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賽者快到達了,請各位評判就位。」在副導演指示下,我與其他評判一起走到臨時搭建的木檯上,各自就坐。
冰湖的遠方,一個攝影師在前,另一個在側,被圍在中間的倆人平列往前溜去。
蒙著雙間眼的他們各自抓著粗繩的兩端,溜得極慢,在拉展的繩子中央有一個平板,平板上放著一個箱子,箱子是稍有偏頗便會掉落的距離,我承認二人很有默契,卻覺得非常不好受。
二人的動作很到位,也十分流暢。我從來都不知道琴川會溜冰,在我記憶中的她一直是個不愛活動,總愛孵在家中的女生。
人影還是很遠,但我留到她左腳的動作有些不協調,眉心緊著,腳好像崴了。就在這時,男生叫停了她說了些什麼。她看起來非常不情願,但最終拗不過他,二人緩慢地把繩平放冰地。男生溜到她的身前,蹲下身,曚著眼摸索著她的腳踝。接下來,他們沒有再溝通,但我從男生背影確定他正十分生氣。他詢問了一下對講機後,就直接無視的琴川異議,強硬地背起她,再用粗繩把二人和箱子一同梆栓。
男生飛速地往這邊溜去,又空出了一只手抬起琴川的手胳,孩子氣地示意她張手,感受在風中滑翔的快感。
「喲呵!」他們各自伸出一只左手和右手,冰上反射的刺白陽光遠不他倆笑容觸目耀眼。
我的目光久久地凝在琴川絢燦的笑臉上,突冗的青筋像鐡鏈一樣拴住手背,我不期然揑緊了椅上的毛毯。
那在過去四年半我未曾對我展露的笑容。
他們照指示到達席前的終線,工作人員上前替他們解開繩結,他們並肩面向評委席,在未得到進一步的指示前,未有脫下曚眼的布帶。
「你們估計自己是第幾名?」
「雖然不確定,但從氣氛而言,我們是第一」站在我身後的翻譯員小聲地把替我口譯。
「要不是呢?」主持人問,又把米高峰轉放在琴川前,按著她的肩膞,問。
「能夠先睹沈先生的作品很高興,至於勝利」她用流利的德文說,盡管還矇著眼,但她的頭依然自然地調向男生,男生亦然,竟像相視而笑。
她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挺胸說:「我認同漢特的話。」
「不愧是情侶組呀,默契還真與眾不同。是的!你們是第一!」現場的音樂隨著主持人的宣布一同播出。
「慢著!dj,慶祝的音樂太早播放了吧,我可還沒有宣布冠軍!還不快停下?」主持人按著預先安排的台詞說了下去,又故意炒作氣氛:「現在還不是宣告冠軍的時候,不但模型還沒有確認是否完好,也還未知是否正確!」
音樂戛然而止,工作人員從箱子拿了一件模型,我的眼微微睜大,凝視著那件感覺異常熟悉的木燈。
「模型是完好的!現、在,讓我們掌聲請宫燈木」原創建築師、沈賢出場,為我們確認作品!」
我的心思全放在那個模型上,屏絕了會場上的聲音,但我的失神無礙比賽的進行。
「請問參賽者,為什麼缺少了十號木件?」沈賢問。
「這是因為,十號標記的標本與十號木件並不吻合。」琴川回答。
「何以見得?」
她接著解釋:「紫檀木,是十號三角標記的是木質標本,特點是暗紫色、稀有、價格昂貴、木質上乘。而十號木件卻不是紫檀木,而是名為尤卡坦闊變豆木(platymisciumyuum)的仿木,顏色與紫檀近似,市面上偶有黑商試圖魚目混珠出售。但是,兩者材質有極大的對比。而且,漢特分析了一個很重要部份。」
漢特接過她的把話棒,道:「在建築中,無論外型變化有多大,穩健的建築結構是不變的首位,任何一個部件,都有可能帶來嚴重的影響。然而,從這份藍圖來看,紫檀木的木件只起了裝飾用途,而在整體結整體結構考量來看,是可以刪除的。」
