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年正月初二,对于大夏的百姓是不平常的一天。先皇驾崩后,新皇登基。《大夏本纪》记载:洪武帝乃大夏太宗皇后嫡子,幼聪慧,尚嘉遁,太宗甚爱之。永宏三十年太宗崩,传位洪武帝,改元建业。
京城的宫门外,侍卫拿着金黄的圣旨,四周已围满了布衣百姓。他身边的手下驱开过于密集的人群:“让开了,让开了。大人要宣读圣旨。”只见那侍卫请了请嗓子,看着地上跪满的人群: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特此大赦天下,普天同庆。钦此。”
一辆马车从宫门外驶过,一个清脆灵巧的声音说道“碧痕,外面可是发生什么?”车内的玄色衣衫的女子闻声,悄悄掀起了马车的帘子,向外看了看后对对面的湖色衣衫女子说:“小姐,估摸是宣新皇登基的圣旨呢。”“新皇登基?”湖衣女子微微皱眉。“是啊,小姐。这可是喜事呢”叫碧痕的又掀起了帘子,不时得看向外面热闹的人群。忽然神色却有些古怪得回过头看着湖衣女子,欲言又止。湖衣女子看了眼碧痕,轻笑了声,奇道:“怎么,还有你不敢说的?你要不说出来,晚上可睡不着的。”碧痕脸色一红,忸怩不安道:“哪有小姐那样的道理,奴婢只是在想容公子会不会参加今年的秋闱,皇上登基肯定要招贤取士,或许容公子现在就在燕京。还记得上次在舅老爷家,容公子与小姐对诗呢。能和小姐对诗的文采定不一般。”说完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看看湖衣女子。湖衣女子面色却是一沉:“碧痕,这话可不能再说了,能遇容公子,是我悄悄跑出舅父家扮成男儿与表哥会友所致。这若让别人知晓,又不知如何解释,倒是连累了表兄。”心中却也不禁回味起那次对诗的畅快,那抹白衣似模糊似清晰,只记得那句“春光醉人心,娇容映桃花。 ”碧痕讪讪道:“是,小姐。”便也不敢再说。沉苑不禁叹了口气,若是不这样说,碧痕定会不小心说漏嘴,到时受罚的可不是她,也不解释得说了句:“外面这般热闹,让何叔挑个僻静的道。”说着就合上了眼。
吏部尚书府外——沐府的后院,一辆小巧的马车辘辘的车轮缓缓停下,卷着尘土。府外守门的小厮早就一溜烟的跑进了府里。“老爷,老爷。&小厮李毅边跑边喊,差点撞上了走出书房的尚书大人。沐大人抚了抚胸口,看向那小厮责怪道:“跑什么啊,天塌下来还有老爷我,慌什么啊。”小厮一看是沐老爷,欣喜的说:“老爷。老爷。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沐大人听说,急急地拽住小厮:“小姐回来了?小姐在哪啊。倒是说清楚啊。”“老爷,小姐马车在府后院呢。”“快快,让人去叫夫人,说小姐回来了。”小厮又一溜烟的跑了。沐大人自是急步向府后门走去。
“小姐,到了,下车吧。”碧痕掀开了车帘,下了马车,向里面的小姐请示。碧色女子向车外伸出手,碧痕扶着她下车。只见这女子粉唇黛眉,面若白玉,更衬梳着如意髻的如墨青丝。“沉苑,你可回来了。”刚走出府门的沐大人,就快步走向湖衣女子。沐沉苑笑着走到沐大人身边:&爹,女儿回来了,爹身体还硬朗。&沐老爷颤着声音:“沉苑,去舅老爷那住了这么久,终于想着回来了。”“爹,沉苑回来了,让您记挂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快进府吧。你娘在府里等着呢”
沐府的花厅里,沐夫人早己等在那儿,听着声响,便快步出来幻听。看见沉苑的身影,才呼出来她日日念着的名字:“沉苑,可让娘想得紧。”沐夫人拉着沉苑的手,仔细看看沉苑脸色眉头深皱道:“幻雪,脸色这般差。可是一路碧痕伺候不周。”沉苑含笑说“娘,没事,只是有点受凉了。只是怎么不见大哥?”沐老爷沉声道:“你大哥现在在兵部。”沉苑略带疑惑问道:“新皇才登基,哥哥去兵部可是有事?”沐松看看四周的家仆都在安置沉苑的行李,对这个素来聪敏的女儿说到:“兵部以前可是先帝亲点玄清王统领,可玄清王也是皇储的人选,这新皇登基局势不稳。