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绿巨人与老街玫瑰(上)
此时,卫默已被悄无声息地搬运至一家近郊的私家医院。
希腊风的纯白建筑,天蓝房顶,他最喜欢的极简主义风格。单人病房已在他来之间全部洗刷了一遍,燃上了薰衣草加檀香的精油,务必把消毒水的味道祛除到点滴不剩。
“音乐是吧!默哥我知道!”
助手小白见卫默的视线扫到留声机上,果断把旧唱片摆好,留声机响起了上世纪的老爵士音乐《telllolualoveher》。
小白投其所好,喊了人一并把他素日喜好的东西一并搬运了来:英国老街玫瑰骨瓷茶杯——已故王妃戴安娜的最爱;柯布西耶躺椅——最舒适躺椅;伯爵红茶,古巴的雪茄,几本他嗜读的古怪书籍。钢化玻璃茶几是从米兰运回来的,洛可可风的花瓶里插了几只新鲜的英国都铎玫瑰,猩红如血。
锦色香奈儿蜜色真丝睡衣,连锦色床单、枕头、被子都一并运了来,将医院的东西统统换掉。同时运来的,还有一只名叫“莫奈”的大黑猫,纯种波斯猫,一对眼睛一黄一蓝,比主子还高贵冷艳。
“你,想我了没?”
卫默慵懒地躺在焕然一新的病床上,伸出钢琴家似的长手,恩赐似的俯瞰着病床下蹲着的四岁大猫。
“喵呜!”
“莫奈”大猫飞跳上床头,在他的手掌上狠狠挠了一记,留下三道深刻的红印,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桌子上,一扭身子,花瓶落在地上,地毯上顿时多了一滩水迹,及几朵残花。
“回来!”
卫默欲要起身去抓它,无奈一只腿被打了石膏高高的吊起,起身,疼得他眉心一蹙,重重跌了靠垫上。
“默哥,你不要紧吧!”
助手小白忙不迭地将花瓶碎片收拾好,飞跑过来,点上一支雪茄,递到他的唇边,点上,一边帮忙擦汗:“都这么疼,默哥就吃点止痛药吧!”
卫默长长地吸一口雪茄,吐出一圈浓雾之后,苍白的面色稍稍舒展:“告诉阿姨,莫奈中午没有鱼罐头吃。”
“喵呜!”
“莫奈”大猫似是听懂了人话,一黄一蓝的双眼瞪得圆圆的,忽地蹦上桌子:一爪子,两爪子,三爪子。玫瑰花们纷纷垂下了高贵的头颅,头破血流。
“告诉阿姨,晚上莫奈没有虾球吃。”
卫默安然再吸一口雪茄,唇角泛起一个戏谑的弧度。他的腿依旧隐隐作痛,为了不伤脑,几次拒绝了止痛药。他四顾室内,精心布置好的一切符合他的日常。
卫默再一口雪茄,将电话拨了出去:“一小时内来‘爱琴海’医院,带上本月业绩单和下个月的project。”
五十五分钟后,星空咖啡馆的主管bruce从上海的另一端赶来,走进病房的时候,气喘吁吁的:“卫,卫总,我没迟到!”
卫默颔首,示意他坐,bruce开始报告,二十三分钟之后,汇报结束,卫默煞白着脸,不动声色地端起一杯柠檬水,轻啜一口。
bruce坐在床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知道,通常这种情况下,自家主子不是特满意,便是发怒的前夕了。
bruce咽一口唾沫,战战兢兢地道:“我们已经很努力了……”
卫默冷哼一声:“英伦范儿的文艺之春、炸鸡啤酒,能更老套俗气一些吗?照搬其他的café,星空咖啡的特色突出过么?”
bruce有些心虚:“可是,最近一部英国影片很上座……”
卫默直视着bruce:“最近北美和国内票房冠军都是《美国队长2》,是美国片。”
bruce只得道:“那我们可以推出美国队长相关的咖啡拉花和甜点,饮品上的小伞也换上盾牌……”
卫默懒懒地倚在身后的靠垫上:“我们是动漫专题咖啡店吗?“
bruce怯怯道:“不是。”
卫默用冰击碎玉般的声音,继续不动声色地问:“我们是漫威公司的咖啡周边店吗?”
bruce低下头,心道不妙,只得老老实实回答:“不,不是。”
卫默的声音更加冷冰:“有强调星空咖啡的理念吗?”
bruce嗓门压低了:“没有。”
卫默道:“如果营销案只剩下盲从和追逐跟风,以后不要给我看。”
bruc只得道:“是。我这就回去重新做,明天给卫总……”
卫默斩钉截铁道:“我今天就要。”
bruce道:“可是,卫总您受了伤,今天不需要多休息吗?”
