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宋僵在原地好半天,才消化掉方才听到的话。外面的女人还在喋喋不休,极尽讽刺之事,宋宋忽然来了气,推门出去,气愤道:“无凭无据,造谣也该有限度。”
赫然见到传闻主角,几个女人都吓了一跳,彼此对视几眼,脸上都讪讪的,一个烫着卷发的女子还在嘴硬,说:“自己做得出,又何必怕我们说?”说完不屑一顾,转身要走,宋宋心中的脾气被激出来,火气“腾——”冒上来,走上前,仅仅扣住她的手,冷冷道:“空穴来风,还当真来传,多嘴多舌,说话恶毒,你也不怕下拔舌地狱!都是女人,毁人名声还这么洋洋得意,我真替你感到羞愧!”说罢,狠狠甩开她的手,准备离开。
那女人回过神,觉得没有面子,气急败坏道:“还装什么圣女?全公司都传遍了,我若是你,早躲在家里不出门了。”
传遍了?什么意思?回想起早晨的种种异状,宋宋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回过头,定定地看着那女人:“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耿宋宋,你的风流韵事早已传遍公司,每个人邮箱里都收到一份你的事迹报告,你还装什么?”那女人说完,冷哼一声,越过宋宋,一群人离开。临走时狠狠撞了宋宋的肩膀,她一时躲闪不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回到办公室,宋宋不由分说,借了隔壁桌小张的电脑,登入公司邮箱,果然有一封邮件。
“2组耿宋宋借机上位大爆料!!!”
“耿宋宋本人在大学就对于普通追求者看不上眼,一心贪图富贵,伺机从校花f某手中抢得一枚钻石王老五。她本来家庭贫困,是学校的特困生,但自从攀上这位小开,吃喝用度不凡,动辄挥金如土,从小开手中拿到了无数支限量版高级定制手袋、时装周的裙子以及一块百达翡丽的手表。最近还因为这位小开的缘故得到了本公司的工作,暗箱操作,其实早已占去一个转正名额,等到毕业之后,就会在公司步步高升、平步青云……”
夸张的口吻,亦真亦假的叙述,宋宋气得快要发抖,鼠标往下一拉,竟然还有两个人的照片,举止亲昵。
那是……那是在学校的偏门,旗正送她返校,二人拥在一起,关系不言而喻,旁边的车牌号经过处理,但明显可以看出车子的品牌标志,更坐实了文中所谓的“小开”。
不仅如此,还附上了许多张旗正与费安娜从前的旧照。
光怪陆离的酒吧,旗正举杯与人喝酒,费安娜依偎在他怀中,笑靥如花,红色的抹胸礼裙,露出雪白的胸脯,长发高高挽起,眼眸中尽是温柔。
皑皑白雪,旗正扶着费安娜,二人都穿着色彩鲜艳的滑雪服,带着护目镜,举止亲密。
……
更有一张照片深深刺痛了宋宋的眼眸。
旗正拥吻费安娜。春风得意马蹄疾,旁边注释着,是旗正公司得到一笔海外巨额注资,举行庆功会,费安娜长发及腰,洋娃娃一样的卷发,泛着健康的光泽,二人站在人群中心,旁若无人地亲吻。
宋宋不敢再看下去。
她知道旗正过去风流,可若是亲眼看到这些照片,只怕会发疯。宋宋只觉得一颗心被揉碎了,浸入冰冷的水中,天气明明这么热啊,可为什么会发抖?如同置身冰窖,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忽然觉得找不到平衡。她想起与旗正在一起的时光,光影交错,眼前浮现出费安娜的脸。旗正是不是也对她一样温柔?是不是也会强硬地撬开她的嘴巴,然后温柔地吻?是不是也会牵手时,轻轻用食指在她的手心划一个圆?
