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瑾却有片刻的迟疑,他有很多手段与技巧可以让她欢愉,让她沉迷,可突然就不想用了,只想顺从着最起初的本~能来好好地疼她。
念头闪过,已展臂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柔柔地亲吻她的脸,“明天中元节,护国寺有讲经会,咱们去吃素斋逛庙会好不好?”
因为有讲经会,周遭十里八乡的村民都会去听经,因路远赶不及回家吃饭就在附近店铺凑合,久而久之护国寺门前就形成了规模颇大的庙会。
听经是主,庙会是次。
而从周成瑾口中说出来,倒好像逛庙会成了主要的事情一样。
楚晴噗嗤笑,“不听经吗?”
“听那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庙里的和尚看着一个个道貌岸然,心里却是最不正经的,你不知道,前朝护国寺就出过丑事,和尚诱迫前去求子的妇人……越是求子灵验的寺庙越不能去,真想生孩子,有几个姿势很管用……咱们不来真的,我就是教给你,你用心点学……”
日上三竿,楚晴不情愿地睁开眼,又慵懒地阖上,头顶传来男人低沉带着丝丝笑意的声音,“没睡够?”
“嗯,”楚晴无意识地应一声,朝周成瑾身边靠了靠。
鼻端是熟悉的松柏的清香,这气味让她安心,也让她沉醉……想到昨夜他贴近她耳边说的那些情话,想到他一寸寸亲过她的身体,楚晴不禁面红耳热。
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他能把那么庄严肃穆的地方说得那么不堪,也只有他能把延续香火之事捉摸得那么透彻,说起来头头是道言之凿凿的
分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浪荡子,可她却偏偏觉得他值得信赖与依靠,偏偏喜欢与他腻在一处,纵然只分开短短几日,就会想念他,以至于无法安睡。
楚晴深深吸一口气,视线触及周成瑾身上的玄色衣衫,这才想起他昨夜竟是合衣而眠。眸光一转,伸手重重戳在周成瑾腰际。
周成瑾猝不及防,“唉哟”呼痛。
楚晴板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周成瑾本能地矢口否认,随即低着声音道,“是我自作自受自讨苦吃,闲着没事跟护院过了几招。”说着脱下衣衫,“就点皮外伤,真没事儿。”
楚晴仔细瞧过,背上几道青痕看着无妨,腰间却是见了血的,想必擦过药,已经结痂了。恨道:“还说没事儿,用棍子都能打出血来,你养的是护院还是仇人?”
周成瑾赔笑解释,“我是想看看他们有多少本事,所以吩咐用尽全力。”
听他说得这般入情入理,楚晴反而不信,狐疑地盯住他的眼眸,“回头我叫了寻欢作乐来问。”
周成瑾想一想,迎着楚晴的目光问道:“苒苒,你可有点儿喜欢我?”
楚晴不意他会问这个,脸颊蓦地热了起来,却是明明白白地回答,“嗯。”
周成瑾一把搂住她,“是我自找的,苒苒,我……我心胸狭隘不是个男人,活该挨这一顿揍,要是堂堂正正的男人当时就应该找你问清楚,可是我怕……怕听到你说出别的答案。”
“所以你就连面不见就走了?所以,昨天你是成心不理我?”楚晴瞪着他,又是气恼又是心疼,“要是我心里真有别人,要是我就不喜欢你,你打算怎么办,一辈子不理我?”
“不是,”周成瑾很认真地回答,“我还会宠着你,对你好,假如再过十年实在不能挽回……”默了片刻,仿似下定决心般道,“那么我就成全你。”
“你讨厌!”楚晴突然发了飙,拳头雨点般捣在周成瑾胸前,“我是你三聘六礼明媒正娶的妻,你想成全谁啊,谁用得着你那么大度?再过十年我都二十六了,你想成全干嘛现在不成全?”
周成瑾心软如水,紧紧地捉住她的手,“是我错,苒苒,我说错了话,你是我的妻,这辈子都是我的,就算是你心里有别人,我也会一辈子把你留在身边,宠你疼你,不管怎样都不会放手。”
楚晴泪如雨下,扑进他怀里抽抽噎噎地抱屈,“你讨厌,我没有别人,就只有你……你娶了我就别想把我甩开,也不许不理我。”
周成瑾微阖了双眸一语不发,眼角处却有水样的东西滑下,悄无声息地湮没在楚晴乌黑的长发里。
他的付出没有白费,他用的心思也没有成空,情路上,他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走。
他有她做伴。
哭声传到院子里,暮夏不无担心地问问秋,“是不是吵架了,怎么哭起来了?”