一经提醒,卫默只觉得伤痛又增加了几分。盯着一尘不染白的石膏,他额前的汗珠密密如织,干脆再次燃起一只雪茄,将自己苍白的脸也掩映于烟雾中:“不需要。”
bruce离开之后,卫默乏力地倒在身后的靠垫上,冷汗纵横如织。疼。疼的他真想麻醉了自己,恨不得大睡一番,只是,近百家咖啡馆的下月计划待他决策。
“老大,您还是休息一下吧……”小白狗腿地帮他擦拭着汗珠。
“不需要。”
卫默猛吸一口雪茄,浓烈的尼古丁似乎迅速起了巨大的作用,他身心轻松下来,。却有些乏了,昏昏欲睡。然而,他终究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今天处理好咖啡馆的事,明天还要给自己的头脑充电,最近他的行程,实在太满,满到他连学习的时间都没有了。
都是那个套马的女汉子害他成这般,不然,此时的他,必然率领一帮人开会,将头脑风暴进行至天昏地暗……
“通知大家,来爱琴海病房加班。”卫默再次拨通bruce的电话,吩咐道。一个小时后,一干工作人员围满了病房……
卫默入院的第二个晚上,静初带着精心炖好的罗汉果冬瓜排骨汤来头一家公立医院探望时,他的单人房却已换成了别人。
一无所获的静初只得回到画廊,对牛老板和“马尾辫”馆长如实说:“对不起,我已经找不到卫默了。”
“找不到他,你也别来了。”土豪老板头也不抬,用放大镜仔细端详着卫默帮他从意大利带回来的后现代派油画,双眼迸出贪婪的绿光。
“你的画就用来抵卫默的医药费了,工资也一起抵。”马尾辫店长说。
静初吃惊地望着马尾辫店长,一股烈火从脚底直冲上头顶,将她通身烧红了。她深呼吸一口,强压着打人的冲动,说:“可是老板,我是为了帮你找回五百万的画,才撞伤卫默的!”说完,将拳头攥的紧紧的。
“好啊。那你让卫默回来做节目,工作还留得住。”牛总拿戴了金戒指的手剔着牙道。
盛春的中午,温度高达二十五度,静初默默地走出画廊,站在梧桐树下,把拳头捏的啪啪作响。
“上海那么大,我又怎么能找到一个明星。大海捞针吗?”静初悻悻自言道。
静初,回家把。
她泄气地蹲在树下苦笑。
回家乡的汽修厂,每天换轮胎,修车,开别人的好车玩,多么自在。无聊的时候,和父亲的员工们一起喝啤酒,夜深时候,可以看一天星斗的星空,然后,画下来……对,还有画画!她还想画画。
“在上海,一定要画出名堂哟!还有,帮我照顾你的大外甥,时令扬!”几年前,她背着行囊上路的时候,父亲如是说。
等等,大外甥!静初眼前一亮。
她突然想起,自己似乎还认识一个上流社会的人物。那个而立之年的帅哥,眼观六路,本事了得。只是,按照辈分,这人还了小了她一辈。父亲还曾叮咛让她代为照顾他,丢脸啊……可是,顾不上那么多了。
静初拨通了她唯一可以求助的电话,电话响了好一阵,终于接通,滑糯的声音如午后红茶般温暖:“小静,找我有事吗?你最近好吗,我在健身,你要不哟要……”
静初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好外甥,你人脉那么广,知道有钱人都住哪个医院么?帮我个忙吧。我把一个叫卫默的主持人撞伤了……”
听到静初说完来龙去脉,电话的另一头似乎有些迟疑。
“好外甥,帅外甥,你在听么?求你了啊!关系到我的饭碗!”静初央求道。
此时,接电话的男子正在健身房拉伸肌肉。他将手机贴在下巴上,拉伸,再拉伸,六块腹肌在t恤下凸凹玲珑,肱二头肌随着上擎的手臂鼓成坚硬的石头。
“哇哦!他是男模吗?”一位路过的少女情不自禁地说。
路过的男女老少闻听此言,迅速投来无数艳慕的视线。
时令扬站起身来拿毛巾擦汗时,一位偷窥他的美女与健身教练迎面相撞。
时令扬淡然一笑,似是已习惯。
“求求你了啊,好外甥。”电话另一头,静初依旧在央求。
“c'estangoissant.”(法语,真伤脑筋啊。)
时令扬摘下毛巾,思忖了一阵道:“你去那家名叫’爱琴海’的私人医院吧,卫默一定嫌粉丝吵,搬去了那里。记得,他这个人吃硬不吃软,你不要低声求他,说明道理就可以,地址我发你,你可以打车去,不过比较贵,我又不方便送你,还是坐地铁……”
静初眨巴眨巴圆眼睛,笑出一口大白牙:“太棒了!大恩不言谢,那我就向私家医院进军了!”
“还是那么急性子。”时令扬潇洒地耸肩,打开一瓶宝矿力,一口饮下半瓶,喉结耸动时,健身房内再次引起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