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两人说了什么,浮桑也不好就这般走了。直到太阳下山,修宁郡主与肖泓晟才走了出来,肖泓晟眸光一扫,只觉着这女子肤白非常,又穿了一身红衫,五官精致灵秀,倒不是庸脂俗粉。
“那人的女儿?”肖泓晟开口,似乎是在问浮桑。
浮桑不语,表示默认。
“与她倒是相像,只不过气度大不同。”肖泓晟煞有介事般皱起眉头,原本想着若是父皇立自己为储,他寻来拂尘寺的镇寺明珠孝敬父皇便刚刚好。只恨父皇始终不肯立储,难道父皇以为他不配为储君,不配为未来的君主?
他该想想法子才是,父皇年老恶疾缠身,他可不愿江山落入旁人手里。
思忖片刻,甩袖欲走,瞧见那一抹红艳,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是把这女子给忘了。她的胸口处,可还是埋着镇寺明珠。
若不是修宁带来,他还险些以为这女子不知晓自己现下的处境如何。这般镇定模样,想来有些本事,倒是可以一用。
“你叫什么名字。”肖泓晟开口,细长的眸子噙着一丝威严,当真是天生的帝王相,不经意间的贵气可不是唬人的。
浮桑瞧着这肖泓晟没有什么杀她的心思,倒也不是很怕,随即就应了:“浮桑。”
“浮桑?”肖泓晟重复一遍,“倒是个好名字,真不像那等下作女子会取的名儿。”
说罢,肖泓晟便嗤笑一声,嘲弄之意流露。微微刺伤浮桑的心,她的名字,才不是那个生而不养的女人起的,是羽哥哥!是羽哥哥给她的!
若是从前,浮桑早该性子发作,今时不同往日,她连开口反驳一句半句都需要好好斟酌。
“罢了,上一代的终究是上一代的,你下去吧,明日一早在这候着。”肖泓晟留下一句,然后便离开了宅子,想来是回宫去了。
修宁瞧着浮桑脸色不好的模样,嘴角不屑勾起:“本公主也该回府了,你便自己找个地儿睡吧,可别想着逃,皇兄的死士暗卫可无处不在。你若是……”
未等修宁说完,浮桑便不想再听下去,径直往门外走去,找了个矮墙便靠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四周是如此的陌生,她连正经的大门在哪里都不清楚,感觉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被卖来卖去,甚至有些时候,今日在土匪窝里待着,明日就在哪家富豪家里。
那时候最期盼的是安稳睡着,最怕的是醒来的时候看到陌生的地儿。
长长叹了一声,远远瞧见一只白鹤盘旋在空中,忽然便想起千羽了。怅然一笑,她最安稳的时候,就是在幽山。可现在,不知里幽山有多远呢……不知离羽哥哥,有多远呢……
“羽哥哥……”浮桑像是魔怔了一般,喃喃念着,“羽哥哥……羽哥哥,桑儿不是故意的……桑儿……”
眼角忽然湿热,她赶忙用手背胡乱抹了抹,谁知却越抹越多,两行清泪潺潺而涌,压抑多日的心酸总算控制不住。
浮桑痛痛快快哭了好长时间,整张脸哭得通红通红。后来哭累了,不知不觉就靠着矮墙睡着。
那时暮色四合,孤月高悬在天,那只白鹤终于停下盘旋的身子飞走,像是背着满天的星辰离开,带走半世璀璨。
自那日后又过了三四日,肖泓晟将浮桑带去暗卫训练之处。浮桑永远不会忘却那日的感受,那些人长相或丑或俊,可眉眼里那一股子煞气都是一般骇人,走在他们之间,浮桑只觉着像是置身于野兽群中。似乎下一刻她便会被撕成碎片,粉身碎骨。
肖泓晟不理会她的恐慌,只将她领到一中年男人面前,那男人身材极高大,上身未着寸缕,其上刀痕遍布,且有一道从左肩直到右腰,骇人至极。
面若寒霜,眸光沉月。没来由就能让人畏惧三分,浮桑只扫了一眼便赶紧垂下头去。
只听见肖泓晟说道:“这是暗卫领头沈叔,你就跟着他吧。”
什么?要她跟着这样可怕的人……浮桑僵硬的抬起头,偷偷瞥了那沈领头一眼,又是一阵寒战,自己不会第一日便死在这了吧……
肖泓晟没给浮桑反悔的机会,只告诉她:“你是有罪之人,我容你活着已是你的福泽,我给你半年时间,半年后让我瞧瞧成果。我手下,不需要无用之辈!”
“是。”浮桑没再犹豫,半年时间足够了,她定要在半年时间习得武艺,这个世上她已无人可依,只能靠别人的血来暖自己了。
那之后,肖泓晟便没有再出现,她便终日跟随沈叔,沈叔武力高强,虽然面沉如霜,但对浮桑还算是好的。教习她也是尽心尽力,只可惜浮桑是女儿身,力度不够,每每强撑一日,夜里便会浑身酸痛,有时候甚至连抬起手臂都没有办法。
“嘶——”浮桑倒吸一口冷气,对着昏暗灯光瞧着手臂上新添的伤口,“唉……这手算是废了……”
认命的掏出药酒,正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上药时,忽然想起屋外的白鹤,连忙放下手里药酒开了门外往看去。
果然看到那抹雪白,浮桑展颜一笑,坐在门槛上瞧着那只白鹤,自她离开幽山到了肖泓晟的府邸后,这只白鹤白日在空中盘旋,日暮时会落在她房外,夜里飞身离开,日复一日,竟给浮桑带来一丝慰藉。
沈叔面冷心热,没有什么为难她的,其他人瞧着很不好惹,也看不起她是个女子。她也不愿意去招惹他们,这府邸里没有半个人能说说话,幸好有这只不知从何而来的白鹤,不然这日子可要怎么熬呢?
依稀还是想起羽哥哥的模样,勾唇一笑起身要进屋去时,身后忽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浮桑这些日子随着沈叔,也算是大有长进,那脚步声有些杂乱,不像是这里的暗卫。
连忙抓住藏在袖里的匕首,等着背后那人的动作。浮桑听见那人的脚步越来越缓,抓着匕首的力度便越来越大。
那人在背后几步停下,许久没有动作。浮桑隐隐觉得那人不是要来取自己性命的,毕竟自己右胸埋着明珠的事没几人知晓,而且,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浮桑原地踌躇着,不知该离开还是该回头。此时听见白鹤高啼一声,旋即便听到它扑扇着翅膀离开的声响,浮桑忽然心里没了底,好像刚才能镇定的缘由是因为那只白鹤在。
她不再犹豫,抬脚就要走,这时背后人终于开口,浮桑微微一愣,果然是认识的人。
他唤她,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