问秋侧耳听了听,摇摇头,“不像……”又听了几句,唇角翘了翘,“没事儿,大爷在哄奶奶呢。”
周成瑾正捏着帕子给楚晴擦眼泪,嘴里絮絮说着,“我哪里会甩了你,你是含苞待放的芍药花,我就是上面趴着的臭大姐,你是清高自傲的兰花,我还是臭大姐,你是……”
想起自己绣的那些帕子衣衫,楚晴禁不住破涕为笑,低声嘟哝着,“不稀罕就别用别穿,我也不是非要逼你穿。”
周成瑾好脾气地看着她笑。
楚晴被他笑得赧然,顿觉自己是如此不可理喻,娇气任性,不由将脸深深埋在他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经过这一番闹腾,等两人穿好衣衫走出东次间,差不多临近午时。早饭已经凉透了,去护国寺也来不及了,好在问秋仔细,早就吩咐厨房做了午饭。
周成瑾跟往日一样,殷勤地给楚晴盛汤夹菜,可眼梢眉间的情意却大不一样,只比从前更加浓郁亲密。
两人亲亲热热地吃过饭,周成瑾吩咐寻欢备车,打算带楚晴到外面逛逛,走到角门处正看到小厮从牛车上往下卸菜。
都是能放得住的菜蔬,看样子是打算大长公主生辰那天用。
楚晴悄声问周成瑾,“府里这么忙,咱们溜出去玩是不是不好?”
周成瑾无谓地笑笑,“他们忙他们的,跟咱们不相干,今儿去镶几样首饰,明天早些起来赶庙会,后天去积水潭看荷花,那边的荷花比府里的好,不但有红白和粉的,还有种紫红色近乎黑色的墨荷。”
接下来几日,周成瑾天天领着楚晴出去逛,赶庙会买了对绢花一大包松子糖,去积水潭带回来两支荷花和新鲜的菱角,楚晴特特地送给大长公主尝。
大长公主牙口很好,松子糖咬得“咯嘣咯嘣”响,“我小时候逛庙会买过一种板儿糖,差不多巴掌长,上面撒着黑芝麻白芝麻,咬一口又香又甜,就是粘牙,吃多了牙齿酸……菱角生吃最好,脆生生甜丝丝的,就是皮剥起来费劲。”
楚晴面上有些红,她吃的都是周成瑾剥好的。两人坐在积水潭边的柳荫下,他剥好一只就递给她一只。
旁边有个卖馄饨的摊子,摊主是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老叟看着他俩乐呵呵地说:“知道心疼媳妇的男人都是聪明人,女人心软,你对她好一分,她能还你十分。”
周成瑾笑道:“能说出这番话,一看就知道老丈是过来人。”
老叟瞧一眼正下馄饨的老妪,“非也非也,我那老妻更聪明,先对我好了一分,我只能加倍对她好才能赚到。”
老妪听到了,笑着接话,“人家小两口好着呢,用你多话?快,刚出锅的热馄饨给人端一碗过去。”
楚晴不曾吃过外边摊子上的食物,可见老妪热情,不好推辞,便试着尝了一口。不知道是因为馄饨确实鲜美还是因为是跟周成瑾分食,一大碗馄饨吃完,楚晴竟然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从大长公主处出来,楚晴慢悠悠地往观月轩走,半路上瞧见周成瑾扛着钓鱼竿迎面过来,夕阳自他身侧照过来,他的肩头披着闪闪的金光,越发显得容貌俊美宛若画中人。
周成瑾在她面前站定,笑道:“天色还早,一同去钓鱼?”不容她回答,已牵住她的手,并肩往湖边走。
湖边有大石,被阳光晒了一整天,坐下去暖融融的。
寻欢在地上铺一层草苫子,又铺一层粗布,再铺一层棉布,把随身带的食盒打开,摆两碟点心两碟果子。作乐已捅开茶炉,生火开始烧水。
柳枝低垂,点起湖面无数涟漪,波纹层层荡荡,发射出细碎的光芒。
楚晴盘腿坐在棉布上悠闲地吃点心,时不时侧眼瞧瞧身旁垂钓的周成瑾,每一次侧头都能对上他含笑的目光,四目交投,有满足有欢喜。
楚晴起身抓他手里的鱼竿,“你不专心,还是我来钓。”周成瑾作势不放,等到她使力去抢,他却故意松手。楚晴险些摔倒,惊呼出声,周成瑾低低笑着揽住了她的细腰。
“你可恶!”楚晴羞恼不已,气得伸手掐在他手背。
欢快的嬉笑声在空中悠悠飘扬,高氏与周琳正被一群管事婆子簇拥着从戏台那边巡视过来,听到声音循声望来,就瞧见两人一个坐在大石上垂钓,另一人站在旁边指指点点。
夕阳勾勒出两人美好的身影,一个高大一个娇俏,俨然一对璧人。
高氏骤然觉得脑仁儿疼,她每天起得早歇得晚,应付不完的杂事儿,撕扯不清的账目,这两人可好,天天吃过早饭就出去逛,直逛到吃晚饭才回来。
明天就是大长公主的生辰,为了不出漏子,她把所有场所挨个巡查了一遍,走得脚后跟都疼,而他们呢,喝着茶水吃着点心悠哉游哉地钓鱼。
最可恨的是,她忙死累活还得往里头添私房银子,大长公主视而不见连句话都没有,可上好的金银珠宝流水似的往这两人那边送。
两厢一比较,能气死个人。
高氏觉得自己忍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