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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六、金珑打架

    马车颠簸了一下,云溯头上的汗落了下来,他撩开帘看了看窗外,午后的阳光分外刺眼,喊杀声已经远去。尽管赶了两天的路,可因为车行缓慢,根本走不了多远。
    云溯挥手示意温若景,温若景策马赶了过来,云溯压低声音,“恐怕等不到毓谷关了。”
    温若景也心急如焚,眼中布满血丝,“军中人心惶惶,无是再不露面,恐怕有变。”
    “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冒险试一下。”云溯看着无是没有血色的脸。小珀抱着无是,让他免受颠簸之苦,也几天没有合眼,她虚弱地问道:“云公子,是不是很危险。”
    云溯凤目中闪过狠绝,“试了还有希望,不试就是死路一条。”
    温若景想了想,沉沉地叹了口气,“也只有这样了,我这就去传令。”他一旋马头,向后面的大军奔去,“原地休息!维将军思灵带人巡视!”
    军官们领命,各自整顿人马,维师弟和思灵带人四下巡逻。费将军的营帐支了起来,小珀生火烧了水,端过一晚汤药,“云公子。”
    温若景托起无是的头,云溯捏住他的下巴,按住穴位指上一用力,无是张了嘴,云溯将药喂给他,可尽数从嘴角流了出来。
    他已不能吞咽,温若景大惊失色地看着云溯,云溯的手僵在那里,竟微微颤抖起来。他咬了咬牙,把碗一掷,施针封住了无是几处大穴,将匕首淋了酒,在火上烤了,“喝不下药,待会痛了他会乱动,你们按住他。”
    温若景上前按住无是的手,小珀出去叫了维师弟进来,一起按住无是。云溯走过来,露出无是的伤口,只有铜钱大的一处,袖箭深入其中,不划开皮肉根本无法取出。他举起匕首,手上一用力,便刺入无是的胸膛。
    小珀毛骨悚然,不忍再看,含泪转过头去。云溯划了一个十字形口子,匕首没入血肉半指,血流了下来,无是却丝毫没有反应。
    维师弟有些慌乱,云溯却如老僧入定了一般,对外界的响动不闻不问,手稳如风中磐石,眼中只有伤口。
    云溯手中的镊子拨开伤口,袖箭露了出来,虽然射中了心口,但无是没有登时毙命,也许还没有伤到心脏。拔出袖箭时要万分小心,不能伤到心脉。他的镊子夹住了袖箭尾部,定了定心神。
    以往云溯为千万人治病,从未如此步步为难。他猛地一提镊子,袖箭随着被拔了出来,鲜血迸射,溅到云溯的脸上身上。无是剧痛难忍,昏迷中叫了一声,小珀忙趁机将手巾塞进他口中,免得他咬伤自己。
    云溯白色衣袍上尽是斑斑血迹,他却丝毫没有感觉,打开药瓶将药粉倒在伤处,伏在无是胸口听了听,在他肋下的穴位上推拿着。
    帐里的人都屏住呼吸,只剩无是颤抖的喘息,云溯将他胸口的腐肉割去,无是挣扎了起来,三个人死命按住他。只见他伤口处因为用力过度而流血不止,温若景焦急地说:“现在清理伤口,会不会失血过多?”
    “不去腐肉,会化脓感染。”云溯对喷涌的流血视而不见,待处理完伤口,上了药,无是已经再次昏死过去。
    四个人大汗淋漓,小珀为无是擦干血迹,垂泪问道:“云公子,我家公子可安好了?”
    云溯看着众人,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众人正要询问,思灵忽然闯了进来,“弘军已占领天水,正向这边追来。”
    云溯为无是包扎伤口,温若景问道:“这样可走得了?”
    “只能如此。”云溯与维师弟悄悄将无是抬上马车,小珀护送着,大军向毓谷关退去。
    弘国的朝堂上,捷报频传,弘洛在龙椅上拊掌朗声而笑,“哈哈,如今费无是被逼到毓谷关,避守一月不出。我弘国大军应一鼓作气,一雪前耻!”
