人什么事,难得开窍的小九一拍桌子,手指花少连点三下:“你,好,色!”
花少略尴尬,大手伸出包住小九指向他的小手,眼神炯炯,唇动却无声:“目前我只好你。”
小九不察,只专注抽出自己的手,愈发坚定:“占我便宜,你果然好色!”
花少掩口咳两声:“还是说回试探的事吧。”
王生,男,未婚,二十有四,身长七尺,相貌平平,本地人,父母双亡,兄弟分家,兄住城西良宅,经营商铺三家,王生只得城东斯是街茅草屋两间,更名“陋室”,薄田一亩,无甚收成,日常以教书谋生。
花少叫小九夜晚扮个女鬼或狐妖去敲王生的门,色.诱之。
小九疑惑:“为什么非得是女鬼或狐妖?”
花少道:“王生是读书人,熟读孔孟,大爱刘梦得之《陋室铭》‘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因此无论你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他必以礼相待,不肯越雷池半步。他身为教书先生,给你讲一通大道理后轰你出门也是有可能的。然鬼狐之辈不受凡世俗礼约束,试看王生如何招架?不过……”
“不过什么?”
“我再三斟酌,小九还是别去,换个可靠些的姑娘较为妥当。”
“为什么我不可靠?装神弄鬼什么的我最在行,没人比得过我!”
“装神弄鬼你在行,色.诱你可在行?”
小九“吧唧”一口亲花少脸上,大义凛然地问:“这算不算?”
花少一时反应不过来。
小九当机立断去扯花少的紫金腰带。花少忙伸手制止她,心跳得厉害,有些喘不上气。他暗笑自己明明家中妻妾成群,在外久经欢场,此时居然如同不谙情.事的毛头小子,差点儿着了小姑娘的道。但无论如何,他不能任由小九去色.诱别的男人,经她这么一闹他更不放心了。
小九挫败:“看来色.诱真不是我强项,也罢,你找一个能干的姑娘替我,我正好偷个懒。”
花少便出钱请一位姿色尚佳的下等妓.女前往斯是街陋室演一场好戏。
妓.女无功而返,王生闯过第一关。
花少遗银百两,王生拾金不昧,过第二关。
黑衣随从怒追小九至斯是街,拔剑相向,王生挺身而出,以三寸不烂之舌击退“歹徒”,英雄救美却施恩不图报,勇过第三关。
次日小九兴冲冲向桃夭报喜。桃夭听后却半喜半忧,喜的是王生确为可托付终身之人,忧的是她如何向他托付终身。
小九却道:“这个好办。明日王生送完他的学生,回家之际必路过你窗下,到时你丢本书下去砸他,同他说上几句话,他若收下你的书便是对你有意,他若不收,你叫他晚上再来醉翁阁还书。我想,王生一进这醉翁阁,是走是留,就看你的手段了。你二人一旦两情相悦,接下来交给我和花少安排,我答应救你出醉翁阁,决不食言。”
桃夭笑看她:“这主意是花少教你转告我的?”
小九惊问:“你怎么猜到的?”
桃夭道:“我生来命不好,不比你有福气,须学得聪明些,才能活下去。”
小九默然感同身受,在被师父带回员峤山之前的一百年里,她为求生人间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她告诉桃夭:“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变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