虽说当朝圣上是嫡子,只是先皇更看重谁,百官谁不知是玄清王。太后心里更是不安稳了,凛儿虽只是兵部的小统领,但素来与玄清王交好。咱们家本应谁都不依附,玄清王却看中你大哥的才华。虽不是依附,却也未免让人多想。这当口估摸寻个理由你大哥就难保安宁,在兵部总比在家来得妥当。况且玄清王对你大哥有知遇之恩,不可不报。”这些沐夫人虽懂,不免还是眉头深锁,木沉苑安慰似得抚抚沐夫人的手微微颔首道:“哥哥还是藏起锋芒的好,女儿猜太后估摸会安置一人在兵部。不知女儿猜的可对”沐松欣赏得看着沉苑到:“沉苑所说甚是,虽说人选没定,这也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沐夫人嗔怪似的看着沐老爷道:“老爷,沉苑是姑娘家。你与她谈这些作甚,再说也是才回府。”沐松捋胡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普通男子见了咱们家姑娘也当自愧不如。不过,沉苑才回府理应歇息些是了。”沐夫人见赶了路不免疲惫便嘱咐碧痕伺候沉苑回南苑。
晚上的风总是徐徐得搅着珠帘,轻轻的响动。一袭白衣悄悄的推开了房门,立在了苑内的百花园中。泛冷的月华,迷蒙的星光,寒意的心思。“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月圆时,人圆在何方。”幽幽的清吟,幽幽的叹息,这世还有谁懂,老太太,你在天上看着吗?”府里老太太去了,却也是沉苑与哥哥一起送祖母回乡,让沉苑更不能割舍。
次日一早,沐沉苑就去给沐夫人请安。“娘,昨夜睡的可好?”“难为沉苑挂念,娘见你回来,高兴自是好。”沐夫人端详着沉苑的脸色,总算有点血色了。这才让沐夫人李氏放心。“夫人,宫里来人了。”这是府里的小丫鬟银落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宫里?!”李氏眉头微皱带着些疑虑和不安。“是啊,夫人快去看看吧。”银落语气中却带些与荣有焉“沉苑,你随娘去前厅吧。”沐沉苑知道现在朝廷似不安稳,宫里来人也让人担忧握了握李氏的手来缓解她的担忧,其实自己心中也有些疑惑。
来到前厅就看到了几个着宫装的内监,坐在前厅喝茶,府里的管家白松侯在一边。领头人见李氏便起身道:“沐夫人,咱家是来传太后娘娘口谕的,沐夫人,小姐不用跪了。太后娘娘宣您和小姐晚间进宫赴宴。宫里自会派马车来接您二位。”沐夫人听后,心中一惊,这太后娘娘是什么意思。新皇登基,自要选妃,充实后宫,带着沉苑去意思再明不过了。这老爷还在吏部,太后如此急召,连商量的机会都没有。沉苑不言语看着掌事太监,李氏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就镇定下来,使了眼色,就看见白松拿着张银票道:“有劳公公了,这点心意,请公公收下。”掌事太监脸上的笑暧昧不清满意道:“夫人客气了。”
皇宫虽是万千女子所向往的归宿,却不知这系着家族荣光,这世间又有几个女子能在宫中荣宠不衰,安然一生呢。况且后宫粉黛众多,怎知自己会超脱众人。因而,沐幻雪并不细心打扮,只略施粉黛,归云髻并着一玉蝶。虽素净,却也清新脱俗。
马车里的绸缎细腻得像月光,但是没了月光那分超脱,透着如烟的纱窗,看着那宫外的一轮明月。伴着皎洁的光辉,越过朦朦的轻云,步步进入宫门。这宫中的月还是宫外的月吗?这月定是寄托了许多愁思。
宫门外四面八方都涌入了宫车。沐夫人邹了邹眉。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了,太后必然宣了燕京世家官眷。看了看沐幻雪,看着沙窗不知在想什么。这太后的心思估摸她是猜着了,只是为娘的怎愿她入宫,一入宫门深似海,何况皇家局势还不安稳,自家又与玄王爷关系暧昧不清。怕是要连累幻雪。有些话啊还得为她点透,毕竟进了宫一切都不由自身了。沐夫人悄悄看了看跟车的碧痕和自己的亲信碧桃,尤其是那宫中所派的人都离得远。便凝神对沐沉苑道:“沉苑,在看什么呢。”沐沉苑收回视线对李氏俏皮道:“只是在想感业寺的桃花似乎是开了,寻思着端午求娘让我去看看呢。”李氏宠溺得点了点沐沉苑的额头:“才回来几天呢,就一心想出去。不过沉苑,你可知太后宣咱们进宫所为何?”沐沉苑怎么没有察觉,只是当李氏提起微微有点惊讶又因与皇室有关便含糊道:“娘怎么想沉苑就怎么想,只是沉苑觉得宫外的月甚是好看呢。”李氏笑着回应道:“沉苑,娘也愿年年都可与你赏月呢。”按大夏律,新皇登基为先皇尽孝道,可选妃然三月中不予临幸。
