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们“哎呦哎呦”地,一边喊疼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家丁乙捂着青肿的眼眶凑到李明善跟前,唯唯诺诺地开口:“少爷,那人是谁啊?”
自乾顺帝出现便一直处于失魂状态的李明善木然喝道:“没点儿眼力劲儿的狗奴才,那是陛下!”猛然回神,李明善反手给了家丁乙一巴掌,“问那么多做什么?!来看本少爷的笑话吗?!”
平白又挨了一巴掌的家丁乙眼冒金星,却不得不伏在地上向李明善求饶:“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因着乾顺帝临走时留下的话,李明善既惊惧又烦乱,心中乱麻一团:“别叫唤了,净给我丢人!回府!”
李明善一行狼狈地离开天香楼。
二楼雅间。
林安英将人一路抱回房间安置到楠木椅上,阿殷蹲身握住齐湄的脚腕,轻轻地揉了揉。齐湄登时瑟缩了一下,轻声道:“疼。”
阿殷脱下齐湄的鞋袜,只见原本幼嫩白皙的脚踝处赫然多了几枚清晰的指印,且有青紫的趋势。一旁的齐洛看着不禁红了眼眶,她抬手搭上齐湄的肩膀,险些泪盈于睫:“姐姐对不起,如果我不央你一道出去,你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了。”
“我就不爱听你说话,”齐湄状似不满地说,“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今儿碰见那个混蛋难道是你提前安排好的?”
齐洛忙摇头否认。
齐湄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不就结了,并非你的责任,我有什么好怨你。”
宽慰的话没起到作用,齐湄手上落了一滴晶莹的泪,她颇感无奈:“你不许哭。敢不听话我就,嗯,以后再不理你了。”
齐洛瞬时停了。
姐妹俩的互动令旁边四位男子啼笑皆非,齐怀瑾上手掐了一把齐湄的脸蛋,笑道:“你瞧你把人吓的。”
“不吓一吓她,她且得一阵子哭呢,”齐湄朝哥哥翻个白眼,下一秒,她的表情迅速扭曲:“嗷……阿殷你太狠啦!!”
阿殷手上动作不停,依旧力度适中地给齐湄搓着伤处。
鉴于某人的嚎叫过于惨烈,林安英额角一跳,心中越发的厌恶李明善。
虽然指痕可怖,但幸好没伤到骨头。经过阿殷一阵揉搓,齐湄的淤青淡了些,转动脚踝时疼意也减轻许多。而出了李明善这个意外,谁也没有心情再说上街游玩的事情,齐湄刚穿好鞋袜,齐握瑜就背对着她半蹲下身子,闷声道:“走吧,哥哥背你回家。”
齐湄没有矫情,依言伏到齐握瑜背上,转头对乾顺帝赔罪:“陛下,臣女先告辞了。”
“回府好好将养着,至于其他,”乾顺帝淡漠一笑,“你不必上心。”
出门时儿女们都还好好的,回家就伤了一个,章氏抱住齐湄,含泪叹道:“身子才好便生受那混账东西的折辱,我儿命苦啊……”
齐洛直直地朝章氏跪下去,“母亲,女儿有罪,请您责罚。”
“我都说了不怪你,你怎么还钻牛角尖呢?”齐湄眉心微蹙,“站起来。”
齐洛执拗地跪着,可章氏一颗心全在齐湄身上,并不想分心搭理她。
“唉,你起来吧,”齐行棠瞧了眼妻子的脸色,攥住齐洛的手臂将人扶了起来,“错不在你。”
齐洛望向齐湄,眸中水光盈盈欲落。她沉默地走到齐湄身后,低着头再不言语。
待章氏情绪稍稍平复,齐怀瑾义愤填膺地开口道:“爹、娘,李明善那厮如此下流无耻,若不惩治,实难舒我心头之恨!”他握拳狠狠地砸向檀木的桌案,气的双眼都红了。
天香楼外看到妹妹狼狈模样的时候,若不是弟弟一直拉着他,若不是顾忌陛下在场不好下手,他早就动手修理李明善了,哪里容得李明善毫发未损?!
