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身体不适,回房休息了吗,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
幽云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枫舞转身,不回答他的问题,指着画迅速问道,“这画中少女是何人?”
幽云觞踱步到枫舞身旁,抬头看那副画像,“聪明如你,应该猜的到。”
他的回答验证了枫舞心中所想,画中少女果然就是幽云宫的正室夫人,那么如今她身在何处,看样子并不住在这里,但是却依旧有人打扫。难道……
枫舞想到了娘,又想到了爹。嘴角浮出冷笑,难道负心的男人就只会在人死之后,用打扫旧居这种无谓的做法来弥补自己的过错吗?这也太可笑了,天下的负心男人都是一般黑啊……
“她并没有死。”似是猜出枫舞的想法,幽云觞说道,“只是她现在并不住在这里。”
“那她住在哪里?”枫舞的脑子中霎时出现许多中的可能,而幽云觞的答案却不在她所想的可能之中。
“皇上的后宫。”
枫舞双眼睁大,由于太过吃惊,话说得有些不太流利,“怎……怎么,会这样?”
“这是大哥和水惜莲的故事。”幽云觞并没有直接回答。
水惜莲是这个少女的名字,感觉太柔弱,不适合这个看上去应该坚强的少女。
“我用他们的故事换你的故事,怎么样?”
“什么意思?”
枫舞不太明白他为何忽转的话锋。
“你对他们的故事好奇,而我对你的故事好奇。”
“我有什么故事可好奇的?”
枫舞把眼睛转到一边,不知何时落儿已经退出房外,好像故意制造机会给他们独处,心中只有暗暗叫苦。
“比如,你回门时拿回来的奇怪衣服,那分明不是这个时代的衣着。再比如,你的伤为什么会好的这么快……”对她,有太多太多的想去了解。
“你,你是怎么会到这儿来的?”枫舞试图转移话题。
“因为我想你也许会迷路,所以就跟着你出来了。”只是他没有想到她会在无意间闯到这里。
枫舞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向后退了一步,“那你还任由我迷路?你是故意的让我到这儿来的……你算计我?”
幽云觞不置可否的耸耸肩,不肯定也不否定,她要这么想,他也不介意。只是他不想就这么放过她,跟着上前一步。
“还是继续我们刚刚的话题。你觉得怎样。”
感觉到他传来的压迫力,幽云觞步步上前,而枫舞却只能不断的节节败退,最后跌坐在椅子上,幽云觞趁机伸出双手放在扶手上,将她困在椅背和自己的胸膛之间。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枫舞仍极力抗拒,不让理智涣散。
幽云觞的眼神一沉,“那么我们换个话题。那么告诉我你为何要如此逃避排斥我。”他不信她对他完全没有感觉。
沉默少会,枫舞直视他的深沉双眼,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因为你无法给我想要的。”
“你这么说对我好像不太公平。你应该知道,除了你,我身边没有其他女人。”
是的。
琴玥,是大夫人的一厢情愿,他没有碰她。
殷红,是属下,他不会对一个属下出手。
那么,诸葛云云……
“诸葛云云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诸葛瑞是爹最爱的女人,娘不肯让她进门。”幽云羽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
枫舞想起那日幽云觞提到的诸葛氏,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家里一大堆,家外藏一个最爱却不能进门。哼,还真是好的很!
“你不用向我解释什么。你身边有多少女人,我也不会去管。”枫舞推开幽云觞的钳制,走到一旁,“我现在并不想谈这些。关于这水惜莲的故事,如果我真想知道,我自有我的办法。”说完移步向门外走去。
“竹枫舞!如果你不相信爱情,你为何又相信闻向迟和落儿是真心相爱,要如此想尽办法撮合他们?”幽云觞早就看出枫舞的纠结之处,如今被她如此相逼,他不得不说出口。
脚步顿住,枫舞闭上眼,手紧抓着衣襟,稳稳说道,“我并不是不相信爱情……”只是不相信爱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童年阴影也好,天生冷情也罢,她此生恐怖很难谈情,因为她太怕受伤。
枫舞走出房门,落儿跟在后面,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小声叫出,幽云觞用力的把油灯扫落在地,屋内顿时再次陷入黑暗,看不清东西。
直到走了好远,落儿才小声问道,“小姐,你不怕在迷路吗?”
“迷一次路,你说,还会再迷一次吗?”
夜空中的下弦月,似乎在笑叹,这世上到底有多少人在为情所困,所伤,所惑,所迷……
回到房间,枫舞沐浴之后换上洁白中衣,屋子中央的炉火闪着点点红光,眼角瞥见放在桌上的精致小瓶,想起展紫虚一直穿着薄薄的书生单衣,走上前拿起小瓶,拇指来回在上抚摸着,垂下的双眸看不清在思量些什么。
放下小瓶,枫舞让落儿找一个做衣服的尺子和笔墨过来,虽然感到奇怪,但落儿也没问什么很快的找来了一把尺子,帮她把墨磨好。随后,枫舞便让落儿早些休息。
等落儿离开好一会,确定她已睡着,枫舞才打开窗户,伸头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展紫虚,你在不在?”
