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陶然洗漱完毕后,趴在沙发上,林百川开始给她换药,背上的那个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可肩膀上的那个还是血淋淋的,看的他眼睛都发涩,“前两天是不是又跟阿城周旋了?”
她把头埋在枕头里,两手紧紧抓着床单,可说话的语气又透着轻松,“难免的,我和阿城都是小人,喜欢动手。”
敷上药,又把伤口重新包扎好,他开始亲吻她后背伤口的边缘,她浑身一阵颤栗,“我没事的,不疼。”
“可是我疼。”
她转移话题,“你今天去看了苏莹,她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出院?”
“原本是要这两天给她办理出院,没想到江迎东母亲离世,等过了这几天再接她出院吧。”
“然然,我还是决定不接她回家。”
她怔了下,“为什么?”当时不是都决定好的吗?而她经过挣扎好不容易已经接受了,毕竟还是大局重要。
“我不想你委屈自己,我在这附近给她买套房子,我经常去看她。想到她对你恨意那么深,我就没办法让她和你同一屋檐下。”
“谢谢你,老公。”她其实一点都不想看到苏莹,这样子再好不过。
他又亲了亲她光洁的后背,把她的睡衣拉下来,把被子轻轻盖上,“你先睡吧,我还要处理公司的一些邮件,估计又要很晚。”
过了几分钟,还没有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她转头问他,“不是要处理邮件吗?怎么还不去书房?”
“等你睡着我再去。”
她开始逗他,“我已经睡着了。”
林百川看得出她此时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应该是他说了不接苏莹回来住的原因,他暗暗舒了口气,还好做了这个明智的决定。他弯腰凑到她面前,“亲我一下。”
竟然索吻?陶然想拒绝,可是看在他没把苏莹给接回家的份上,就蜻蜓点水似的在他嘴角亲了下。
他还是不满足,“不行,太敷衍了事。”
她又亲了下他的嘴唇,他这才满意的拍拍她的头,“赶紧睡觉吧。”他坐在床边,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慕时丰,【我老婆刚刚主动亲我了,亲了两下!】
发完后,他心里舒坦的不行,精神气爽,想到和头见面的那个晚上,头儿离开后,慕时丰跟他嘚瑟,说是陶然主动亲了他,他当时差点背过气去,真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男小三。
陶然也没有困意,想到还有几天就要过年,她问他,“老公,春节我们要怎么过?去你家还是我家?”
他想了想,“哪里也不去,我们俩在家过。上个月我们两家人才一起吃过饭,就当是年夜饭了,我害怕看到我岳父母,你害怕看到我爸妈,索性我们谁也不见,等到他们四个人接受我们已婚的事实了,我们再和他们正常往来。”
“也行,你说当时他们四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时,是不是心里已经拧成了疙瘩?想掐死我们的心估计都有了,两家子斗了大半辈子,突然被我俩给和谐了。”陶然想到这事就想笑。
在兆隆酒会上她和林百川高调秀恩爱后,两家已经不得不把家长见面的大事提上日程,上个月的某天他们两家人正式见了个面,反正饭桌上是冷的要死,她感觉都要结冰了。
吃过饭后她和林百川就开溜了,战争还是留给他们吧。
这时,慕时丰的信息回过来了,林百川点开手机,慕时丰就是把刚才他发的信息给截屏了,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发件人林百川,手机号码也在列,然后就是慕时丰发过来的文字,【你说我要是把这截图发到朋友圈,会产生什么效应?】
林百川捂着胸口,用力按着肺部,感觉马上就要炸开来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玩阴的,他好像一直都要输给慕时丰。要是被别人看到这消息,他老脸都没处搁了,被老婆亲两下都能到处炫耀,别人一定会骂他脑子有shi。
然后慕时丰的信息又进来,【不让我发也行,答应我一个条件。】
林百川知道他就是十足的卑鄙小人,若他不答应,他说不定就会发出去,咬牙回他,【有屁就放!】
【明天早上送早饭给我吃,我要吃你亲手做的!】
林百川看到信息后真想发一句,去死吧,可是忍住了。
江迎东母亲的追悼会是在两天后,大年二十六,那天飘起了大雪,入冬以来的第二场雪,在前往殡仪馆的路上,陶然的心情说不出的沉重,此刻她心疼的不是江迎东,而是多年前的那个江六。
他真的再也没有亲人了,一个都没有了。八年前那次地震,他在老家的二十多位亲人全部遇难,没有一人幸存。
她猜测他的心底定是一片荒凉的沙漠,没有生机,没有希望,看不到未来在哪里,每一条都好像是漫漫死亡之路。
