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其慕达拉山,天险。
一带细潺的河流环山而行,安其慕达拉山的天险下是一片河谷地段,被河水冲洗的圆润的巨石安静和着青苔的沉睡于深壑之中。
只有几只迷路的小鸟久久的盘飞于深壑之中久久萦绕。
“嗯?”
康德脚步方踏入安其慕达拉山底的河滩上,便不由得微微一顿。
“康德先生,怎么了?”乌莫走在中间有些紧张的望着眼前的战士,问道。
康德微微抬起泅了水的靴子,脸色很是迟疑的望着靴子上的滴水,他有些疑惑的半蹲了下来,用手探进了水里。
“你也发现了吗?伙计。”普尼西那走在前面,察觉到身后的同伴停下了脚步,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便明了的问道。
康德点点头,下意识的想从怀里掏出烟袋,拿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的烟草袋还滴着水,康德怔了怔,方才想起刚才他们从水里经历过一场恶战,登时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噢,我的宝贝儿……乌莫,你背的行囊里还有……哦,当我没问。”
那时他们第二队进入的同伴几乎全部都掉进了水里,想来即使乌莫的背囊里有他需要的东西也差不多都泅着水。
……他只希望卡西拉能够安然无恙,连带着他的那些宝北儿们。
普尼西那侧过头望着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又犯瘾了?”
康德叹了口气,“老伙计,我觉得我们这一趟的卖买真是有够亏的。回去我能向管财政的那个老头子讨价还价吗?”
普尼西那看着他的脸色有些发青,眉头登时皱的更紧了,“你没事吧,康德。”
康德苦笑着,“还好。”
乌莫也有些担心的说道,“康德先生,不然您休息一下,我和普尼西那先生先去察看一下情况?”
康德沉默了片刻,随即望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个很是关切自己的同伴,他笑了起来,有些牵强,“不,我们现在绝对不能在分开单独行动了。在这样一块陌生的地方,姆朗人的领域,莫桑峡谷里他们特意将我们分开,就是为了分散我们的力量,能够逐个突破,彻底打击我们。呵,真是一群聪明的土著人,我们已经遂了他们一次愿了,万万不能真的全部落入他们的手里。”
普尼西那说道,“你已经夸了他们很多遍了,康德。”
康德不由得摸摸下巴,有些苦笑道,“事实如此,伙计,承认别人比你强,这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比起故做逞强的无知那才是真正的愚蠢。有时候看清楚距离,就已经迈出了开始超跃对方的第一步了。”
普尼西那一时无言的失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成了一位哲学家了。”
康德叹了口气。
乌莫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康德先生和普尼西那先生刚才是发现什么了吗?”
普尼西那说道,“水的温度。”
乌莫微微一愣,“什么?”
康德接着说道,“可能有些细微的偏差,不过这里的水温大约接近了40c,或许越近目的地,这个温度会更高。”
乌莫还有不些不太明白,“这个有什么问题?”
普尼西那说道,“或许,这里就是姆朗与塔克西米修火属之源的交界地带。”
康德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姆朗对天族强占他们的森林应该一直耿耿于怀,整个姆朗地段对火属之源处于极度的排斥,而塔克西米修森林域主的祝福也完全没有思泽于姆朗,但是安其慕达拉山,在这里,却有着一条温热的火脉连通着这座山的地心一带。”
乌莫像是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哦,您的意思是,姆朗人因为排斥做为天族人的新森林之主,而排斥火属之源的恩泽。天族的那位尊贵的森林域主表面上收回了对姆朗的恩泽,驱逐着他们,但是暗地里却开了一条连通姆朗的火属之脉,将火属能源的力量连通到整个姆朗的地脉之下,希望他们能够过得幸福吗?”
康德怔住了。
连普尼西那一时也有些微怔。
乌莫望着眼前两位大战士发怔的神色,登时有些窘迫的的红了脸,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哦……我,我猜错了吗?”
