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瞥一眼高氏,淡淡地道:“不是什么整寿,还按往年的例办。”
“哎哎,”高氏不迭声地答应,“母亲,阿瑾已经成亲了,阿瑜只比阿瑾小两个月,这世子是不是该定下来了,也好给他说门体面亲事。”
“立世子是皇上做主,吏部礼部的官差往来周全,咱们妇道人家说了可不算。”大长公主冷冷一笑,“阿瑜不当世子,难道就说不到媳妇了?”
高氏神情一滞,心里不住腹诽。
可不就是说不到?
周成瑜不比周成瑾是皇上眼目中的红人儿,能够有皇上御笔赐婚。他现在是高不成低不就,有心寻个门户高的,但只空有个秀才的功名,并无一官半职,长相也远不如周成瑾俊俏,却受了周成瑾的恶名连累,哪里能找到称心如意的。
大长公主不用看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朝廷上的事情,女人少插嘴,我留阿晴和阿琳用饭,你自去忙吧。”
高氏恭敬地行个礼告辞,心里的火气几乎憋不住,好容易到了正房院,把大门一关,劈手将太师桌上甜白瓷的茶盅摔在了地上,“女人不干政,不干政,当初是谁带着兵符杀进紫禁城的?”
大长公主讨厌周祎两口子的品行与做派,但对周琳的印象还不错。
周琳不像高氏那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不想周祎那样敢做不敢当,就知道找个娘们为自己挡枪。
祖孙三人气氛融洽地用了中饭,吃了两盏茶。
楚晴见大长公主似有困意,便与周琳一道告辞。
周琳歉然地说:“我娘说话有口无心,你别往心里去。”
是在描补高氏给周成瑜说亲的那话。
楚晴笑道:“我本来没多想,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听着有点不对劲儿,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周琳噗嗤一笑,随即神色黯然,“还是嫁在京都好,能在娘家住对月。”
“真定离京都也不远,三四个时辰就到了,说不定你婆婆也允你回来住几日,总比那些嫁到千里之外的强得多。”楚晴蓦地想起即将从江西嫁过来的五皇子妃。
周琳本就不是钻牛角尖的人,稍解劝就宽了心,“说得也是,谢依苹就嫁到山西去了。”
这事儿楚晴也知道,谢依苹比她早三个月,嫁得是大同总兵的儿子。
一念及此才想起,前几天谢依芹也说定了亲事,是五兵营的一个千户,已经三十多岁了。
据说是谢依芹到华岩寺进香,马车半途掉了车轱辘,幸得千户仗义相助,才没有落得车翻人伤的下场,不过她既被千户抱过,只能嫁给他。
楚晴曾感慨不已,谢家的姑娘都有才气文气,却嫁给个行伍的军人,岂会琴瑟相和?
说给周成瑾听,他满脸都是讥刺,“谢家的姑娘都是给二皇子铺路的。”
沿着星湖走到绿静居,周琳往东,楚晴则往西,两人正好反方向,便笑着告了别。
楚晴歇了个午觉,醒来后抄了两遍心经,指使丫鬟将西次间的箱笼都归置到耳房去了,堆放在长案上的书整整齐齐地摆放到书架上,然后挂上两幅山水画,一幅是楚澍画的《秋居图》,另一幅则是明怀远画得《雪夜寒梅》。
忙碌了一下午,便到了晚饭时间。
周成瑾不在,楚晴也没什么胃口,只就着碟清炒莲藕吃了半碗米饭。
饭后消了会儿食,便取了本词话歪在大炕上看。
一本书读完,外面已经敲了二更天的梆子,而周成瑾还没有回来。
楚晴心里七上八下的,想到他临出门前特意换上的绯色衣衫,扬声叫了暮夏进来,“让人问问寻欢,大爷是不是去了百媚阁,这个时候不回来,要不要使人接应一下?”
暮夏觑着楚晴脸色不好看,心里对周成瑾抱怨不已,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平常口口声声说对姑娘好,可还是断不了去那种地方,都快半夜三更了还不知道回来。
那里头的人能比姑娘更漂亮?
