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一片漆黑,颜黎入洞后看不见顾十六身影,身后有凶兽吐舌嘶嘶声和舌头不断撞击岩壁的声音。它的舌头已受伤,为何还要撞击岩壁,疼上加疼?凶兽撞击岩壁,掉落一些细小的微粒,落在颜黎手指间,颜黎闻了闻,是曼陀罗花香,她好奇地伸手摸摸洞壁,一层粉末粘于石壁之上。形成于水下黑暗洞穴,不溶于水,轻微曼陀罗花香,莫非是血弥散?先前在奇闻异事录里看见过此种介绍,具有快速止血、愈合伤口、养肤驻颜功效,而且不论伤疤如何狰狞,一抹即无。若真是血弥散,就可以解释凶兽为何会将尾部和舌头伸入洞内。
颜黎用匕首在岩壁上刮了些粉末出来,将血弥散握在手中,在血弥散上费了些时间,已达颜黎水下极限,她强憋着一口气,游得有些吃力。出了石洞,水底一片光亮,湖水不深,终于钻出水面喘了口气,她如释重负。
水面光线充足,岸上草地碧绿,出了溶洞了?岸边已不见顾十六身影,不知去向。颜黎躲在树后脱下外衣,将手中白色血弥散悉数抖在外衣上,而后用匕首割破手指,将血弥散涂抹指尖,果然伤口立即愈合、毫无痕迹。颜黎撕下一块布料,将血弥散包裹打结,再逐一脱下衣衫逐一拧干,殊不知树上的顾十六将颜黎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树上的顾十六见颜黎前来,原本想要下树,不巧的是颜黎的怪异举止引起了他的注意,索性便默不作声地靠在树枝上俯视颜黎。树下春光步步乍泄,树上的人也自觉地欣赏起树下美人脱衣。不过待到颜黎脱下亵衣,仅露出雪白的双肩,还未裸露胸部,顾十六便移开了视线,双目沉思,飘至远处。
颜黎拾掇完毕,开始四处找寻果腹食物,远方景物清晰可见,好似艳阳天,可是抬头却是天空白雾缭绕,不见太阳。天上云雾遮日阴沉沉,地上蹊跷地呈现出晴空丽日之下的风景,不知何故也,不同寻常。前方一片桃林,桃花满枝,俏丽粉嫩,一条桃径蜿蜒向前。桃花三四月开,为何此地桃花会提前盛开?
颜黎疑惑重重,不入桃径,选择一路向左,直奔桃林的边缘。桃林边缘是另一番景象,被白雾笼罩,白茫茫一片看不到边际,站在雾中,低头甚至看不见自己的脚在哪里,已被白雾淹没,凶险难料。
颜黎转身回到桃林,沿着桃林小径步行,她远远地看见顾十六倚靠在一棵桃树下,一枝桃花轻挑出来,恰是人面桃花相映红,映出顾十六的风流倜傥。顾十六拂了拂白衫盘腿坐在树下,将身边野果捡拾起,用白衫擦拭干净放在腿上。颜黎走到顾十六身边,见顾十六腿上白衫落了一些野果,肚已饥饿,拿起野果,兀自吃起来。
“此地非同寻常,你可有发现?是否有解?”此地种种皆为异象,颜黎尚未寻到离开此地的解法,但是她知道,他们并没有走出溶洞。先前她也是低估了溶洞的凶险,以为仅是险峻的黑水洞穴,多些蛇鼠兽类,洞内的异象她始料不及。
“无解。行一步算一步。”
“你后背有些伤,我有药给你涂抹下。”颜黎看见顾十六后背衣衫遍布点点血印,才想起刚才凶兽怒砸石子在他身上,是他以身护了自己的安让无恙。
“善。”顾十六背对颜黎,褪下衣衫,裸露半身,他的后背上满是被石子磕破的血印子,有些已结痂。
颜黎倒出血弥散,逐一涂在血点上,伤口瞬间愈合,涂抹完毕,整个后背恢复白皙,美人玉背也不过如此白皙,男郎有肤如此,堪比玲珑美玉。颜黎觉得顾十六的皮肤比她的还要白皙如雪,吹弹可破。
休憩了一阵,二人顺着桃林小径继续往前,忽然颜黎瞧见左前方有一土包,远远望去,土包像插着一个青色树枝。
“那里有个隆起的土包,有些像墓地。”颜黎遥指桃林墓地,这一路她无心赏花,处处留心,不放过一丝异样。
“前去看看。”
二人走到土包前,约莫半人高,土包只到颜黎腰部,土包上竖着一管玉笛,土包旁边立有一碑,写着青丘二字。离开土包,二人走回桃林小径,快到桃径尽头,颜黎又在右前方发现了一个土包,大小与先前一个相似,土包上插着一柄青剑,剑鞘碧绿崭新,镶嵌九颗夜明珠,土包旁边也立了块石碑,同样写着青丘二字。
“整片桃林以太极八卦图排布,桃径便是阴鱼与阳鱼的分界线,阴眼与阳眼之处立有土包。此地为白天,应是阳昼,所示阳鱼,实为洞内异象,对应阴鱼的黑夜应该就是真正的溶洞,只有重新进入溶洞,我们才有机会重见天日。”顾十六刚刚站在树上了遥看了桃径走向,顿觉有些熟悉,再结合两个土包位置,细想了一番,心中立即浮现出一副太极八卦图。
“你可会吹笛?”颜黎边说边围着土包转了一圈。
“比不上郗兆,略懂一二。”
“懂些便好。”颜黎俯身拔出土包上的青剑,刹那间脚下土地震动,颜黎猝不及防,失去重心后仰倾倒。顾十六跨步上前揽住颜黎腰身,纳于怀内,二人颤颤巍巍,勉强维持平衡。
身旁土包轰隆声响裂开两半,从土包里蹦出一只全身通黑的貉,那貉如小狗儿大小,额间印有白色半圆图形。而后,裂开的土包重新合拢,地面停止震动,土包隐于地下,地面平平整整。
“谢郎君。”颜黎垂手屈膝低头肃拜顾十六,取以礼相待的意思。
“你无碍便好。”顾十六颔首,唇边浮现一丝微笑。
“我会舞剑。”颜黎拔出青剑细细端详,青剑出鞘清脆,剑尖锃亮锋利,剑身细腻别致,阴柔之美,正是女子佩剑。
出土的黒貉抖抖皮毛,撒开爪子,绕着颜黎周身跑了两圈,然后小跑着带着二人来到玉笛上的土包。小爪子对着土包一阵刨挖,奇怪的是,黒貉刨落的土会自动消失地面,土包自行恢复如初,完好无缺。
顾十六拔出土包上的玉笛,土包纹丝未动,周边环境毫无异样,黒貉还是一个劲地刨挖土包。
“土包里想必有些什么,黒貉一直刨挖。”
“你有何对策?”