康德无意识的将手摸向了嘴唇,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叨着烟,便收回了手,他的神色有些古怪,“我倒没有想这么多。”
他们必定是外来过客,对于整个森林的历史并没有任何的了解。只是能够大概模糊的描绘出一个朦胧的轮廓,知道姆朗人对天族的怨怼,对外来族士的排斥。
他们更多的,只是了解姆朗族的恐怖。
普尼西那有些沉默的说道,“只有森林域主能够做到将火属之源连通地脉。”
康德笑了起来,“或许事实就是如此吧,好在这里的温度并不高,如果是像无人洞密室里的温度……哦,我真不想像索为那小子一样被烤熟了,想来那不是什么有趣的感受。”
他无意间提起了索为,倒是让小战士乌莫不由得咬了咬嘴唇,他低下了头,满是愧疚和担心。
乌莫低声说道,“索为哥哥应该没事吧……”
他低喃的非常小声,康德与普尼西那并没有听到。
“等等!”
普尼西那突然伸出了手拦住了他们的脚步。
“怎么……了?”
康德顿住了脚步向前面望去,骤然他的双眼猛地一缩,“是杰夫特和托朗吉莱斯!”
乌莫也猛地抬头望去。
不远处巨石河谷相纵的一线之地,隐约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半躺在巨石半浸在水里。
——是已经完全昏迷了的杰夫特和托朗吉莱斯。
“是的!是杰夫特和托朗吉莱斯哥哥!”乌莫也不由得狂喜。
普尼西那一把拽住了满心狂喜急欲前进的小战士乌莫,一带摁下了同样准备冲过去的康德,“不要过去!”
康德重重的撞在了被河水浸洗的冰冷巨石上,锥骨的寒冷一瞬间湮没了狂喜的心情,理智恢复后心里的明朗,让他瞬间全身变得冰凉无比。
乌莫还有些迷茫的望着眼前用力死死扣住自己手腕的战士,“普尼西那先生,为什么?杰夫特哥哥和托朗吉莱斯哥哥就在那里,我们要快些过去看看他们伤得怎么样,也许还有得救的!”
普尼西那低斥道,“康德!你也失去冷静了吗?!”
一线之地,四面环壁。
中心河谷之上那重伤垂危的战士,无疑是最好的诱饵。
——一个让你明知道是陷阱,也不得不踏入陷阱的诱饵。
他们不知道这一线之地内究竟有多少的敌人,潜伏着多少的危险,更不知道躺在那里的,他们的同伴,那年轻的战士,倒底是死是活。
或许他们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或许,他们只是重伤,还有着最后一口气紧等着他们前去救援。
而他们,只有三个人。
康德不由得曲手紧紧的握成了拳。
他的脸色更加的发青,泛着一层衰败的灰色,只剩下一双眼睛,鲜明而光亮。
……
(姆朗语):“新目标进入1号可视范围。”
(姆朗语):“5号射击位可视。”
(姆朗语):“3号射击位有射击死角。”
(姆朗语):“7号射击位有射击死角。”
(姆朗语):“19号射击位有射击死角。”
(姆朗语):“目标已停下了脚步。”
姆朗石林遗址,监天台。
扎阿莫斯按着左耳上的收信石接收着信息,右手不断的在地图上标志着作案记点,估算出敌人的位置。
扎阿莫斯在地图上一线之地不远处的地方画上了标志,随即比量着坐标点测算出敌人的可见视角。
精致的石碳笔在发黄的草纸上不断的进行着极致的演算。
突然,他停下了笔,微微眯起眼睛望着纸上的数值。
这样的距离,在这样的能见度下,以之前对方的反应和对战估算出来的对方视距,他们是能够看见那两个外族人的。
那么……
扎阿莫斯按下了仪器上的发信石,(姆朗语):“皮瑞夫,坐标。”
皮瑞夫极迅速的汇报道:(姆朗语):“坐标1170,480。射击可视范围没有发生异状。”
扎阿莫斯问道(姆朗语):“那两个昏迷了的外族人可视?”
皮瑞夫微微一怔,但是一瞬间内,他调整了射击视角,回答道,(姆朗语)“有半隔死角,可视。”
扎阿莫斯继续问道(姆朗语):“乌格鲁卡,那两个外族人还活着吗?”
乌格鲁卡回道(姆朗语):“只是重伤昏迷,还活着。”
扎阿莫斯便没有在说话。
乌格鲁卡突然问道(姆朗语):“目标似乎已经察觉到陷阱,扎阿莫斯大人,可需要重新调整计划?”
