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繁星闪烁,微风轻拂柳枝,假山和无人打理的灌木上流淌着如水的月光。
秋荷独自一人坐在池水中间的凉亭里,天气还很凉,这个花园自从哥哥走失之后,便被爹娘给锁了起来,早春时节看来,更显荒凉。
她仰头盯着星空,想起了奶奶。哥哥走失之后,奶奶更加疼爱自己,爹从来都不知道,秋荷的剑法有一多半是奶奶偷偷教她的。
奶奶是个微胖的老太太,她对外人甚是严厉,对秋荷却总是慈眉善目。她怎么也不相信奶奶是因病暴毙。鹿鸣山庄的“冷月剑法”是奶奶年轻时独创的,虽然年老之后奶奶不再弄剑,但是她并没有什么大病,平日里喝得药也都是生脉饮之类的滋补品,怎么就会暴病身亡呢?
秋荷翻身跳到池边的空地上,一个空翻的空档,她便拾起了地上的一根枯枝。在月光中轻舞身姿,手中的枯枝在空气中划过,留下萧萧声响。
奶奶说过,女人当自强。她还说过,女人勿张扬。
“你的剑法真好。”
秋荷顺着声音掷出手中的枯枝,枯枝“唰”的一声飞了出去,在那人耳边飞过,撩起一缕碎发,枯枝上的细杈轻轻抽在那人脸上,力度不大不小,刚好在脸上留下一条红痕。
林宗宝还没来得记看清是怎么回事,那根枯枝便在他身后的墙上碎成了几段,这时他的额头才渗出汗来。
“没事你来这儿干什么?”秋荷冷冷地问。
“我想你还没吃东西,便到处找你。”说着他递上一个纸包,“里面有桂花糕和绿豆糕。”
吃饭?对了,冬郎还没吃饭。秋荷顾不上跟林宗宝说话,脚上用力,跳到了院墙之上,飞舞的身姿在林宗宝眼中留下了一个稍纵即逝的倩影。
冬郎、宝林和桂兰从小厨房出来便迷路了,宝林咧着嘴埋怨道:“我说咱们就往人多的地方走,你偏不干,咱们是冷庄主带来的客人,又不是混进来的小偷,躲着他们干什么?”
冬郎和桂兰默不作声,宝林累了,坐在了一棵树下,“你们说怎么办吧,现在咱们在这林子里迷了路,可怎么出去。”
四周静悄悄的,高大的树木之间投下稀疏的几点月光,林子里弥漫着雾气,阴森森的。
冬郎说:“算了,你们也看出来了,冷庄主根本没有收留我们的意思,倒是冷秋荷可怜我们,咱们现在那好意思去找冷庄主要饭吃。我便是饿死也不食嗟来之食的。”
“好好好,你是君子,你不食嗟来之食。我可是饿了,只要有吃的,我就吃。”宝林瞪了一眼冬郎,便把脸别到了一边。
“行了,你们别吵了,还是想想怎么回去吧,难不成要在这儿过夜吗?”桂兰急的直跺脚。
宝林突然趴在地上使劲地嗅着,“你们闻到了吗?有香味。”
三个人趴在地上,仔细的闻着,果真从灌木丛后飘来一阵香气,隐隐的还能看见火光。
宝林看见有人很是高兴,“我们快过去吧。”
冬郎捂住他的嘴,“小声点,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冷秋明?”
冷秋明坐在火堆旁,他的对面是一个髯虬大汉,脸上有黑灰,手中正握着一只鸡腿吃着,他的衣服上有口子,衣摆已经碎成了丝丝缕缕。
冷秋明说:“爹,我打听好了,林道明明日就要回永州,我给你弄了一套家丁的衣服,你混进他的队伍里溜出去吧。”
冷峻峰叹了口气,“可惜我还是没有找到剑谱。”
“剑谱我会慢慢找,你离开之后就不要再回鹿鸣山庄了。”
冷峻峰盯着儿子,“难为你了。”他伸手想要拍拍秋明的肩膀,秋明却躲开了,他站了起来,不再看父亲,说:“爹,以后我们还是少见面的好。”
冷峻峰面露焦急,“你还是怪我的是不是?”
