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已然进入了秋末,天气也越发的冷了,这古时总比现代冷些,幽若又是天生的手脚冰冷,此时已经盖了两床棉被。清晨醒来,就见阳光从微敞的纸窗射进来,自然的眉开眼笑,起身伸展了一番四肢,随意的换了一身湖绿的衣衫就走到了屋外园子里。
一阵微风吹过,送来缕缕花香,清雅幽绵,如春雨拂面般的温顺怡人。只见前去年初入宫时嫁接的海棠已经开始长出些许花苞,还有零星的一些枝叶,虽还是极为细嫩的一点,但也是在这园子里最新鲜的生命了。幽若轻轻的靠近那几株海棠,几丝清香入鼻,仍然有些青草的味道,估计过些时候应该会开花了。
离那次出宫已有半月了,却记忆犹新,那个神秘的男子,还有萧寒之……究竟和二哥有什么关系,当天天齐欲言又止,为什么?太多的问题缠绕着她,现在的皇宫时如此的平静,然而她总觉得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征兆,隐隐觉得将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变动……
前些日子无意间发现了一处藏书阁,在那附近观察了数日,却未曾见任何人出入。想想也是,如今这宫里有谁会有着闲情逸致去看书呢?
幽若琢磨着在这后宫女子间流传的书籍无非就是一些风花雪月的民间杜撰,更有一些妃子藏匿了一些被世间斥为淫书的闺中秘笈,碍!这“食色,性也!”,任谁也免不了么?想来自己也许真算是异类了,或者仅仅是自己尚未体验过那种肌肤相亲的极致享受,所以才会这般不解风情?
思量之间,不禁莞尔轻笑,……想也是精神匮乏,才会去琢磨一些有的没有的,还是想想怎么混进那藏书阁才是正事!
翌日,幽若依旧换了身太监服,乔装成自己宫里的太监出去也方便。方到了那藏书阁附近,就听得几个巡逻的侍卫在闲聊……
“碍……这宫里最近怪事特多!”
“可不是,这德妃娘娘突然小产,本已失宠,如今又没了这孩子,真是惨啊……一个活脱脱的美人硬是给弄得一病不起……”
“这德妃娘娘美虽美,可是比那冬雪还冷,那个男人受的了?更别说是皇上了!”
“可不是,想那公孙娘娘……那个娇媚诱人,还有那软绵绵的声音,我每听一次就恨不得去迎春院呆上一整天……”
“哈哈……哈哈……”
“都说这江南女子是水作泥捏的,就是非同一般啊!”
萧寒之,这个在后宫中被遗忘快半年的人,如今再次出现在众人口中,竟是这般的凄凉……既已失宠半年,何以会小产?一个宛如天神仙人般孤傲卓冷的女子,又该如何承受这些流言蜚语?失却所爱,如今连这孩子也守不住……
思量之间已然到了那藏书阁前,也就把萧寒之的事给放下了。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它,似乎与这皇宫有些格格不入,可是又彷佛天生就该是这副模样,褪了色的琉璃顶,早已辩不清是什么颜色,那朱红的宫脊飞檐,也显得有些黯淡,似乎遥远的历史般,有种清远悠长的深邃,还有那端正的写着“博古轩”的匾额,也消去了耀眼的金黄,高贵而不张扬。
“咯吱”一声,只见一名太监打开了那门上的锁,进去后又关上了门,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幽若朝着四周望了望,见没人经过,就悄悄靠近那书阁,在那窗子上挫了个小洞往里头看……
层层书柜依次排开,那太监正清理着架上的古籍,正中是一处御坐,御坐正上方是一处高悬的匾额,赫然入目的是奕奕发光的,如蛟龙般腾飞的两个金字——天下!
那两个大字犹如一记惊雷,瞬间屏蔽了幽若所有的知觉,天下!多么简单却沉重的两个字眼,多少壮阔河山,刀光剑影,人世沧桑尽在这天下之中!
幽若悄无声息的退离了博古轩,一路凝神静思的回了储秀宫。
“幽若,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许久了!”没等幽若反应过来,绮香已然拽住她的手臂往寝宫西测的一处小厨房去了。
“你怎么又来了?”
“呜……我皇兄带着贺奔和包奎到穆陵去了!”(穆陵:日韶王朝皇子、王爷的陵墓)
“现在既不是清明也不是重阳,怎么会去穆陵?”奇怪!
“我也不知道,而且我皇兄说什么也不愿带我去,从小到大,除了穆陵,我要跟着他的时候他都会带我去!”绮香漫不经心的说着,在厨房里晃悠。
本来这储秀宫里怎么会有厨房呢?其实也是半月前,绮香听幽若说她会作桂花糕,就硬缠着她,她推脱说没有厨房作不了,岂知绮香第二日就命几个太监偷偷摸摸送来了些炊具,还有几个蒸笼。幽若看着也没有什么法子,就任由她了。
这日绮香又缠着幽若作了一整笼的桂花糕方离去。
“秀儿,你可知这宫里是谁负责这宫里的洒扫庭除的工作?”幽若问。
“这都是直殿监的高公公说了算,娘娘问这作啥?”