    众臣跪倒在殿下,衷心祝贺,“皇上英明!”
    弘洛眯起眼睛,望着门外的万丈阳光,春天已到,积雪融化,莫狄的大军就要跨国离河国界,“费无是,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御花园中,金珑在初生的草地上奔跑着放风筝,笑声回荡在天地间。远远地一行人款款走来,宫妃托着隆起的腹部,看着金珑快意的样子,沉下脸来。扬起下巴就走了过去。
    “见到宫妃娘娘,还不跪下!”宫妃身边的宫女喝道,金珑却玩得兴起,没有听见,边拉着线边向后退着,眼看退到宫妃近前,宫妃躲闪不及,“啊!”的一声惊呼,被她撞倒在地。
    金珑回头看见,吓得捂住了口,风筝悠悠地一头栽了下来。宫妃躺在地上,痛苦地哎呦哎呦叫着,宫女慌忙上前搀扶,“娘娘,娘娘你没事吧,传太医!”她们对金珑怒目而视,“竟敢撞宫妃娘娘,不要命了你!”
    说着一个宫女站起来扬手就要打,金珑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敢打我!”
    “大胆,仗着皇上的宠幸,就忘了自己的出身不成!”几个宫女过来,和金珑扭打起来,金珑发髻也散了,衣服也破了,可毫不示弱,在外宫小宫女们打架是司空见惯的,她可好久没有一展身手了,金珑手下的宫女也上来帮忙,草地上六七个女人打作一团。扯头发抓脸各显神通。
    皇后和太后闻讯赶到时,宫妃正捂着肚子躺在床上,金珑披头散发,步摇挂在乱发上,衣服上沾了泥草,脸上也是抓伤,跪在地上哭泣。
    “这,这真是反了天了!”太后一进门就一声怒斥,众宫人忙跪伏在地,“太后息怒。”
    太后走到宫妃床边坐下,柔声问道:“可好些了?”宫妃扑到太后怀中放声痛哭,“太后为臣妾做主啊,臣妾怀了孕,她竟这样无礼,差一点孩子就保不住了啊!”
    “哪有那么严重!”金珑一听忙争辩起来,“我是不小心撞了她,她明明看到了却不躲闪。”
    “掌嘴!”太后一声令下,左右太监上前拖住金珑,左右开弓就打了起来。
    金珑奋力挣扎着,直被打得两眼发花,太后才让人住了手。金珑瘫坐在地,太后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她萎靡的样子,轻蔑地一笑,“不过是个不伦不类的冒牌货,抬起头来,哀家看看。”
    金珑哆嗦着抬头,看到太后绵里藏针的目光,不由心里莫名地发寒,太后哑然失笑,“哀家瞧着,倒真有些像呢,皇后,你来看看。”
    琰眉走过来,低眉道:“乍一看去确实有些像。”金珑不解地看着她们,摸了摸自己的脸,“像,像什么?”
    “小小的宫女,休想在后宫兴风作浪,罚你在宫妃宫外跪四个时辰,免得你忘了见了主人要磕头的规矩。”
    四个时辰!金珑一听头就大了,忙求饶,“太后饶命啊,四个时辰奴婢会死的!”
    琰眉心里快意,又怕到时弘洛追究下来,迁怒自己,便试着规劝,做个样子给弘洛看,“太后,要不要告诉皇上……”
    “你以为他不知道?”太后打断琰眉,瞥了她一眼,皇后有些小聪明,可心机还是不够,“这么大的事,早就传到他耳朵里了,他现在既然没来,你就是请他,他也不会来了。”
    “是。”琰眉惶恐地退后,看着太监们把金珑拖了下去,不由从心里冷哼了一声。
    金珑一跪,大病一场,卧床不起一个多月。春末了,那边宫妃的孩子顺利生了下来,是个男孩。金珑一听猛地坐起身,惊出一身冷汗,头上的手巾也掉了下来,“男的?!”
