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下腰,伸手从龙天威的怀中掏出那本沾染了大片血迹的独孤剑谱,然后一页页地翻看起来,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仔仔细细,每一个招式图像都不曾放过。
他越看心中越冷,越看脸色越苍白,当看到最后一页时,手中的独孤剑谱终于滑落在地。
周慕斐本来为了避嫌故意东张西望,不去看那本剑谱,此刻见到独孤流云如此反应,遂好奇地翻开随意看了两页——然后他也愣住了。
片刻后,他轻轻推了推独孤流云,低声道:“怎么回事?这上面的剑招,好像和你十三岁以后一直在练的那套无名剑法一模一样……”
独孤流云点点头,神色木然道:“师父告诉我,那是他自创的剑法,因为想不到合适的名字,所以就没有取名字……”
周慕斐很快明白了其中关窍,顿时大吃一惊道:“你不会怀疑……你师父也参与了……吧?”
独孤流云摇摇头,心中乱成一团:“我不知道……师父不会做那种事……可他教我的确实是独孤剑法……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周慕斐十分理解他此时的心情,闻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是的,你先别胡思乱想。我们一起回去问问你师父,他和你父亲是至交好友,或许是你父亲传授了他独孤剑法也未可知。”
然而,尽管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很离谱。
毕竟对于一个剑客来说,祖传剑法是绝对不能外泄的东西,甚至连妻子女儿都不能传授,更何况是好友了。所谓的‘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就是这个意思。
相比较来说,还是季凌轩参与了当年独孤家灭门之事,因此事后得以学到剑谱中的剑招,这个推断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是如果季凌轩真的是独孤流云的灭门仇人,那他为何要一手带大独孤流云,教授他武功,并在他成年之后令他下山寻找杀父仇人报仇,还将线索一一告知?这未免太不合情理了。
周慕斐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其中关窍,只好不再去伤脑筋,拉起身旁满腹心事的独孤流云朝着山下走去。
独孤流云下意识地跟着周慕斐一步步走着,脑中乱成一团,龙天威临死前的那些话一遍遍重复在耳边响起,每响一遍,都仿佛有一把铁锤重重敲在他心上一般。
他之所以会下山寻找杀父仇人,最大的原因还是奉了师父的命令。师父将他一手养大成人,并竭尽心力教他剑术教导成才,对他可谓是恩深似海,因此师父让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而且尽最大的能力做到最好,他甚至完全不需要去考虑对错。
因为在他的心中,师父永远是正确的,师父就是他心中的天神。
而他的父母家人,在他心中只不过是个模糊的符号而已。
他们虽然生了他,但是他的记忆中根本没有过他们,所以他的父母于他而言,不过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他下山后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在忠实地履行师父的命令。
因此当独孤流云最后查到的线索竟然指向自己的师父也参与了当年灭门血案时,他才会感到如此震惊、慌乱和不能置信。
现在的独孤流云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师父是被陷害的,他懂得独孤剑谱中记载的剑法其实别有内情,一切都是那个龙天威在信口雌黄血口喷人。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呢,如果……如果师父真的参与了当年独孤家的灭门惨案……
独孤流云不敢接着想下去,只要一有这个念头冒出来,他就会拼命地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坚决不让它在自己心中生根发芽。
因为独孤流云心里很清楚,即使师父当年真的因为什么原因而杀了自己的全家,自己也绝对不可能为了报仇而对着他拔剑相向。
“我必须回去向师父问个清楚。”独孤流云用手按着闷得难受的胸口,“我只是……我只是需要一个真相。”
独孤流云浑浑噩噩地跟着周慕斐沿着来路回到暂住的客栈,然后两人草草收拾了一下行礼,骑上先前买的那匹骏马,片刻不停地朝着封剑山庄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