因是带着气,面对寻欢时就毫不客气,“奶奶问大爷是不是去了百媚阁,要是的话,找两个人赶紧把大爷请回来。这个时辰,早就开始宵禁了……”
☆、第140章
寻欢只以为是楚晴的意思,二话没说就叫了两个小厮,吩咐他们拿上周成瑾的名帖往百媚阁去。
暮夏见他行事干脆,心火稍减,回去说给楚晴听。
楚晴没当回事,吩咐她下去歇息,眸光一瞥瞧见炕边周成瑾的衣衫,想到可以给他绣个相配的荷包,索性将剩下的碎布翻出来,又从册子里选了个兰花初绽的样子,俯在炕桌上仔细地描。
周成瑾是临近三更才回来的,隔着浅薄的绡纱正瞧见楚晴美好的侧影,长发散着,头微低着,正在做针线。
许是低头久了,颈项有些酸痛,她仰头摇了摇,伸手按了几下后颈。
这么深的夜,还有人等着自己,有人为自己留一盏灯……周成瑾心头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柔与感动,大步走进屋子。
楚晴听到脚步声,回头瞧见周成瑾,忐忑许久的心瞬时安定下来,迫不及待地下了炕,细细打量他一番,“你没事吧,吃过饭没有,要不要再用些点心?”
“吃过了,不用麻烦。”周成瑾对上她关切的目光,伸手将她拥进怀里,“怎么还不睡?”
他身上酒气熏人,夹杂着浓郁的脂粉香气。
楚晴僵了下,挣脱开,“中午睡得多,走了困。”
周成瑾猜出她的心思,唇角弯起,柔声道:“我去洗漱,满身酒气别熏着你,你先睡,别做针线了,看伤了眼。”
楚晴应着,将炕上的布料叠好,针线都收到笸箩里,正端着烛台往内室去,就听急促的脚步声走近。
周成瑾已冲洗过,头发还沾着水,没穿上衣,肩头和胸口上的水珠在烛光的辉映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肌理紧实,胸宽腰细,有灼灼的男子气息。
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裤带,显得一双腿越发地长。
楚晴别开眼,笑道:“这么快?”
周成瑾接过她手中烛台,“噗”一下吹灭了。
正是月初,外头暗沉沉地黑,就连星子也没几个,而屋里更是暗,便是近在咫尺,也只能瞧出大概的轮廓。
越是看不见,感觉越是敏锐。
楚晴被扔到床上,下一刻就感觉有个凉而湿润的身子覆过来,他低柔的声音响在耳畔,半是温柔半是戏谑,“不放心了,巴巴地遣人过去寻?我没喝花酒也没点人作陪,就跟五皇子他们谈事情。从那种地方出来身上不沾点脂粉会让人疑心,所以每人什么都弄了点。”
“我没不放心,”楚晴反驳,身子被他压着,就跟挨着个火炉似的,可偏偏他发间滴落的水又是那般地凉,一凉一热交织着,教她心猿意马,瞬间沉醉在他如水的温柔里。
潮水一波涨一波落。
终于风平浪静,两人满身是汗,床上的枕头床单也都潮乎乎得不成样子。
楚晴慵懒地嗔道:“都怪你,头发不擦干就上来,叫人怎么睡?”
周成瑾好脾气地哄她,“是我不好,我心术不正,看见你就忍不住,太急了。下次一定缓着点慢慢来,慢慢的……”
楚晴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许说!”
周成瑾无声地笑,欢好这么多次,她都是羞怯怯地接受,唯独今晚,他是想慢慢地磨,可她却哑着嗓子小声说了句,“快点儿。”
他知道,每一次她都得到了满足的,却是头一次听到她表达出来渴望,于是他就跟喝了高粱酒般,一发而不可收拾。
满床的狼藉,是他的,也是她的。
两人齐心协力重新铺了床,换上干爽的枕头,周成瑾拥着她,这次絮絮说起那封信,“是安国公写给鞑靼一个部落头目叫苏鲁木的,丁卯年四月,榆林发生过战乱,我朝损失惨重,后来安国公的堂弟率兵击退了鞑靼人。
“五月,曾有人在京都见过苏鲁木的亲信,京卫派人四处搜寻,始终没有找到。端午节当夜安国公曾在聚友酒楼设宴,不知为何起了火,五城兵马司的人前去救火,领头的就是你外祖父。混乱中,安国公丢了信,被你外祖父捡到了……你娘是五月初八出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