这么了无牵挂的人才是最残忍狠绝的。
一个多小时后她和林百川一起到达了追悼会的地方,也就是两天不见,他憔悴的让她心里发紧,走到他面前时,她说不出话,最终只是指了指他心脏的位置,再指指自己,告诉他,他不是没有亲人了,还有她。
他读懂了她手势的意思,他不顾身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也不管林百川还在旁边,不受控制的将她轻拥在怀里,沙哑的说了句,“谢谢我还有你。”而后松开了她,拍拍她的肩膀,又抱歉的跟林百川握了握手。
她的眼泪滑落,或许不久之后,她这个唯一的亲人就要大义灭亲了,难过从心底蔓延到四肢。
伤心过后,她还不能忘了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她仔细观察着每一个人,多年的经验,通过他们的眼神还有身上独有的气质,她还是能轻易辨别出哪些是江迎东在生意场结交的朋友,哪些又是他集团里的人。
其中有个身高在175左右,身材偏瘦的中年男人,在和遗体告别后,和江迎东握手时,还哀痛的用力拍了拍江迎东的胳膊,这一细小的不同,引起了陶然的注意,一般的人是不会这么自然的拍他。
她突然感觉有道刺人的视线盯着她,她转头就对上了阿城凛冽的眼神,眼神里全是狠戾的警告。
告别仪式结束后,来参加追悼会的大多数人都先后离开,慕时丰和林百川安慰了江迎东几句,原本想留下来,却被江迎东劝走,母亲生前就喜欢安静,送母亲去墓园,他自己去就够了。
江迎东已经三天都没有休息,大脑是混沌的,直到灵堂渐渐冷清安静下来,他侧脸想找阿城,却看到陶然就站在他身边,他欣慰的看着她,“一会儿陪我去墓园吧。”
她点点头。
两个小时后,墓园里。
此时的墓园静谧萧瑟,青松已被皑皑白雪覆盖,雪花飘落在他身上,阿城要给他撑伞,被他拒绝了。
他跪在墓碑前,地上融化的雪水已经湿透了他的膝盖,他把大衣脱下来叠了几层放在他边上,示意陶然跪在他的衣服上,陶然刚要捡起衣服准备给他穿上,被他用手挡住了,“我妈妈知道你受伤了,你能过来送她最后一程,她已经很开心,就别讲究什么了,跪在我衣服上吧,你不能再受冻。”
阿城跪在她边上,还给她撑着伞。
下葬的那一刻,江迎东的眼泪又无声落下。随行人员以及保镖全部后撤,阿城把伞给了陶然,也撤离,墓地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妈,到了那边和爸爸还有姐姐们说一声,我在这边过的挺好,再顺便告诉他们一声,我不孤单,我还有亲人的。”说着他拉起陶然的手,“妈,从此后陶然便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了,您和爸爸一定要保佑她一生平安。”
陶然哭的不能自己,她如今跪在这里是给两位老人忏悔的,过不了多久她就要亲手送走他们的儿子了。
江迎东站起来,扶起陶然,忍不住又把她按在自己的怀里,“谢谢你。”曾经在我最贫困潦倒的时候给了我希望,如今在我孤单无助时,又给了我陪伴。
离开墓地的时候他全身都冻僵了,坐上车后还是忍不住打冷颤,陶然从后备箱里找了一套他备用的西装衬衫递给他,“赶紧换上,回家肯定要发烧的。”
司机识趣的赶紧下车,陶然也准备下车给他空间换衣服,结果被他一把抓住,“外面冷,你坐里面就好,我下去到后边那辆车里换。”
江迎东拿着衣服就下了车,司机也一直都没上车,站在车门口候着,这时江迎东落在座位上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小七,陶然也没敢接,万一要是她不该接的电话,又正好被阿城知道,她又要惹一身骚。
手机没响几声就断了,屏幕随即也暗了下去,江迎东换衣服的速度还挺快,没过三分钟,他就已经坐了进来。
陶然想到刚才那个电话,“舅舅,你刚才有个电话进来。”
江迎东这才想起手机,拿起来看了眼就按掉屏幕,也没再回过去,跟陶然算是简单交到了句,“公司的电话,应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汽车缓缓驶离墓园,她又不自觉的回头看去,这里也住着她的亲人,只是她没有勇气去看他们,总在欺骗自己,他们没有离开,只是出了趟远门而已。
直到汽车行驶到马路上,再也看不见后方的那片地,她才回过头,又看向江迎东,“舅舅,这几天我去别墅那边陪你聊天吧。”
他没有拒绝,“好。”
她犹豫了片刻,“今年的年夜饭我陪你吃。”
他微怔,还没等开心爬到他的心底,他又意识到那些不可能,“你有自己的家人,现在又嫁给了林百川,年夜饭自然是要陪他们吃,说不定婆家和娘家还要两头跑,已经够你忙的了。”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期盼着她可以继续坚持着,一个人过年的悲凉滋味他不愿去想,也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