“无。从未见过郎君吹笛,此时此景来郎君吹奏一曲如何?”
“正有此意。”顾十六微微抬颌,双手持笛,桃花春曲吹奏而来。
土包边的黒貉不再刨挖,安静地站在颜黎脚边。笛音悠悠,春意盎然,此时土包悄声裂开,从里面蹦出一只全身通白的貉,额间印有黑色半圆图形。白貉伸伸懒腰,舔舔爪子,用身体蹭了蹭顾十六的白衫衣角,一副示好之态。
顾十六弯腰抱起白貉,摸摸白貉头顶,“走吧。”
黒貉走在最前头带路,在一甬道前停下,此时桃林小径上出现狭小的地底甬道,只够一人匍匐前进。白貉从顾十六手中跳下,率先钻进甬道,消失在黑暗中。黒貉见二人不动,用嘴拉着颜黎裙角使劲往里拖。
“此乃阴鱼阳鱼的交汇之处,甬道连接黑夜之所。走吧。”顾十六匐下身子,四足扑地钻进甬道,颜黎和黒貉随后跟上。
出了弯曲迂回的甬道方可直立,阵阵寒气袭来,又夹杂几丝臭气,好像是判某种动物粪便的气息。九颗夜明珠散出光芒可代烛蜡,借着夜明珠的光亮,颜黎顾四下张望,但见石壁上处处石花盛开,眼前奇石千姿百态,或如葵花,或是驼峰,或像佛手,难以尽数。
“小心蝙蝠。”顾十六急促呵斥,将颜黎神思牵回。
一群蝙蝠煽动翅膀急速袭来,没有上千也有上百只,齐刷刷地扑哧扑哧,围在二人头顶,黑压压一片,令人不寒而栗。此时身旁两只貉已经不见踪影。
“这么多,如何破?”双拳难敌四手,蝙蝠数量如此众多,凭她的三脚猫功夫对付一群蝙蝠,必死无疑。颜黎神情不免有些慌乱,余光瞥了下顾十六,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依然非常淡定。倘若蝙蝠群起而攻,瞬间死无全尸。
“莫慌,总有解法可寻。你过来,你我背靠背。”
话音刚落,围在二人头顶的蝙蝠突然俯冲下来,颜黎用剑抵挡,顾十六以笛驱赶。颜黎根本无法分神,挥舞青剑,不停歇地斩杀,地上蝙蝠尸体成堆。渐渐地,颜黎挥剑力道越来越小,剑招越来越软。
“我支持不住了,他们太多了。”蝙蝠车轮式集体围攻,颜黎根本无暇顾及顾十六,蝙蝠越来越多,乌云压城一般,她大汗淋漓,吃力非常。
“你且坚持坚持。”一群蝙蝠将二人团团围住,顾十六头顶的蝙蝠围而不攻,顾十六将持笛之手缩回一寸,蝙蝠近他身一寸,用玉笛伸手驱赶,蝙蝠集体后退一丈,双方陷入对峙。
顾十六与颜黎不断变化方位,想要以此扰乱蝙蝠阵型,但是不论二人如何换位,顾十六前方的蝙蝠总是按兵不动,颜黎前方的蝙蝠群起攻之,一轮又一轮不曾停歇。
清脆的笛音轻柔入耳,蝙蝠瞬间呆滞,纷纷收敛翅膀,如石头般砰砰落地。
颜黎松了口气,垂捏手臂怪嗔道:“你能再晚点么!”
“及时雨巧在及时。”颜黎能与蝙蝠持久而战,在顾十六看来,甚是勇猛,不过他心里想的只是想试试颜黎的底线罢了。
“此乃御兽玉笛?”以音御兽的玉笛,颜黎在奇闻异事录里有所读到,一笛能驾驭百兽。
“非也。传言青丘有一玉笛,能催眠百兽,想必就是我手中的这支玉笛。”
“催眠笛。那我手上的青剑可有名头?”
“不知。看似普通。”就此时而言,颜黎手上的青剑也仅是九颗夜明珠,价值连城些,剑刃锋利了些而已。
“青丘的宝剑,怎是俗物。催眠的蝙蝠消失了。”颜黎蹲下查看地面,发现地上仅有先前她砍杀的蝙蝠尸体,其余蝙蝠均消失不见。
“青丘之山有兽状如狸,其性好睡,狡猾如狐,擅幻象惑人。此地已非你我初入的溶洞,你且小心。走吧。”
此地不宜久留,二人唯恐多生节支,速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