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破例的,一身月白常服,段启从朝阳宫出发,坐着御辇往博古轩方向而去,也唯有那里,才是自己永远的净地了,没有染上这宫廷里的所有丑陋和污秽。
一切依旧如当年他与父兄在此处畅谈天下、博古论今时的模样,只是物是人非,如今他是一国之君,万民敬仰,而兄长已然成为万人唾弃,弑父杀兄的千古罪人,何其悲凉?
“什么声音?”幽若自言自语到,奇怪!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而且这藏书阁从来就不会有人来,更别说是夜晚了。完了!不会是小偷吧?可是这宫里戒备森严,怎么也不可能有贼啊,如果有贼也不会笨到来偷书吧!
思量之间,幽若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心里不禁有些毛悚悚的,不会是什么刺客吧!怎么办呢?还是藏起来吧!对……可是藏哪里去呢?
“出来吧!”
低沉浑厚的声音如鬼魅般在幽若耳边响起!这男人的声音真是好听,而且有种摄人的力量!幽若依旧沉浸在段启的声音中,浑然不知危险降至。
“来人!有刺客……快……”包奎莫名其妙地听着段启说了一声,直觉地以为藏书阁内有刺客。
“不必了,过去看看!”段启一个扬手阻止了包奎,递眼示意他过去看看,听那呼吸之声分明不是杀手,也就无需如此大惊小怪。
包奎疑惑的朝着那微弱的呼声走去,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手捧着一本诗经,神色紧张地藏在墙角,看到他地时候似乎疏了一口气地模样。
“大胆奴才,竟敢在此惊扰圣驾!”包奎叫骂着就要去抓幽若地耳朵。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呜呜……怎么可以是他,完了完了!幽若看着眼前这个小矮人似的没胡子老头,用脚指头也知道一定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宫中胜传的“包矮个”了!这皇帝怎么会到这皇宫里鸟不生蛋的地方!
“你是何人?哪个宫的?”段启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波澜,顾自拿起架上的一本书,随意的翻着。
“奴才刘全,是直殿监负责打扫藏书阁的!”幽若貌似十分惊恐的回答。
“这么晚了,宫里的规矩难道不清楚么?”言语之中已有几分恼怒。
“奴才知罪!”怎么办,怎么想个理由出来,可是此刻脑袋瓜怎么也不好使!
“明日自己去领五十棍吧!”天呀!这样也要五十棍啊,怎么办,五十棍下去还能活么!
“还不到一边站着!”包奎看着段启已然手持一本书走向御坐,对着幽若怒目而视地命令到。
幽若只好乖乖地挪到一边站着,琢磨着这皇帝这么大白天来藏书阁,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是上早朝地时候么?更可恶的还是有这么一个凶神恶煞的“走狗”!
“包奎!《孙子兵法》……”余音未歇,幽若就看着那“包矮个”奔到一旁的书架找开了,只是这包公公似乎不怎么机灵,硬是找了半天也未找到,看的幽若连声叹气,真是老了不顶用啊!
“第四个书架第三层……”段启有些不耐烦的催促到。
幽若瞥了瞥段启,看他只是低俯着专注的看着书,再看看一边开始手足无措的包公公,叹了一口气,走向那书架,利索的找到了《孙子兵法》交给他,只见那包奎起初有些惊讶的看着幽若,接着马上脸色一变,露出微怒的神情。幽若什么也不说,只是朝着段启努了努嘴,示意包奎把书快些送过去。
一个早晨就这样悄然过去了……
“在藏书阁呆了多久了?”有些疑惑怎么一个打扫的小太监,居然对这藏书阁比自己还熟悉,能够如此精准快的找到他要得书,段启禁不住问到。
“回皇上,一年多了!”幽若惊惶的望着端坐在御坐之上闲适的喝着茶的段启,着实被他突入起来的声音给吓到了。
段启微微抬头,瞥了一眼那“小太监”,唇红齿白,倒十分镇定,怎么这宫里的太监越来越清秀了?而且满机灵的,有些疑惑的问:“可识字?”
“未进宫前上过几年私塾!”怎么还问?幽若心里有些发毛,深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
“为何进宫?”
“家父身染重病,不治身亡,家中兄弟姊妹众多,无以维生,遂送了奴才进宫!”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恩……以后每次朕来此观书,你都在一边候着!”段启顾自翻着《孙子兵法》看着,全然没有注意到一边的“小太监”吓得快跌倒了。
“皇……皇……皇上!奴才手脚笨拙,只怕服侍不好皇上,惹得皇上生气!”幽若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事情似乎有些偏离了自己预先设想的轨道。
“包奎,你安排一下!”段启无视“小太监”的抗议,对包奎吩咐到。
“是!”
“皇……”幽若正欲开口,被包奎一记严厉的眼神给遏止了,很明显的那包公公是在警告自己不要造次,是呀!一个小小的太监怎么可以抗拒皇帝的命令呢?看来只有以后再想办法了!