    她也顾不得病了,坐在床上盘算着,“这个大对头生了个皇长子,我可怎么办。”她越想越怕,扔开被子下了地,“给我更衣,去宫妃娘娘那。”
    一个宫女进来,“宫妃喜得皇子,主人去干什么?”
    “她得了皇子我才要去,不然等死吗?”金珑坐在镜前,着急地梳着头,得赶紧到宫妃那里说说好话。
    “后宫中的女人,没有那么宽宏大量,主人就这样去了,恐怕只会招来一顿侮辱。”宫女拿过金珑手中的梳子,为她梳着头发,“如今后宫里的女人,主人最受宠爱,而地位最高的,除了皇后,就是两位有皇子的妃子,宫妃和梨妃。”
    金珑不解地看着她,“你说这干什么?”
    “与其去找自己的仇人,不如去找宫妃的敌人梨妃。主人没有孩子,讨好了梨妃,也许可以亲近她的孩子,主人以后也有了依靠。”
    “姐姐,”金珑一听忙拉住宫女,亲热地说道:“多亏了姐姐提醒,我这就去。”
    梨宫中还是一片宁静,梨妃不问宫中事已久。除了皇上偶尔会来,这宫里就没什么风吹草动了。
    这个午后梨妃正与莫妃对弈。一个宫女进来通报,“娘娘,那个宫女金珑求见。”
    “这就来投靠你了,”莫妃微微一笑,放下棋子,“我也该走了。”
    梨妃眼皮也没抬,“我和她没什么好商量的,你不用走。”她侧了侧头,“让她进来吧。”
    金珑风风火火地赶了进来,见到莫妃,不由怔了一下,还是下拜道:“拜见梨妃娘娘,莫妃娘娘。”
    “免礼,听说你病了,可好些了?”莫妃含笑替梨妃问道,梨妃依旧看着棋盘。
    “奴婢是病了,可如今有比病更急的事,就来找两位娘娘。”
    “哦?”莫妃明知故问,“什么事?”
    “宫妃娘娘仗势欺人,如今生了皇子,在后宫岂不要更加嚣张。奴婢是想,如今奴婢得到皇上的恩宠,两位娘娘一个有皇子,一位有太后庇护,如果我们能相互扶持,共同对付宫妃,岂不……”
    “本宫安贫乐道,对这些不感兴趣,让你失望了,送客。”梨妃打断金珑的话,落下一颗黑子。
    金珑愣在原地,她本以为梨妃会抓住这个机会,和她联手,毕竟她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即将出世的孩子着想。宫女走过来,毫不客气地一伸手,“请吧。”
    金珑恨恨地一跺脚,“梨妃娘娘不要后悔。”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莫妃看着她愤愤离去的背影,掩口一笑,“这样愚笨的盟友,恐怕只会帮倒忙。”
    梨妃的睫毛微微颤抖,“这样愚笨,可凭着那张脸,还不是被宠爱了这么长时间。”
    “不过,恐怕她有一句话说对了,宫妃以后会更加嚣张。”莫妃漫不经心地拈起棋子。
    梨妃抬眼看了看她,“妹妹有颗七窍玲珑心,为何不争?”
    “我?”莫妃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仿佛觉得十分好笑,她望着窗外的晴空万里,眼中流露出无限向往,“我想要的,本就不是深宫后院中皇上的宠爱。”她站起来,走到窗前,厚重的华服拖在地上,如一只艳丽的鸟儿,被太过美丽的羽毛拖得无法飞翔,“姐姐你可曾打马塞上,可曾泛舟荷间,我自幼随父亲行遍四方,那时我想,到老了,能做一个渔婆,摇着船等我的樵翁归来,该有多幸福。”
    梨妃看着阳光下莫妃年轻却苍白的面容,久违的生机在她脸上一闪即逝。她不由心里一阵难过,勉强忍住,平静道:“这样杀头的话,不要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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