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华胥说过南风是个异人,南风却说自己没有异能。
贺阳再迟钝也知道自己踩到雷区了。他看了看南风的反应,在心里默默记了一条笔记——南风可能讨厌异能者。
“我只是随口一问,让你想起不高兴的事了……”贺阳看着她,眼神诚恳,“我很抱歉。”
“算了。”南风的声音很低,“是我自己的问题。”
贺阳挥了挥手,示意就此打住。他看了看左右,笑着指了指前面一家烤肉店。
“就在那吃吧。他家的烤肉做得还不错,有一道虾胶香菇你一定要试试,是把特别调制过的虾肉放在香菇上一起烤,那个鲜啊,真不得了。对了,你吃甜品吗?”
“吃。”
“那就没问题了!他家的甜点师傅是特地从甜品店里挖过来的,做港式甜品是一绝,手艺好得能让你把舌头吃下去。我推荐他做的芒果班戟和红豆双皮奶,你对芒果应该不过敏吧?”
“不过敏。”
两人在服务员的“欢迎光临”声里走进了店门,贺阳拉开椅子让南风坐下,接过菜单递给南风。
“你先点你想吃的。”
南风粗略的扫了一眼菜单,用铅笔在上面刷刷刷勾了十几道菜,看得贺阳眼睛都直了。
“喂喂喂……你悠着点!这家的菜量不小,虽然我知道你胃口一向很好,点这么多你也吃不完的!”
南风面无表情的将菜单递回给他,道:“没事,我吃的完——我点的只是我那份,你点你的吧。”
贺阳勉强把自己脱眶的眼珠子摁回去:“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咦?”
留意到自己方才说的几道菜都被南风勾上了,贺阳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南风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他只加了一壶水果茶,便将菜单递给服务员。
“先上这些吧。”
“你不点?”南风看着他。
“先吃吧,吃完不够再点。”
“也行。”她无所谓道。
先上的是牛排,上好的牛肉刚一挨到烧热的铁板,立时冒出滋滋的白烟,不多时,肉便变了颜色,烤肉的师傅灵活的将肉翻过来,一阵诱人的香味顿时蔓延开来。
“说起来,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像电影和美剧里那样吗?没事的时候打打闹闹,有事的时候各自发挥所长,齐心协力解决问题以后再一起去喝一杯?”
贺阳好奇的看着南风,烤肉店的温度比外面略高,她也就没穿外套,手臂的线条流畅美丽。人体的肌肉非常神奇,若不是刻意绷紧了是看不出的,于是当南风这样端正的坐着时,贺阳也只能看着她宛如最完美的雕塑一样的手臂,暗自想象着其中蕴藏着怎样的力与美。
“很无聊。”南风抿了一口柠檬水,“没有任务的时候都在训练,很枯燥。别的部门我不清楚,我们部门并没有你说的那种……其乐融融的氛围。”
“你们连娱乐都没有吗?”贺阳很是难以置信。
“与其和他们出去玩,我倒更愿意多做些训练。”
烤肉烤好了,师傅将肉切成均等的八块分给他俩,接着开始烤虾胶香菇了,南风静静看着自己的碟子,好一会儿才用叉子叉起一块牛肉。
“我和他们不一样,要多锻炼才行。”
将唯一的武器反复锤炼,以期达到这个肉/体力量的极致,不输给任何的异能者。
牛肉在唇齿间透出香浓的肉汁,渗透到味蕾的每一处,鲜嫩而富有弹性的肉质令咀嚼都变成了一件乐事。这家的烧烤料不知是怎么配置的,在除去肉的腥味的同时也保持了肉本身的美味,毫不喧宾夺主。
“在好吃的面前就不要说训练这么无聊的事了。”贺阳给南风倒了一杯水果茶,“这肉好吃吧?我猜你会喜欢吃烤的熟一点的,所以给你要了八成熟的,会不会太老了?”
“对我来说刚好。”南风的眉头放松了一点,“该说谢谢吗?”
“不用谢,为女士服务是男人的荣幸。”贺阳眨了眨眼睛,“特别是为你这样美丽的小姐服务,那荣幸程度约等于被英国女王授勋。”
“你对哪个女生都这么嘴甜吗?”南风淡淡道,吃下盘中最后一块牛排。
“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就是因为是真心话才糟糕。
南风默默在心里说。
最后,她也只是用那双黑色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睛很像猫,眼梢略略向上吊起,给人以不好相处的印象。但那一眼却是柔和的。像沉静下去的海。
“你还是少说这种话吧。”
贺阳一怔,伸手摸了摸下巴,很是不解的样子。
“这年头已经连实话都不能说了吗?”
