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合之地。
那个满载人间肮脏不堪罪恶的地方,残忍、无情。
那是世间上的至毒,
绿萤的风系魔法阵地染而开,如一朵盛大绽放的的青色繁花,流行的极风轻吟速行,那是极为古老的风形字符,在那明目的法阵之上。
行风如刀!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维尔希像是猛地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似的,她转过了身。
异色的发漾起,犹如一个无声重复的慢镜头一般,她怔怔地往身后望去。
转身。
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周边一切的东西瞬间消失不见,黑,那是极为浓郁的颜色,深浓如墨,周边全然没有任何的东西,像是一个完全真空的平行世界,没有方向,没有颜色,没有声音。
这是由森林中的域主所建构而成的魔法异域空间。
——只有森林之主才拥有的能力。
维尔希握着权杖神色平静的立在原地。
这样突然被带入异行空间似乎对她并没有多大的影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并没有因为这一片无色无声的真空世界而兴起任何的波澜。
她沉默的站在原地,等待着那个即将到来的人。
是片刻的出神。
维尔希抬头望着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穿着黑色斗篷大衣的男人,待看清楚的来人之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旧是平静的,沉稳的,淡然不变。
“我曾一直疑惑于为什么在整个卢约大陆,即使是我也探查不到你的消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维尔希望着眼前缓步走近的黑斗篷人,说道,“因为任何人都不会想到,你会如此出乎意料选择放弃一切,留守于塔克西米修成为森林域主,厄里斯·弗拉基米尔。”
黑斗篷人拉下了头上的兜帽,是一头银色的长发落下,微启的眼,犹如异域黑玛瑙一般的浓郁而低奢。那是一张苍白的脸,无数的光轮与旅程让他看上去有些沧桑之感,但即便如此,他看上去却依旧很是年青。
厄里斯神色淡漠不变的说道,“好久不见了,维尔希。”
维尔希望着他。
良久,她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是有很久了。”
厄里斯淡淡的说道,“你还活着,同样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维尔希一笑,“是吗?”
厄里斯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地。”
维尔希神色不变,“那么,你来这里的目地是什么?”
厄里斯没有回答,只说道,“这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维尔希握着手中的权杖审视着眼前这个孤傲而古怪的男人,“塞缪尔是你的学生?”
厄里斯神色冷漠,“算是。”
维尔希脸色有些凌厉的望着他,“做为塔克西米修森林之主,学生的导师,厄里斯,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塞缪尔做的那些事情。”
厄里斯神色平静,“我自然知道。”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猛地一缩。
维尔希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无比冷漠而孤傲的男人。
厄里斯神色冷漠的说道,“做为塔克西米修森林域主,我只管与森林有关的事情,只要森林中源属运行正常,秩序明条,没有森林的住客莫明死于非命,那么我做为域主,便就没有失职。”
维尔希沉默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厄里斯淡淡的说道,“塞缪尔所制作出来的「血戮亚拉曼尼」,你刚才不是已经尝试过了吗?做为我的学生,在毒学上,至少我承认他已经合格了。”
维尔希说道,“你认为做为一位学生的导师传授你的学识就已经够了吗?”
“你认为毒学导师应该做到什么程度才是够了?”
厄里斯不答反问道,他的神色淡漠而冷然,“牵着他的手,教他走路,教他说话,教他吃饭,教他穿衣,教他树叶是绿色的湖水是蓝色的花儿是红色的?那么他的父母是用来做什么的?”
维尔希没有说话。
厄里斯继续说道,“有的事情,有的人愿意去做,那是因为这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个好人,一个伟大的人,世人歌颂他,称赞他,却以此为标准来道德绑架后来者如是去做,他们往往忽略了从一开始这件事并不是这一个人的义务,这一个人的责任,这一个人所必须要做的事情。”
维尔希安静的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厄里斯淡淡的说道,“塞缪尔氏族愿意倾尽一族来纵容他,宠溺他,成就一个疯子的诞生,我是毒师,不是医生,更不是圣父,没有那个义务消耗自己的精力去唤醒一群无可救药的人。”
维尔希没有再说什么。
她尔希收起了手中的权杖,沉默的说道,“你变得更加的冷漠了,厄里斯。”
厄里斯没有辩驳。
维尔希说道,“导师的存在是一个引导学生走向正确方向的指路人,但是厄里斯,你自己都是如此的迷茫与困惑,又如何去引导他们的人走出迷雾?”
厄里斯似乎觉得有些好笑的反问道,“我迷茫而困惑?”
维尔希望着他。
那是一双美丽的琥珀色眸子,如洗纤尘,冷静的,仿佛洞悉一切。
她说道,“你相信善良却放弃善良,相信正义却掘弃正义。厄里斯,你其实与塞缪尔并没有太大的分别,甚至相比之下,你比他更加的残忍。”
厄里斯那双乌黑的眼眸猛地一沉。
维尔希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站在这个由森林域主构建的没有边际的魔法异空间内,她问道,“说明你的来意吧,你需要什么?”