“是,我怪你,虽说奶奶从来都不喜欢我,但是我也没有想过要了她的命。你是我爹,我没得选,但是此次我帮你,便也算报了养育恩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我想让你在这鹿鸣山庄立住脚,你奶奶和你三叔从来没有把咱们父子当回事,我不争,你我只有死路一条。”
冷秋明摆摆手:“罢了,你不要说了。我从未要求你这样帮我,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多说什么了,我会为你偷到剑谱的,你以后好自为之。”
突然宝林的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冷峻峰顺着声音瞥过一束冰冷的目光。冷秋明飞身奔了过来,冬郎三人只觉得后背被人提住,一瞬间,三人便被摔到了火堆旁。
“这三个孩子是谁?”冷峻峰指着他们问道,“我怎么没在鹿鸣山庄见过?”
冷秋明冷笑一声,“是三叔带回来的。”
“杀掉吧。”说着冷峻峰拔出了剑。
秋明挡在父亲前面,“你还要杀人吗?你杀了奶奶,又杀了帮你下毒的清菊,你还要杀掉这三个,是不是一会儿连我也要杀掉?”
冷峻峰瞪着秋明,“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他们听见了刚才你我说的话,是必须要除掉的。”
“算了,反正这几个人三叔也不会长留的,我帮你偷到剑谱之后也会马上离开鹿鸣山庄,只要他们三个不把今天听到的事讲出去,便留他们一命吧。”
秋明凌厉的目光扫过冬郎三人,“刚刚听到的话,不准跟任何人提起,我能保住你们的命,也能轻易要了你们的命,听懂了吗?”
三人点点头,宝林觉得□□湿热,已经吓尿了。
秋明的剑柄在三人脖颈处猛击了一下,冬郎便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昏死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三人已经躺在了小厨房门口的天井中,阳光暖暖的照在他们身上,四周静悄悄的。宝林揉着脖子,“那小子下手真够狠的。”
冬郎摇晃着脖颈,“我的脖子酸死了。”
桂兰呆呆地盯着地面,“咱们快点离开鹿鸣山庄吧,这个地方太可怕了。”
宝林说,“我倒是想离开,可是咱们现在去哪?冬郎的病还没好利索。”
冬郎看着他们俩,“我只是感冒了,又不是什么大病,现在已经没事了。”他站起身来,四处张望。
宝林是熟悉冬郎的,急忙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找秋荷。”
宝林忙把冬郎拉到身边,四下看了一圈,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在他耳边说道:“你疯了吗?冷秋明没准就在这附近,你不怕死吗?”
“这件事我必须要告诉冷秋荷。”
宝林松开了手,“好吧,你去,不过你有证据吗?冷秋荷是会相信你,还是相信她的堂哥?”
桂兰眼眶中晃动着泪水,“你们别说了,被人听见可怎么得了,冷秋明留着咱们的命也是暂时的,你们真的活够了吗。”
冬郎握住宝林和桂兰的手,盯着他们两个,“这件事我非做不可,你们快躲起来,我有办法让鹿鸣山庄的人不得不相信我。”
鹿鸣山庄的正堂之上,林道明握着冷峻山的手,“恕兄不能陪在你左右了,六皇子不日即将来永州,我是一定要回去准备的。”
冷峻山点点头,“六皇子来永州,对林兄来说也是个机会,如今奸臣当道,林兄空有雄才大略却无施展的空间,此次六皇子来永州,正是林兄为国尽忠的良机。”
林道明笑笑,“峻山你要帮我,报国可不是我一人便做的了得。”
“那是自然。”
林道明招呼立在冷峻山身后的林宗宝,“儿子,你要听师傅的话。”
林宗宝点点头。
林道明对冷峻山说:“犬子不才,你可要严加管教。”
“你放心吧。”
门口一众车马已经准备妥当,林道明翻身上马,朝山下缓缓走去。在这队人马中间的位置,冷峻峰穿着一身小厮的青葱色短衫,垂首走着。他刮了胡子,虽然面目狰狞,却显得年轻了许多,周围的家丁有的纳闷,这个小厮不曾见过,难不成是鹿鸣山庄指给老爷的新佣人?大家虽然纳闷,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并没人过来询问。
鹿鸣山庄四周管理十分严格,家丁层层筛查,林道明一队人因有大徒弟玄晨、二徒弟玄星护送,所以检查的并不严。
冷峻峰偷偷瞄了一眼身后的鹿鸣山庄,这一别,或许便再也回不来了。
冬郎躲在路边的草丛中,眼睛死死的盯着这一队人,昨晚虽然只是匆匆一见,但是冷峻峰粗壮高大的身影便已经印在了心底。在这队小厮中,即便他再怎么躬身行走,也是要高出别人一截的。
看见冷峻峰正低头掩面走着,冬郎一个箭步冲了出来。还没等冷峻峰反应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冬郎已经保住了他的腰,大声喊着:“快来人,这是冷二爷,杀死老夫人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