耳旁仍然有喧哗的声音,讽刺、暗笑,原来人可以有这么多面,从前冷漠,后来因为旗正而热情,现在又如此。
……
忽然有人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宋宋茫然地抬头,一张俊秀的脸,冷峻,线条干脆利索,嘴巴紧紧抿住,一身黑色西装愈发显得成熟精英。
“来我办公室呆着。”小王boss说罢,就把她交给身旁的秘书小姐。然后冷冷扫视一圈,整个办公室刹那间冷寂,无人做声。boss瞳孔带了一丝薄怒,不容置疑道:“做新闻尚且要实事求是,如果谁胆敢以讹传讹,就不必在我的公司做事了。我这个传媒公司,不要这样没有道德操守的员工。”
说完转身离去。他的特助杨姐带宋宋跟上,用卡刷开总裁专用电梯,直接来到顶层的办公室,小王boss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杨姐则把宋宋带到里间的待客室,给她倒了杯热可可,又送上些甜点。宋宋坐在待客室,手脚冰冷,紧紧握住热可可,蒸腾的白气让她有了些许知觉。
“耿小姐,boss和旗正先生是非常好的伙伴,今天偶然得知这件事,就第一时间告知了旗先生,他就在赶来的路上。您在这儿先稍微等一下。”杨姐说完,便带上门出去了。
是呵。旗正曾经和小王boss见过面,能看得出关系匪浅。小王boss本名王逸飞,都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读书,从前老王boss出事时,旗家帮了不少忙。
可宋宋此时并不想看到旗正。
她站起身来,打算离开,谁知王逸飞正在宽敞的办公桌前看文件。听到动静,他抬起头,语气略带温和,说:“阿正马上就到。”
“总裁,我……”宋宋正要说话,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上次手机摔坏后,她便买了一部新手机,延续旧卡。宋宋如临大赦,扬了扬手机,道,“我接一下电话。”
于是宋宋来到楼梯间,接起那个未知号码。
“喂?”
“宋宋啊……”苍老的声音,却很熟悉。是……妈妈!
她听出母亲声音中的不对劲,她的母亲一向乐天,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可当下却带了扭捏,甚至有几分恐惧。
“妈妈,你这么久不跟我联络,到底去哪里了?”
宋美琴哭哭啼啼道:“妈妈对不起你……可如今只能找你了,你可一定要救救妈妈啊。”她说话颠三倒四,没有一点逻辑,可以想见已经吓得不知人事。宋宋耐住性子听着,渐渐觉得不对劲,终于忍不住打断道:“什么意思?你现在在哪?”
宋美琴迟疑了下,还是如实以告:“我在……澳门。”
宋宋挂了电话就往楼下冲。按了两部电梯,半天也不升上来,心急如焚,索性脱了鞋子,赤脚走楼梯下去,一路回旋,头晕脑胀,29层,她抓着铁制扶手,只知道往前冲,脸上的泪晕成一片,整个人往前倾倒。
“砰——”她的速度太快,来不及反应,就狠狠摔在地上,因为惯性,又往下滑了几层台阶,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宋宋勉强站起来,手上带了铁锈味道。或许是流血,或许是铁质扶手生锈的味道,她不管,站起来,只是继续往下跑。
宋美琴竟然去了澳门豪赌!越赌越兴起,虽然是小笔小笔地赌,却积少成多,把存折的钱输光,又觉得无颜见女儿,索性跟那群同一旅行团的小姐妹们借钱,越赌越大,越输越多,一连赌了十五天,全部输光。最后虽然醒悟,却只想翻盘,因此不肯收手,狠狠心借了高利贷……
四十七万。
利滚利,息滚息,这个数字会一直上涨。宋美琴实在害怕了,这才给女儿打来电话。
“妈,从小到大,我已经不奢求你替我考虑什么,只求你照顾好自己。可为什么,就是这一点点小要求,你都不肯满足我?”宋宋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伸手捂住脸庞,呜咽哭泣。四十七万,一笔巨款。如今宋宋每个月收入刚好够生活费,宋美琴是不挣钱的,只靠从前的存款生活,偶尔做一做家庭帮工,帮人织毛衣、踩缝纫机,可是仍然养不活自己,因为她爱赌,打牌、搓麻将、小型赌博,她统统喜欢,就像上了瘾一样,没有终日。
渐渐地,宋宋已经习惯了自己挣钱自己花,看母亲吃菜喝水的时候,还会匀出来一份钱,买些营养品带回家,有时宋美琴没有钱,她也会交一份家用。上中学的时候,她成绩优秀,可是偏偏选择了区重点中学,而拒绝了全国示范性高中外国语中学,无非是因为免除学杂费还额外贴补奖学金。读大学,她一结束军训就到处打工,刚开始连传单都发,晒黑了也没所谓。就连去可可西里,也是首先考虑到:参加这个活动包路费和生活补贴。
可可西里。
她以为,一切都在变好,有了喜欢的男生,如愿以偿在一起。
可是终究是徒劳一场啊。
宋宋伏在地上,低低哭了出来。连哭都不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