宫车渐渐行至崇德门,便有宫女在此候着。外臣家眷虽也可封为诰命,自家仆妇却不可入内宫。碧痕与碧桃守在崇德门。沐沉苑和李氏便又换乘宫轿。虽然才是华灯初上之时,却未看清身处何方。只有匆匆的脚步像踏着雨后的水潭啪啪的响,似有急事。李氏与沐沉苑装作浑然不觉坐进了软轿中。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人请示下轿:“夫人,小姐。后宫到了,按规矩夫人,小姐应步行至雍宁殿。”沐沉苑与李氏应着下了轿,由引领内监带至雍宁殿。雍宁殿是后宫各妃嫔宴请聚会之地,这次太后选于此地,不得不说是有些深意的。虽未至雍宁殿,便可见内监领着别家家眷。虽离得远,白寒,李氏熟识的——左相夫人,刘氏,左家千金左凝香。刘氏身着二品诰命服饰,按规矩打扮中规中矩,倒显得有大家风范,虽上了年纪却也风韵犹存。倒是左凝香虽肤若凝脂,面若桃花,眉眼间却显得严厉,似乎不好相与,是燕京出了名的冷美人。李氏更加肯定了太后的目的。大夏当朝的左相是太后的堂兄,太后母家虽有一胞兄,但却抱病在床,早早就致仕了。家中庶兄因太后母亲欧阳氏压制均是庸庸碌碌之人,靠着恩荫过日子,自然太后就与自家堂兄更亲近了些。当今圣上并无中宫皇后,这皇后的人选估摸就是左家的。不过太后打得是什么算盘,现在谁也说不清楚。沐家今后要如何应对还真是得好好想想了。
内监徐公公已将李氏和沐幻雪带入了御花园,如今花园却早已百花齐放。见过大世面两人不免也多看了几眼,引路的公公对沐府家眷虽谦逊此时也不免带着些骄傲,这三月便可见满园馨香,不是人人都能见到的,这代表天颜。而自己虽是奴才也是天家的奴才,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便开了口:“夫人,小姐,穿过这御花园就是雍宁殿了。这御花园的花还是高丽供上的种,这几日正是开花的季节,夫人,小姐倒是可以沿路观赏。”那公公话音刚落,便听四周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仔细一听却是从假山发出的。沐幻雪与李氏均是一惊,只道此处偏僻可是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事,只是皇宫森严原也不会如此。那公公也觉晦气,这刚领的差事,还未办妥就遇上了事。正迟疑该如何,只见假山后出来一女子,身着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花容月貌出水芙蓉。徐公公忙行礼道:“安成公主万安。”沐沉苑却注意到假山后好像有团黑影,忙收回视线与李氏行礼道万安。心中却奇道公主在假山后确实作甚,还未容得多想。安成公主便朗声道:“徐公公,这是哪家的小姐和夫人?”徐公公微一摆拂尘回到:“回公主的话,这是吏部侍郎沐大人的家眷。”李氏和沉苑忙按规矩行礼,公主听后便说道:“这可是带沐夫人,沐小姐去雍宁殿。时辰可不早了,这要是让母后久等可是罪过,这罪名你可担不起。”徐公公忙称罪,心中却直呼倒霉,碰上了瘟神。这话倒让李氏与沉苑不知该如何了。如此凌厉,明着是说徐公公,可谁能知道这不是在敲打沐沉苑与李氏呢。沉苑细想可是自己看那假山,被安成看的正着。原也不是这般凑巧的事。这安成公主虽不是太后亲生,却是先帝的长公主,甚得先帝欢喜。可是得罪不得,只是那安成公主似是有急事,也未为难徐公公。只说了句:”宫中可不比寻常人家,徐公公可别带错地方,到时麻烦可不好。”便不再理会。三人忙辞了安成,不敢多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