厄里斯淡淡的说道,“答应我一件事。”
维尔希沉默了一会儿。
她的神色略显古怪的笑了起来,“厄里斯,对于曾经不惜一切手段也要杀我的你,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不是曾经。”
厄里斯望着她,那双浓郁的黑色眸子是一片的肃杀之意,“即使在现在,我也会不惜一切手段的来杀你。”
维尔希笑了一声,“既然如此,你用什么来让我答应你的这一件事。”
“你的目地。”
厄里斯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暝」在这七处禁封之地的哪一个地方。”
“我想进入这七处禁封之地于我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你应该知道的,厄里斯。”
“你没有多少的时间能耗费在这一片未知的禁地之中。”
厄里斯淡淡的说着,“这七处禁封之地象由着塔克西米修七处尘封已久的隔世墓碑,每一处都存有着塔克西米修森林不能被外人所知道的一个秘密,每一处也都有自古流存穷凶极恶的巨兽与异灵驻守……维尔希,你确定要用强行突破这么粗鲁而又愚蠢的办法吗?”
维尔希微微侧首,似有思考。随即她微微一笑,“我想除了你所需之事,阻止我探知塔克西米修森林的秘密也是你此次前来的原因吧。”
“在卢约大陆最让人厌恶的魔法师便就是风系魔法师。”
厄里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神色淡漠的说道,“因为太多的人和事在他们面前都是犹如赤祼一般,没有人会不厌恶这样的一种感觉。”
维尔希神色不动,琥珀色的眸子依旧是一片波澜不惊。
她说道,“那么,你需要什么?”
厄里斯望着她,“如我所说,我想你应该知道。”
维尔希苦笑道,“我并不是读心师,厄里斯。风,只能探知到它所经过的地方,看到正在发生的事,它是不能读取人心所想的。厄里斯,我想你应该会有休会的,人心,它是那么的复杂,那是任何仪器与能力都无法去分析的。”
厄里斯沉默了片刻。
他缓缓地开口,“你知道塞西利亚在塔克西米修。”
是肯定的平淡的陈述,毫无置疑。
“嗯。”
维尔希点了点头,“我来只为了「暝」,对塔克西米修森林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做任何的干预。”
“我来,就是为了这一件事。”
厄里斯的声音透着一股来着地狱深渊的阴冷与厉寒之色,那双辨不清真假的黑眸浓郁的犹如这一片无边的黑暗。
他说道,“我要你,杀了塞西利亚。”
***
“当!——”
“当!——”
三支羽箭从身后冷不防破空射出,迅雷之速飞如流星。然而明明是无论怎么样也躲不过的攻势,埃斯特拉却极为意外的听到了在一股剧烈的风声下箭矢两声前后没入树干的声音。
“嗯?”
埃斯特拉满脸疑惑的握着弓箭,借着极好的地势继续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第三支箭正握在了她的手里!
埃斯特拉瞳孔猛地一张,但随即她微眯起了眼敛下了心中的惊疑,反手从箭囊中抽出了一支羽箭。
阿诺法手中拿着方才射过来的第三支冷箭,眼神之中略有侧视深思,但是神色平静如初,丝毫没有埃斯特拉预料中的惊慌恐惧,更甚至他连位置都不曾移动过一丝,依旧像个箭靶一般的坐在那里。
埃斯特拉扣在弓弦上的手微带迟疑。
有毒血不断的自伤口处汩出,带出来着是常人所难以想像的一阵阵尖锐的巨痛。
“看上去比杜鲁平常所用的毒,毒性更为强烈。”
埃斯特拉望着对方的伤口,暗自揣测着,沾毒的血不断的流在了菲格罗姆湖旁边绿茵的草地上,这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为这污秽的毒血脏了这一片圣境而感到恼怒。
第四箭射出!
是猛地那个男人的脚下现出了一道风色古语的魔法阵,阵法相应,箭矢的风力骤然改变,偏迟地落在了一旁的灌木丛中。
风文相显,那是飘渺的游走虚实的阵脉,在地上渐染渐开。
“原来是一道魔法阵。”
埃斯特拉一翻手上的长弓不在隐藏自己,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异族男人心底多数也清楚了自己在哪个方位,只是碍于这厌毒缠身行动不变。
埃斯特拉从箭囊中抽出了五支羽箭,单脚一勾藤蔓翻身倒挂在了巨树的枝杈上,她翻手一挽长弓,五箭搭弦,是毫不犹豫的箭矢划开了冷风,却是正中没入了地面上那个魔法阵的五个临界点心。
魔法阵陡然剧闪,亮如星昼,然而一瞬间的光色之下越来越黯淡。
阿诺法依旧不动。
埃斯特拉踏身自枝杈上飞落,手弓撑地,她是一个极度谨慎的人,即使知道眼前的人还中毒在身,她依旧不忘不断的变幻着步伐以树快的速度行移。
取箭,搭弦,拉弓,埃斯特拉的每一箭都带有着一抹凌厉绝然的强势之力。
“你是谁?”
