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火车站不算远,大概二十来分钟车程就能到,现在又不是交接班的时候,也不是堵车高峰期,除了车祸导致拥堵严重之外,他想不出司机干嘛不去。但是他能等薛筱悠不能等,再晚一点更不好找人了,就跟司机商量。
没想到司机却摇了摇头,坚决的说:“你加钱我也不去,赶紧下车。”
说着就要赶秦子安下车,秦子安也来气了:“我这边赶时间,你要是敢拒载我投诉你!”
司机还是不肯答应:“你投诉我也不去。实话告诉你,火车站那边出事了,有人在满大街砍人,我有个朋友刚刚就在那边,差点就没命回来了,现在谁敢过去!而且一会儿警察肯定得封路,去了也进不去。怎么,你赶火车啊?我劝你也别去了,赶紧把车票改签了改天再走吧,再着急也没有命重要!行了,你赶紧下车,我还要做生意呢!”
秦子安被这个消息惊得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的士司机看着他惊愕的样子,说:“不信是吧,刚开始我也不信,不过在那边跑车的朋友都说了是真的,一帮人提着刀见人就砍,跟《古惑仔》似的,这治安真得好好管管了。”
秦子安还是不能相信:“你胡说!不可能!火车站都有警察,怎么可能有这种事,而且这么大的事新闻怎么会没有报道。”
的士司机不乐意了,反驳道:“谁胡说了。就刚才的事新闻哪有那么快,要不是我朋友刚好在那边拉人我现在也还不知道这事儿呢!你赶紧下车,别耽误我做生意。”
秦子安却突然探过身去一把抓过的士司机的衣领,的士司机吓了一跳,以为遇到了抢劫的,声音都颤了几颤:“兄弟别激动,咱有话好好说,我今天才出来,还没什么钱……”
秦子安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红着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你骗我,对不对!你骗人的!火车站那边那么多人,怎么会有人在那砍人,你撒谎!是不是!”
的士司机看着他这样,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死劲儿把秦子安的手抓下来,心有余悸的看着他:“骗你干什么。你要不信你自己下车想办法过去看看。不过我可告诉你,这要万一出了事可不怨我!”
说着把秦子安赶下了车一溜烟跑了。
秦子安失魂落魄的下了车,只觉得心里乱成一团,抓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只有刚才的士司机的话在他耳朵里炸雷似的响,如果火车站真的有人在群殴,万一薛筱悠还在火车站,她一个女孩子会不会被吓到?那些人会不会伤到她?不行,他得去看看,他要去找她,见不到她他没法放心。
秦子安恍恍惚惚的连着拦了几个车,一说要去火车站司机都摇头,最后还是有个司机见他这个样子有点可怜,说可以带他过去,不过只能从后面地铁站那边绕,不到前面来,秦子安哪还管他从哪里走,只要把他带过去就可以了。
在看到火车站后面的时候,秦子安已经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喧闹声和救护车尖锐的警报声,心下就是一沉,看来火车站真出事了,虽然刚才那个的士司机说得言之凿凿,秦子安到底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但现在,那些声音让他不得不信。
司机给秦子安指了路,提醒了他一句小心些就走了。秦子安下了车跌跌撞撞的顺着司机指给他看的地下通道走过去,那边已经是狼藉一片。
警察已经赶到拉起了警戒线,秦子安过不去,一着急差点和现场的小警察吵了起来,这边的骚动引起了其他警察的注意,有几个穿着防弹衣的警察端着枪走了过来,秦子安看到其中一个只觉得像见了救星一般:“江华,江华,我是秦子安!”
其中一个年约三十警察停下了脚步,正是江华,他听到有人喊他就看了看秦子安。灯光有点昏黄,过了几秒讲话才认出来:“秦子安。你来昆明怎么也不说一声,什么时候到的?对了,你现在在这边干什么?先赶紧离开这边,这里现在不允许闲杂人停留,回头有空了我再联系你。”
其他人见是熟人也就各自做自己的事了。
秦子安满脸急色,没心思寒暄,直接跟江华说:“我现在不能走,我女朋友可能在这里,我要找她,你能不能帮我?”
江华一听,面露难色:“找人啊,现在恐怕不行,事情很多走不开,而且现在的情况也不好找啊。要不你把她名字给我,我让同事都帮你注意着,有消息的话我给你电话!”
秦子安苦苦哀求:“你让我自己进去找好不好,拜托了,她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你让我进去,我保证不给你们添乱,我就自己找,行不行?”