(姆朗语):“不用。”
扎阿莫斯说道,(姆朗语)“他们会自己走进去的,即使知道这是陷阱。”
乌格鲁卡有些疑惑,但听到扎阿莫斯如此肯定的回答,便没有在问什么。
扎阿莫斯有些沉默。
他有些犹豫,放在仪器发信架上按钮上的手有些迟疑,阴冷的双眸,沉着,却满是混乱,阴寒,却充斥了疯狂。
扎阿莫斯闭了闭眼睛,睁开的眼满是极致的残忍与疯狂,他没有在做任何的犹豫,直接按下了发信架上的按钮。
他说道(姆朗语):“皮瑞夫,进行射击!”
皮瑞夫回道,(姆朗语):“新目标并不在我的射击可视范围。”
(姆朗语):“不!”
扎阿莫斯的眼神是极致的狂乱与寒冷,(姆朗语)“我要你,射击那两个已经重伤昏迷的外族人!”
……
“嗖!——”
飞射的箭矢夹带着冷风破空而入,正中杰夫特的手指!
痛——
破肉贱血,那是极端尖锐而锥骨的痛侵袭全身!
杰夫特从沉重的昏迷中嘶声呼痛着,整张脸色痛的扭曲到了极点!
康德猛地抬头,一双眼睛倏地惊恐的望着眼前的一慕。
——那是他曾经或许想到过的,但却无论怎样都不想去面对的事情。
“杰夫特哥哥!”
乌莫脸色顿时吓得苍白到了极点,他奋力的叫着。
他们清楚眼前是陷阱。
对方完全不介意他们是否知道。
——因为,他们必须过去。
康德握紧了拳,整张脸青白而灰败,毫不见一丝血色。
“不能过去!”普尼西那死死的拽着乌莫,沉声斥道,“康德!你给我清醒一点!只要一过去,我们非但救不了杰夫特和托朗吉莱斯,我们三个人也能全去搭进去!”
“嗖!——”
接连的第二箭,正中托朗吉莱斯的脚踝处!
即使有着半隔的视觉死角,但是皮瑞夫的每一箭射击无疑都挑到了对方最弱最痛的位置,既保证了不会让对方致死,也一点点消磨掉了对方的战斗力。
然而,没有反应。
身上中了五箭的托朗吉莱斯已经有些麻木的感觉不到痛楚了,即使是这样的疼痛,也无法让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皮瑞夫神色冷漠的微侧手中的弓箭望着眼前一线之地上的两个外族人。
普尼西那一拳揍向了身边脸色青白泛灰的康德,随即直接将他扣在了巨石上,“康德!你冷静下来!”
康德胸口剧烈起伏着平息下心里的怒火,他微眯着眼睛,用手微微擦拭了一下嘴边的血迹,“我很冷静,普尼西那。”
“没有哪一刻,让我这么的冷静。”他说道。
普尼西那望着他的神色,随即松开了束缚,“你想好了?”
康德咬破了嘴唇,微舔着血口处不断涌冒的鲜血。这一刻的康德充满了诡谲而陌生,连同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所承载了已经不再是愤怒与战斗的火热,而是浓烈的杀意。
“想好了。”
他说道,“我要过去。”
普尼西那神色微变。
康德笑了笑,沾满血的唇让他看上去有些像来自地狱里的魔鬼一般,“你应该信我,老伙计。”
即使再如何披上一张融入里陆大地的那一层绅士的皮囊,西漠人,内在的噬血,疯狂,狠意,那如荒漠中白狼的傲然,这些骨子里的东西是如何也无法遮掩的。
——西漠沙林那,那支驰骋荒漠的大漠之狼。
康德纵身极为灵敏的飞跃过去,踏进了一线天之内。
(姆朗语):“4号射击位可见。”
(姆朗语):“5号射击位可见。”
(姆朗语):“7号射击位可见。”
(姆朗语):“8号射击位可见。”
……
(姆朗语):“19号射击位可见。”
乌格鲁卡沉着的汇报道,(姆朗语):“目标全部进入一线天之内,所有射击位可见,是否即刻进行攻击,请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