齐行棠隔着桌子摸了摸齐湄的头,沉声道:“后日乃大朝会,我定然不会放过李明善。”薛子业早便搜罗了不少李明善为非作歹的证据,即使这次会令陛下陷入两难之境,他齐行棠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老爷,妾身明日去找哥哥,”章氏冷笑道:“竖子不知天高地厚,仗着他父亲有些功劳便狂妄起来,真是令人生厌!!”
敢动她端敏县主的女儿?!呵,不让他受点苦头还了得?!
齐行棠点点头:“拜托舅兄了。”
同一时间,大将军府。
“逆子,给我跪下!!”李涯赤红着眼眶怒视李明善,声音中夹杂着失望与沉痛:“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无法无天的儿子?!”
虽然他老子常和他发脾气,但从未像今天这般真正怒到心里。李明善心生畏惧,朝他老子膝行几步,又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弱弱道:“爹你别生气。”
李涯一巴掌扇向李明善,厉声道:“我不生气?!你知不知道你招惹的是谁家女儿?那是齐行棠的闺女!!他闺女你也敢碰?!你是不是嫌给我找的麻烦不够多呀!”
李涯动了真火,因而下手用了十足十的力道。李明善被打得头偏向一边,脸部瞬间高肿,嘴角血丝蔓延。见宝贝儿子挨打,一旁的苏氏坐不住了,她搂住脑子混沌的李明善,埋怨道:“孩子犯了错教训教训就好了,犯得着下手这么狠吗?”
“我下手狠?”李涯生生被气笑了,“你儿子做下这样的事情,居然还怪我下手狠了!呵呵……”
苏氏反驳:“明善不也是你儿子?”
李涯眼神阴鸷:“可我没教他强抢民女!”他扯开苏氏,单手揪住李明善的前襟,喝道:“你以前造了孽,你老子我都给你平了,现在,你自己的事自己承担吧!”
那一巴掌的劲儿还没缓过来便听到自己老子淡漠地言词,李明善惊慌起来,抖声道:“爹,我是你唯一的儿子,以后还要延续咱们家的香火,你可不能不管我!”
李涯松开手,冷漠地开口:“你惹下那么多祸事,不等到延续香火我李氏一族可能就被灭门了。”
李明善与苏氏齐齐瘫软在地。
李涯突然有些疲惫,他挥挥手,木然道:“滚吧,你们想怎么样我都不管了。”
“不要啊!!”苏氏不顾一切扑到李涯面前,仰头凄厉地叫道:“老爷,老爷!明善还小,脾气还能改的。老爷……咱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还小吗?
李涯望了眼李明善,声音冰凉:“二十二年你从未叫我安生,舍了你也罢。”
李明善几乎要厥过去,他紧紧地抓住李涯衣袍下摆,没出息地哭了:“爹,爹,我知道错了,你救救我,我保证,我保证一定改,再原谅我这一次……”
“去祠堂跪着,”李涯闭上眼,“没我的同意不许起身。还有,有谁为他求情或送吃的,也一同去跪着!”
踏出房门时,李涯抬眼看见女儿披了件衫子面色苍白地跑向他。
“爹,哥哥他……”
李曦刚说了四个字,李涯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要管也不要问,回你的院子去,明天你就要进宫接受册封,不许横生枝节。”
“可是,那是哥哥啊。”李曦哀求道。
李涯不为所动,径直出了院子。
乾顺帝甫一回宫,太后便命人传他到寿康宫。刚坐下,太后急声道:“儿啊,明善是不是又闯祸了?”她听宫人回禀,道是乾顺帝亲眼看见明善做下错事。太后顿时慌了,忙叫来乾顺帝准备为自己的侄子求个情。
“是。”乾顺帝垂下眼睫,语气淡漠。
太后心中愈发焦虑:“明善虽然不听话,但他的心还是好的,你看着惩戒一下也就是了。”她娘家就剩这一个男孩,她不能不护着。
“母后。”
这一声母后喊的毫无感情,太后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乾顺帝,这个自小被她养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