“没事,随便问问!”
第二日幽若便托绮香带着自己到了那直殿监。
“高公公,我这宫里有个笨手笨脚的奴才,实在是太碍眼了,惹的我三天两头生气,我就想把他丢到你这儿,你给我安排个重点的活,让他好好受受苦,也好让他知道我那儿有多轻快!”绮香状似十分生起的骂着。
“是!咱家这就给公主出口恶气!”那长得獐头鼠目的高公公立马象软脚虾般匍匐在绮香脚下。
“好了,就这样,比如可以把他安排到那藏书阁,听说这宫里的洒扫工作就属那里最多,而且特别难作……”绮香意有所指的对高公公说,临走时还对着幽若调皮的眨眨眼。
“是!咱家一定照办!”
话说这洒扫庭除的事本没有什么区别,可是这藏书阁可不同于其他地方,那藏书阁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正主会去,被安排到那的太监基本就没了升迁的机会。
“说,叫什么!”绮香方走,那高公公便围着幽若象在马市挑马般看着。
“奴才刘全!”幽若低着头答到。
“恩……从今以后的一段时间你就负责藏书阁的打扫,千万别把那的书给弄丢或弄坏咯!”
“是!”
是日,幽若终于进了那魂牵梦绕的藏书阁,这些打扫书阁的事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自己以前就是在图书馆工作的,同时作个自有撰稿人,对于这些和书本打交道的活再适应不过了,三两下就搞定了,不到一个时辰,压根用不了一日,可见这皇宫里人浮于事呀!
接连一个多月,幽若就偶尔去看看,把那书阁的布局和藏书也就基本弄清了。这清扫的工作原本就极为简单,这藏书阁就更没人理会了,马虎一点也没有什么人管,至于那高公公那,随便塞几个银子,他正乐意清闲呢!究竟是什么地方也少不了钱啊!
永安宫内,低垂的帷幕下,神情憔悴的女子早已没有往日的风华,一身素缟,长发略微凌乱的挂在床沿,氤氲着水气的美眸一如没有灵魂的死尸般望着屋顶,一如一缕残烛,仿佛一阵风过就可以吹灭……
“娘娘,把药给喝了吧……”青莲哽咽着,颤巍巍的把药送到萧寒之嘴边,只是萧寒之一个扭头,那药就随着她的嘴角全数流到了衣襟上。
“娘娘,你怎么可以这么折磨自己,奴婢看了心痛啊……”青莲哭着拿起手绢擦掉萧寒之衣上的药汁。
她折磨自己,她真的是自己折磨自己,自从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进永安宫一步,他怎么可以这么绝决,那些耳鬓厮磨,那些言笑宴宴,他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忘了,转身就去宠幸其他女人,他怎么可以!
犹然记得自己那夜坐着他的撵车到朝阳宫,原以为是柳暗花明……却眼睁睁的看着太监抬着另一个女子离开,是这样么?她也只是空有这正妃之名,竟然和其他妃子一样被送到朝阳宫侍寝,到那不知道睡过多少女人的御榻上接受他的宠幸……
那夜的疯狂的欢爱终究是留下了痕迹,她孕育了他的龙种,可是为什么他还是对自己不闻不问?她任性的不喝药,不听御医的吩咐,她就是要看看她会如何,可是她等来的是什么?
一行清泪顺着萧寒之苍白的脸颊滑下,落在华丽的衾枕之上,犹如染血的梅花一般娇艳……
“太后驾到!”
宫里所有的侍女跪地迎接,凤冠华服的皇太后由贴身太监抚着进来,象极了出巡,哪有一点探望之意。
“哼……哼……”萧寒之禁不住的轻笑出声。
“寒之呀,怎么病成了这副模样,这孩子没了,还会有的,一定要保住这身子!”皇太后语重心长的说。
“如今我萧氏一族还要仰仗你为我日韶诞下一位储君呢!”
储君?何其讽刺!如今她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何况诞下龙种!
“太后,寒之要让爹爹和太后失望了!”
“寒之呀,哀家知道你心比天高,不愿看到皇上拥有其他妃子,可是这平民百姓尚且三妻四妾,何况皇上是一国之君呢?”太后轻拥着萧寒之的肩劝说到。
“寒之知道!”说完并撇开了头,她何尝不知?只是心里怎么也接受不了啊?
“碍……你自己好好想想,哀家先走了!”
“恭送太后娘娘!”
还有什么可想,如今她一无所有,泪已干,心已碎,梦已破,不如就这样死了……
窗外狂风大作,吹落了一地的落叶……
第二日,萧德妃病逝于永安宫,一代才女香消玉陨。
半月之后,公孙昭仪入住永安宫,其父,靖南节度使公孙无忌加封靖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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