藏书阁内,灯火通明,段启悠闲的靠在御坐之上,完全无视眼前小太监大汗淋漓的奔来奔去,接连数次,都是由这小太监在一边服侍,看上去年纪小小的,倒比宫里许多年老的太监机灵许多。
只是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会偷窥自己,对于这一点,段启越发觉得有些蹊跷,可是更蹊跷的是,自己居然任由他偷窥却没有丝毫的别扭和蕴怒!
幽若在心底不止一万次的咒骂这皇帝,她觉得这皇帝看书的速度真是比自己还要快上几分,而且似乎有故意整她的嫌疑,否则怎么一下子要这本书,一下子又要那本书,哪有人这么快看完的?还是他可以一心两用?
“刘全,如果朕让你到御书房服侍,你可愿意?”
段启想着包奎的年纪也实在有些大了,自己也不忍心看着他一把年纪还要跟着自己忙来忙去,本就想再多找个合适的贴身太监,只是一直没有满意的人选。这些日子观察这藏书阁的小太监,不卑不亢,沉着冷静,自己刻意刁难的时候也能够应付自如,加以训练,不失为一个得力助手。
装作没听见,继续干活!可是心底却因他的话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样的纠缠不清,迟早会暴露的。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任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幽若只觉的自己是作茧自缚,如今是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那“小太监”微皱的眉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段启心里涌起一丝怒意,也越发觉得这小太监十分可疑!
“刘全!”叫声陡然升高了几分,把幽若震的一跳。
“是……是……奴才在!”幽若极不情愿的挪着步子走到段启跟前,两眼空愣愣的也不知道看什么地方,怎么办?她总觉得自己平静的生活就要被打乱了……
“扑通”一声,心不在焉的后果便是如此,幽若扭扭捏捏的从地上起身,习惯的整了整宫帽,仍旧沉浸在方才的忧虑之中,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踱到了段启跟前。
段启修长的手指在下颚来回摩挲,薄唇扯出一抹奸诈的浅笑,黑眸毫不避讳的在幽若身上逡巡扫视,光洁如玉的额头,细长紧蹙的眉睫,红润精致的菱唇……还有如玉般玲珑通透的耳朵……上头还有耳洞,全身散发着一股幽幽的香气……难道是……
那么一切的疑惑就可以解释了……
“啧啧……”段启略有所思的围着愣愣的幽若悠闲的打转,心里琢磨着眼前的小脑袋瓜子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刘全!”段启轻声叫到。
“啊……”什么声音……幽若只觉的有个声音在身边嗡嗡作响,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
“呵呵……”段启嘴边的笑意越发猖狂,嘴角都快上扬到鼻尖了。
“刘全……”
“啊……什么……皇上……”幽若支支吾吾的说着,正思量着怎么脱身,可是就是觉得耳根似乎有股热气,吹的她有些微微酥麻……还有那声音,该死的温柔撩人,让她有些心猿意马。
“啊!”等幽若反应过来,一抬头就看见一张发大的俊脸,还有那黝黑深邃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完了!完了!他干吗这么盯自己,不会是发现自己是女的吧!幽若本能的往后退,一个踉跄就跌倒在地上。
“哈哈……”段启低沉得意的笑声在传遍整个藏书阁,因着这个意外的发现,顿觉神清气爽,他倒要看看这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是想引起他的注意么?
“皇……皇上……您别靠的这么近……”幽若连滚带爬的往后退,嘴里还不时嚷嚷着,想要起身,却怎么也觉得腿脚发麻。
于是乎,偌大的藏书阁内,只见一只奸笑的“恶狼”一步步的靠近匍匐在地上的“咩咩”大叫的“小羊”……一步……一步……又一步……直到把小羊逼到了墙角,再无退路!
“你叫朕不过来,朕就不过来么……恩……”段启潇洒的蹲下身子,轻叹了几声,笑吟吟的望着手足无措的幽若。
“皇……皇……皇上!奴才……”怎么办?他怎么越靠越近了!呜呜……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呀……刘全……你怎么全身是汗呀……”啧啧……看她那副苦瓜脸,他还以为自己是在欺负一个小孩子呢!恶作剧般的,段启伸手就要去擦幽若额上的汗珠。
“啪”的一声,段启的毒爪就被幽若给拍开了,顺势从地上起来,远远的躲开。
“以下范上,该当何罪?”段启轻叹着,潇洒起身,悠悠的抚着方才被幽若打到的右手背。
“皇……皇上……那个……刚刚您手上有只……蚊子……对!有只蚊子!好大一只!”幽若起先还有些底气不足,越说越理直气壮!
“哈哈哈……”好你个女人!看你还往哪跑!段启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皇上!赫连将军求见,正在朝阳宫等候!”藏书阁外包奎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局势。
“呼!”总算有惊无险,幽若长长的叹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被揭穿,打定注意一定要找个接口溜掉!
“下去吧!”段启看着幽若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着实为她哀悼,难道她以为这样就完事了?勾起她兴致的女人,怎么可能逃的开!
一回到储秀宫,幽若就找了绮香,以家中老母病重,家中无人奉养为由,上报高公公,说自己已然离宫返乡,只有这样,那皇帝才不会再找她。只是幽若高估了段启的君子之风,低估了一个帝王的狡诈之心!
碍……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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