沈賢眨了一下眼,低頭,再揚頭時己經掛上一個認可的笑容,他朝主持人頜首。
「看來勝利己經落定了!dj,別猶豫,這才是你表演的時候!」大聲的音樂響徹全場,聲音終於把我喚回會場,聽到的是主持人激動地宣判:「今天的冠軍是,琴川和漢特.末拉,恭喜你們!」
「你們現在可以脫下眼帶了」主持人突然語塞,熾熱的氣氛好像一個沸騰的水煲,被唐突地丟進冰洞,冰熱的化學反應讓它成了一個炸彈爆發。
突然跑下評委席的我成為全場的焦點,眾人怪異的眼線追跡著畢直跑到琴川身前的我。
名為漢特的男生覺得不對,自行脫下眼帶,而琴川亦舉手到眼帶的梆結,想要拆開,但我按住了她,面向她,把雙手探到她的腦後,替她解下繩結。
弧道未改,但琴川真摯的笑容在我靠近一刻己然硬化,而她騙不過一刻不離地凝視她的我。
我慢慢掀下她的眼帶,她翹起的唇角跟隨我動作的節奏,像摩天輪的格位一樣節節降下。
凌晨開始,我連續做了好幾個夢。
夢中,我走過了三道琉璃門,紫色,藍色,綠色。
每個夢,都有關於琴川的影子。
眼帶像一卷舊式菲林帶,每一下的捲動,投影出不同逆時光的光景。
紫門後,舒瓦特森林中以月虹作為賭注。
藍門後,醫院中初見的她,為冬城擋下沸水。
綠門後,打算接應「過關遊戲」冬城的我,意外目睹琴川偷聽琴林與費得的對話。
黃門後,雨夜的湖邊,我們為琴川亮起『川』燈。
醒來後的我,找到古橋,在那再遇琴川,明白過來,是記憶,而非夢。
擁有rh血型的我、以色彩以藍子重塑記憶的「cyberphysischethorie」、夢中不一樣的琉璃門,所有的證據都直指一個事實-我,是「cyberphysischethorie」的實驗參與者。
而原本在實驗中成功封鎖的回憶,以墨畫為匙,開始解落。
除下眼帶,琴川笑容終於徹底褪下,在圍眾的壓力下她不得不張眼,眼是抖著開的,但那以後她竟然若無其事地看著我,眼神中甚至甚至有一些客氣。
表情,彷彿在等一個不巧擋於身前陌生人讓路。被惹怒的我,在還沒有意識到時任何情緒時,己把她緊擁入懷。
在所有在場的人愣住的時候,導演是唯一反應過來的人,他不斷嚷著指示「愣著幹嘛,攝影機不,攝影師就位!都給我動起來!」
「告訴我原因。」抱著她的手更緊了,問。
「謝謝您,評委。」這時,漢特的男生站到我背後,左手似是友善地拍我的肩,右手卻用力把我攬著琴川的手推下。
他的動作讓我終於注意到會場僵硬的氣氛,我沒有與他較勁,配合地與他右手一握,再禮貌一抱。
「我謹代表施馬都建築公司祝賀你們,餘下的比賽也務請加油。」我特意在說施馬都建築公司時減慢速度,分外明晰,又額外送上數句對公司「雄圖偉業」的簡介。
「一定,謝謝您。」他說。
在相互對上視線時,我不自覺打量著他。
這時候,其他評委由原初的吃驚,轉為不以為然,亦有一小部份的人擺出「果然是爭取機會宣傳」的不屑表情。
主持人識相地說:「這位評委可真熱心呀。在這我們先介紹一下在這一季新加盟為評委的施馬都公司」
我微笑回答主持人的問題,在適當的時間予以補充。
我想去看琴川的表情,但我抑止了衝動,是漢特提醒我被指舞弊的後果,至於他那道
緊追的視線,我選擇漠視。
湛藍雙眸,深邃酒渦。
我記住了。
紫藍綠黃,橙紅。
謎底,沉澱於餘下的二色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