“当然在。找我有事儿?”愉悦的声音居然在身后响起,枫舞吃惊的转身。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就在你打开窗户四处张望时啊。”
枫舞感到有些无力,她算是切实体会到什么叫做来无影去无踪了,关上窗,走到展紫虚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果然还是穿着那件青色书生衫,鞋子也破旧不堪,有他这么落魄的皇城小贼吗?看来还得置备一双鞋子。枫舞拿起尺子在他身上量了起来。
“枫舞,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连名代姓的叫我啊?”虽然不明白她在做什么,但还是乖乖的任她摆弄。
“那要叫你什么?”枫舞不在意地回道,专心量着肩宽,认真记录,男人会有这么纤细的肩膀吗?怎么看他,除了身高外,她根本就是一个女子,就连声音都像女子般清脆柔和。
“随便啊。紫虚,阿紫,阿虚,或者小紫小虚,紫紫,虚虚都不错啊。”
展紫虚越说越高兴,枫舞翻了一个白眼,不错才怪,那些名字她怎么可能叫的出来,撇撇嘴,道,“我还是叫你紫虚好了。”
“哦……我还是觉得其它几个比较好听点呢……”说的有些失望。
枫舞好笑的摇摇头,他是在撒娇吗?
“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但一直没有机会!”
又有东西要给她?他给她的宝贝还不够多吗?枫舞眨眨眼看着展紫虚在袖中掏着什么,最后递到她面前的是一块红色美玉,奇特的不仅是它的颜色,还有它的形状,居然是枫叶状的。展紫虚见她不接,便拉过她的手,把红玉放在她的手心。
“这……”枫舞更加惊讶,放在手心的红玉居然还隐隐散发着热气。
“嘿嘿,这不知是哪个国进贡的,它是出自自然温泉底的火玉,冬天贴身放在身上不仅有保暖作用,还会有保养皮肤的功效哦。更重要的是,它被自然磨成枫叶状,我觉得很配你,就偷来啦。”
展紫虚带着满脸快点夸奖我的样子瞅着枫舞,等着她的赞扬。
枫舞把红玉挂在脖子上,这是她第一次戴项链,“你就是为了偷这个才被皇上抓到的?”
展紫虚摸摸鼻子,没有得到赞扬还被猜到被抓,感觉有些不太光彩,呐呐道,“因为当时太高兴,不小心发出了声音。”
“谢谢,我很喜欢。但是,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太危险了。”枫舞拿起尺子,继续在他身上量着。
“好好好,枫舞说不做我就不做!”听到她说喜欢,展紫虚满心的欢喜,但是还是忍不住问道,“枫舞,你到底在做什么啊?你这样摸来摸去的,我怪痒的。”有些难耐的动了一下身子。
难道他一直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他到底有没有生活常识?枫舞心中想着。
“当然是给你量尺寸啊,我想给你做一套冬衣,还要给你准备一双新鞋,你看都破成那样,亏你还能穿。不久就要立冬了,你还这么穿不冷吗?”
展紫虚身子一僵。
他学过武,内力也比一般学武之人要深厚,所以即使在冬天冰冻的时候他都不会觉得冷,可以用内力保暖。但是,长这么大都没有人给他做过新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确切的年龄,师傅死前不久说他大概已有双十,如今已过了五个多年头,师傅在世时都是随便找些旧衣服给他穿,现在身上的衣服还是两个月前一个书生送给他的。现在,他要终身守护的人居然要做衣服给他……
枫舞站在他的背后,看不到他此时脸上的表情,也没察觉到他身子的微僵,只是试探的问道,“你……为什么不穿女装?”想确定他的性别,也好做下一步打算。
“女装也好,男装也好,只要是枫舞做的我都会穿,穿一辈子!”展紫虚的话等于让她白问了,想着换一种方式问,可是他接下来的话,让她无法再思考,“枫舞,你知道吗?为了这件衣服,我可以替你去死……”
枫舞脑中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心机手段被那“替你去死”四个字全部抽光,尺子忽地掉落在地,她的双手只能紧紧抓住他背后的衣服,额头抵在那显得瘦弱的背上,微微摇着头,“请……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求你不要再说……”声音有些哽咽。
展紫虚转过身,捧起她闭着双眸的脸,睫毛泛着湿意,“好,你让我不说,我就不说。”
枫舞睁开眼,转过身,手抹了抹眼睛,“量好了,你可以离开了,衣服作好了我会再叫你。”
展紫虚没有回答,枫舞让他离开,他就离开。
枫舞无力的坐在床沿,双手握拳揪着裙子。
她,竹枫舞到底何德何能,可以让这样一个人替她去死。
她,小时候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听到他这样的话,她还能继续那样做吗?谁,谁能来告诉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