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轾阁。
阳光明媚,山林万籁俱静,只隐约听见阵阵鸟鸣声。
软榻上的人一袭白衣胜雪,慵懒地躺着。
阳光有些刺眼,景雪皱了皱眉,睁开眼睛,双手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心间涌入一股暖流。
顷刻间,暖流消散,彻骨的寒意随之而来。半年前青灵剑刺入身体时的心痛与绝望至今清晰,它犹如一个恶梦,日夜纠缠,她忘不掉,也不敢忘。
那日睁眼的一刻,她已身在轩轾山。女娲娘娘告诉她,清由将她带到这里,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耗费大半的修为把她救了回来。
她笑:既然杀我,何必救我?既已弃我,你又凭什么救我?
任清由,我恨你。
……
“景儿……”
“姐姐!”
景雪连忙起身,只见景园、安龄和安华正望向自己。
迎上他们关切又诧异的目光,景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安华跑过来,看着她的肚子,顿时又惊又喜。“姐姐,你……你有孩子了?”
“太好了,我要当姨娘了?”
景雪笑着点头,又看看景园、安龄二人,“大哥,二哥。”
“景儿……”安龄唤道,欲言又止。
“二哥,咱们兄妹四人能重聚,比什么都好,是吗?”景雪微微一笑。
安龄亦淡淡一笑,点头道:“是。”时至今日,他明白了什么是血浓于水,过去种种,他错了太多,从今往后,他愿倾尽所有去守护这份亲情。
寒暄许久后,三人方才道明来意。
“景儿,你现在有孕在身,施法可以吗?”景园担忧道。
“那这样,姐姐,你把女娲石借给我,我来施法。”安华忙说。
“没事,我可以,何况这女娲石是灵物,它是认主人的,旁人就是会咒语也用不了。”
“好吧。”安华撅着嘴,坐回原位。
——
景园现已是狐仙族的首领,因着事务缠身,要先行回不周山。
景雪出门相送。“哥……”
“怎么了?”景园见景雪似乎有话说,轻声问。
景雪:“最近,仙界可有何异动?”
“与往常一样,怎么这样问?”
“没什么,只是心里有些不踏实。”
“不过,有一事很是奇怪,”景园拧眉,“这几天羽族周边的守卫少了一大半……”
“守卫?”景雪思索着,“会不会是被调去其他地方做什么事了?”
景园摇头,“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这么多守卫被撤走,却不见有任何动静,凌弃风好像并未将其派出。”
“真不知凌弃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景雪说,“哥,羽族向来与狐仙族过不去,只怕凌弃风此举是要向不周山动手,你要做好防备。”
“我知道。”景园说着,看向景雪,“景儿,你就准备一直待在轩轾阁,不回天宫了?”
景雪低头不语,不知如何开口。天宫,她再回不去了,也不想再回。在天宫,她已经死了,被清由亲手处死了。
这些事,景雪不想让景园知晓,她不愿他再为自己担心。
景园又说:“你和太子殿下终究是夫妻,如今又有了孩子,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哥,我的事你就别担心了,我自己会处理好的。”景雪说,“倒是你,别太操劳了,顾好身体。”
景园无奈点头,不再多言。
安华守在床头,见紫儿睁眼,兴奋不已。“紫儿姑娘,你醒了,二哥,紫儿姑娘醒了……”
安龄大步流星走到床前,看着紫儿。
“我这是在哪儿……”紫儿抚了抚额头,欲起身,迷迷糊糊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慢点儿……”安华上前,热心地扶着紫儿的手臂。
紫儿抬头,环顾四周,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目光最终落在安龄身上。“白大哥。”话语中透露着欣喜。
“紫儿。”安龄淡淡唤道,脸上云淡风轻,心中却是欢喜不已,“现在感觉如何?”
“很好。”紫儿的脸色尚有一丝苍白,说话也显得无力,又看向安华,问:“这位姑娘是……”
“我是安华。”安华笑着指了指安龄。
“安华姑娘。”紫儿笑着微微颔首。
“无须如此客气,叫我安华便好。”
这时,景雪正从门外进来。“紫儿姑娘醒了?”
“姐姐。”安华跑到景雪身边,对紫儿说:“这是我姐姐。”
“景儿是我的妹妹,”安龄说道,“是她救了你。”
“原来是姐姐救了我,”紫儿说着便要下床,“紫儿谢过姐姐的救命之恩。”
景雪连忙拦住。“哎,你还未痊愈,就别下床了,好好躺着。”
“是啊,等你好了,再好好谢谢我姐姐不迟。”安华一边说道,一边给紫儿盖上被子。
景雪看了一眼静默在一旁的安龄,又看看紫儿,笑意渐深。
——
数日后,安龄和安华带着紫儿返回不周山。
丽真殿前,朗隐一身青衣笑意盈盈看着安华。
“怎么又是你啊。”安华不耐烦地说。
“你就这么烦我?”朗隐早已习惯了安华这样的态度,倒也毫不在意,仍旧轻松说笑。
安华:“看不出来吗?”
“唉,好吧。”朗隐长叹一声,望向天边,陷入沉默。见其突然安静下来,安华偷偷瞄了他一眼,竟看到了一丝悲伤。
“安华,我今日,是来向你道别的,”朗隐转过头,看着安华,“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安华问,忽而又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不禁皱眉,“我是说,你走了就走了,干我什么事?”
“你也太狠心了吧?”朗隐无奈至极。
“是啊,我就是狠心。”安华说完又狐疑地看向朗隐,“你该不会要回妖界吧?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再回妖界的。”
“不是说不关你的事吗?为何又不许我回妖界?”朗隐笑眯眯地问道。
“我……我只是觉得你身为仙,与妖界纠缠不清始终不妥,我是怕你会连累我们狐仙族。”安华若无其事地说,有些心虚。
“是吗?”朗隐心中不免失落,不过很快又释然了,他明白,有些事,急不来。
午后,景雪躺在轩轾阁前的软榻上晒太阳,正当昏昏欲睡时,一清晰的脚步声响起。
景雪缓缓睁眼,白色身影映入眼帘。
“景儿。”凌飞雨唤道,脸上挂着笑容。
明明没有多久,但此刻再次见到凌飞雨,却仿佛已过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