“……”
南风彻底不想理他了。
这一顿诚如南风所言,她点的东西只够她自己吃。贺阳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吃完了八个人的量,无法控制自己不把目光放在她的肚子上,揣测着她的胃是不是通往异次元,否则有什么理由能解释她吃了这么多胃还没炸!他最后只能默默叫来服务员再点了几个菜,一语不发的等起了自己的饭。
……打不过妹子也就算了,连食量都输给妹子,这个世界对他实在太残忍了。
结账的时候两人发生了一场小小的争执。
南风:我说了我请客。
贺阳:你请客我买单啊。
南风:既然是道歉,没有让你花钱的道理。
贺阳:你是保镖,我包吃是应该的。
南风:再废话揍你。
贺阳:……遵命,南爷。
看着南风刷卡的时候,贺阳默默的想,这已经不是南哥了,这是南爷,哥这个字怎么能概括我们南爷的境界呢!!!
也许是因为贺阳吃得太撑了,所以他当晚很难得的半夜醒了。
不知为何,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雪白的圆月高高悬挂在空中,霜雪一样的辉光洒向大地,将夜晚映照得有如白昼,别墅花园里的植物迎着月光,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银霜。贺阳隐约有种感觉,月光似乎有魔性一般,吸引着他的目光无法移开。
贺阳低下头,看见花园里站着一个人。
树的阴影覆盖了那人的身形,贺阳吓了一跳,慌忙抓起放在墙角的棒球棍,踮着脚尖朝楼下走去。
走到花园里他才放松下来,将球棍垂在地上。朝树影下的那人翻了个白眼。
“大晚上的不要吓人啊南爷……咳我是说南风。”
南风却没立刻回话。
贺阳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似乎是这一步惊醒了她,南风转过身,将脚底下的什么往草丛里踢了踢,这才冷淡的开了口。
“你怎么下来了?”
“我刚才醒了,看到花园里有人,所以过来看一看。南风你怎么在这?你也睡不着吗?”
南风微微垂下眼帘,从树影里走了出来。
“算是睡不着吧。”她看了他一眼,“外面冷,进去说吧。”
贺阳强忍下再翻一个白眼的冲动——知道外面冷你还在外面呆这么久!看看你头发上!都凝了夜露了!你到底在外面站了多久啊!
随手将裹在身上的薄毛毯解下来递给南风,对方刚想拒绝,贺阳难得强势的直接张开毛毯包住南风,干脆利落的在肩头打了个死结,他觉得自己大概把自己二十年弹钢琴的手速都用在这上面了。
“你披着!”他说,“不准还给我!”
南风准备扯下毛毯的手顿了顿。最后还是无言的接受了这份好意。
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言的进了屋子,打开客厅灯后,贺阳才留意到南风的脸色有多难看。
“……你不舒服吗?果然今天吃太多了吧?”
“只是做了个噩梦。”南风坐在沙发上,下意识揉了揉额角,“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冰箱里给我拿瓶水吧。”
贺阳不赞同的看着她,道:“大半夜的喝冷水,你小心胃疼得更睡不着觉。”
“没关系。”南风揉着额角,只觉得头更疼了,“我身体好不碍事。”
贺阳皱着眉头看了她一会,转身朝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不忘回头伸手朝她虚点两下。
“你在这等一会,我给你弄点热的去。别喝冷水啊,知道吗?”
南风怔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百无聊赖中,她抬头观察着这间别墅。不得不说,这间别墅布置得十分温馨,也收拾得很是整洁。大约是出于主人的偏爱吧,生长繁茂的绿叶植物被摆在各个角落,看得出它们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映得整个房间都格外的生机勃勃。电视柜上摆着好几个相框,她随手拿起一个来看,照片上拿着小提琴的女孩站在坐在钢琴旁的贺阳右侧,年少的脸庞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毫无阴霾。
相框玻璃的倒影模模糊糊地映出她的脸,那是一张冷漠而阴沉的脸庞,眼神阴郁。
南风将相框放回柜子上。
她和他们一样大的时候,有那样笑过吗?
“……最近真是太闲了。”南风自言自语,“得快点弄完这个任务,找点别的事做。”
免得她闲得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习惯性的做了个握/枪的手势,一杯牛奶忽然递到了她面前。
贺阳的笑脸近在咫尺。
“我热了杯牛奶,加了点蜂蜜,安神的,你喝不喝?”
蜂蜜牛奶那带着甜香的热气轻轻拂在她的面上,南风沉默着接过,却不急着喝,只是捧在手上。牛奶的热度透过瓷杯传到她的手心,暖得连血液也温热起来。
贺阳见南风接下杯子,也笑着端着自己那杯蜂蜜牛奶坐在了沙发上,只是视线也随着他这个动作下降,贺阳不可避免的看到了之前从上方视角看不到的东西。
他的声音僵住了,透着几分难以置信。
“南、南风……你衣袖上那个……是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