破空飞来的箭矢一支支落下。
阿诺法的手握着那柄大剑,他迟缓的开口问道,声音生硬而沙涩。
埃斯特拉转手挽长弓,她扣着弓弦握在内弓的弓身上,一支羽箭斜挑在肩上,她脖颈微仰,眼神有些诱惑而又傲慢的说道,“哦,年青人,你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对于带走你性命的死神,你是应该记住他的名字。”
握箭的手一转,羽箭搭弓而满。
她微眯着眼睛,“埃斯特拉·阿林,我是一名弓箭手。”
阿诺法从来没有和维尔希命令之外的人动过手,甚至没有和维尔希与族人之外的人说过话,对此他很是犹豫,甚至是有些无措。即使从那双暗色无华的眸子里完全看不出一丝的情绪。
埃斯特拉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踌蹰与思考,手中的箭紧随着飞射而出,时如暴雨一般密而凌厉。
很多战士都曾吃过弓箭手的亏,阿诺法也不例外。
永暗一族最擅长的便是培养弓箭手进行暗杀,多数永暗一脉的族人自小便有习过弓羽的经历,真正成为战士与异师的倒是半分之中的半分之数。
也是如此,没有哪个战士会比阿诺法更多的接触过弓箭手。
黑夜,永远是永暗一族族人的行室。
阿诺法的眼神是一片的深色,晦暗,犹如深渊地狱,万象之中都只是一片的无光无色无华。徒有着那份冷寒之意,相映着那柄泛着森森寒气的剑身。
箭矢被沉重的大剑破力中斩,这个男人的速度是让人想像不到的快,动如雷霆,却轻如拂风,被劈裂两半的箭矢自半空落下,让埃斯特拉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中了毒的男人竟然还拥有着如此强大的攻击性!
剑,停在了埃斯特拉咽喉的毫厘之距。
埃斯特拉惊魂未定的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的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在她行走森林的这么多年以来。
死亡,从来没有以这么近的距离接近过她……
阿诺法收回了手中的剑。
埃斯特拉顺着身上的大树缓缓地滑下,缓过神来后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胸口的心脏跳得极为剧烈,仿佛只是一瞬间就要跳出嗓子眼了一般。
阿诺法望着她,只将剑收进了剑鞘,没有说话。
“你……不杀我?”
埃斯特拉脸上的惊吓之色依旧未减分毫,然而比起之前对死亡的惊怖,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个男人对她依旧没有任何一份的杀意。
阿诺法神色沉默,听完了她的话后脸色一脸的茫然与疑惑。
“呵……要是知道是这样一个强大的战士,姐姐我才不会去接这样一笔生意。”埃斯特拉一边笑着一边摇头,只是眼神依旧傲慢不改,“你不杀我,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吗?”
“……”
“听说里陆大地上总是有一些自恃甚高的愚蠢战士,我炎玛一脉的女儿可死不可辱,输了就是输了,收起你那让我恶心的怜香惜玉。不过一剑的事,我炎玛一脉的女儿在这世上又怕过什么?”
“……”
阿诺法的神色一直是困惑的,那是来自异族人的不解与茫然,只是听完她越渐愤慨的说完后,原本沉默的神色突然生了一抹阴霾之色。
“谁,给你弃生的权利?”
阿诺法的声音一向低沉生硬而沙涩,那是一个经久不说话的人一惯的现象。他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抹痛色,阴沉的眼眸里是一派的寒意。
埃斯特拉半仰着脖颈,即使委身落魄,她的态度却是依旧居高临下,傲慢不减半分,“会有人给我报仇的!”
“那又怎样?”
“无论你在哪里,是这片宽广的里陆大地的一个罅隙里,还是异域野林之中,你也难逃追杀!”
“那又怎样?”
“你也会死,终有一天会死在为我报仇的姐妹手上,来地狱为我陪葬!”
“我不会死。”
阿诺法说道,他的眼神是一片的深寂。
埃斯特拉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的思维与平常的人有些不同,便警惕的不在如往常一般的继续说下去。
“我,不会死。因为不论什么时候我也没有放弃过自己,更没有人给我可以弃生的权利。”
阿诺法感觉着喉咙有一些僵硬,“但是你死了,即便是有人给你报仇。然而不论是多少的人给你报仇,你,还是死了,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