江华还是说不行,秦子安急得几乎要哭,江华看不下去,答应陪他进去走一圈,但是进去之后秦子安必须听他的,而且之后不管有没有找到人,秦子安都必须马上离开。秦子安急忙保证,急匆匆的跟着江华往火车站走。
越靠近火车站,现场就越是混乱,满地都是被丢弃的行李,掉落的鞋,还有不少地方散落着斑斑血迹,秦子安越看心越沉,他开始意识到,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他已经不认为这是一起街头斗殴事件了。
走到铜牛雕像旁边的时候,秦子安眼光扫到雕像台子的台基上有个绿色的东西,他走过去仔细一看,那是一条长丝巾,整条丝巾是浅草绿渐变色的,从两头向中段颜色渐浅,轻轻柔柔的像一汪春水一般,两边丝丝绕绕的用同色系的丝线绣着缠枝花纹样,带着几分古典的韵味,秦子安认得,这是薛筱悠的。
薛筱悠很喜欢这条围巾,经常戴着,而此刻这条围巾就静悄悄的躺在地上,在丝巾的中间位置有一个破口,以那里为中间点染上了大片暗红的血迹,还有无数的脚印。秦子安蹲下身捡起围巾,江华在一边说:“哎,别动这些东西。”
秦子安却恍若未闻,只喃喃自语着:“这是小悠的围巾,我认得,这是她的围巾,她最喜欢这条围巾了……”
江华一听,愣了,瞥了眼围巾心里也是一沉。
围巾中间部分已经被血染透,血迹是连成一片的,颜色暗沉均匀,看起来不像是被喷溅或从其他人身上沾染到的,那么上面的血迹来源就极有可能是这条围巾刚好掉落到了一滩血液里,或者根本就是戴围巾的人受了伤。江华觉得秦子安的女朋友只怕情况不妙,但是他没敢说出来。正想出言安慰秦子安几句,却见秦子安突然站起来,拽着围巾跌跌撞撞的走着,嘴里一声接一声的喊:“小悠!薛筱悠!你在哪?薛筱悠!……”
薛筱悠坐的那列车原本应该是七点四十就到,但是列车晚点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九点零几分才到昆明站。
终点站大家都要下车,人流拥挤在出站口,薛筱悠在后面跟着,等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才慢慢的下车出站。这一来就过了十几分钟她才算出了站。
出站之后薛筱悠拉着行李往站前广场那边走,准备去打车,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骚乱是从售票区那边传过来的,开始时薛筱悠只隐约听到有人在喊“杀人了!”,薛筱悠听到了但没注意,只以为是有人在闹着玩,小米平时被武力镇压的时候也没少喊“杀人啊!救命啊!”一类的话,所以薛筱悠依旧自顾自走着,快到铜牛雕像的时候,薛筱悠发现事情不对。
如果是打闹是不会引发骚动的。但现在人群像煮沸了的汤锅一样极速沸腾起来,男女老少都尖叫着四散奔逃,薛筱悠抬眼一看,只见一抹寒光闪过,向着她直直飞来,从她左肩和脖子的连接处贴着擦过继续向后飞去,掉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有温热的东西顺着薛筱悠的肩头流出来,向下滑落。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薛筱悠尚未反应过来,就看到前方又是寒光一闪,一柄明晃晃的钢刀扎入了左前方一个还在逃命的男人肩上,薛筱悠当即吓得失了神,现在她知道刚才贴着她的脖子飞过去的东西是什么了。
和平年代长大的薛筱悠不是没见过死人,但是她从没亲眼看到有人在她眼前死去,更没有见过这样子简单粗暴血腥残忍的杀人,尤其是她自己也在被杀的范围之内。薛筱悠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亲身经历这样子恐怖的画面,也没有想过她居然会是被杀死的。
在周围人的哭叫中,薛筱悠身上的交感神经迅速占取了主要支配地位,心跳加快,瞳孔放大,肌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薛筱悠撒开脚丫向着前方快速的跑去,还好黄薇提醒了她要穿平跟鞋,苏一次课薛筱悠跑得很快。
行李被丢掉了,围巾跑掉了,血从伤口流出来,胸口和肩胛骨上粘腻一片,但薛筱悠都顾不得了,她只是跑,拼命的跑。这时候的薛筱悠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跑到哪儿去,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这里,逃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跑到靠近公共厕所的地方,薛筱悠右脚踏到了一个小石子,一下子摔倒在地,她赶紧挣扎着爬起来,右脚发出一阵剧烈的疼痛,刚才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她是从站前广场往出站口相反的方向跑,窜到了另一边,朝这个方向跑的人竟然不是很多,有几个慌慌张张的从她身边跑过,可谁也没有停下拉她一把。
薛筱悠有点着急,站起来试了试,右脚一落地就钻心的疼,根本没法用力。
薛筱悠无比的绝望,难道她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张目四顾,薛筱悠看到前面一点只有一个公厕,不过她不敢进去,谁也说不清里面有没有人,又是什么人。薛筱悠眼光一转,突然看到公厕角落的墙边竖着几块纸板,围出了一方小小的空间,不由心头大喜,强忍着右脚的疼痛跳过去,查看了一下,这是两个完整的纸箱拼接起来的围挡,搭着墙角共同围出了一小块方形的空间,应该是环卫工人寒夜里用来挡风的。薛筱悠也顾不得脏不脏,快速把靠里面的纸板重新撑开成一个纸箱的形状,依旧放在被另一块纸板半围出来的那处角落,矮下身将撑好的纸箱往自己身上套。
纸箱原本是装洗衣机的,不算很小,但薛筱悠还是只能紧紧缩着才能勉强将自己塞进纸箱,做完这一切之后薛筱悠就缩着一动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