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雪光莹莹,冷月明抱膝坐在石凳上晒太阳,正在出神。忽然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她。
冷月明挣扎地捶打着,“臭男人,你放开!”
“当心着凉。”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冷月明怔了怔,抬头看见云溯明亮的眸子,一时忘言,任他将自己抱进房间。
“你叫什么名字。”冷月明躺在床上,拉住云溯。
云溯身上还有冰雪的寒气,清冽逼人,他的眉头微皱,凝眸看着冷月明,眼中却又似乎没有她的影子。
冷月明不由伸手去抚平他的眉头,是什么让他忧愁,她忽然有种冲动,想除去世间所有让他的不快的东西。
云溯低头轻轻地吻着她,冷月明闭上眼,不再去问,只觉一股清凉渡进她的口中,她刚要说话,云溯伸出手指按住她的红唇,“如果有来世,你化作天上的明月,我就变成追溯你的流云。”
冷月明扭头微笑,她身上的淡淡幽香,弥漫在静静的空气里。云溯平静的呼吸就在耳边,她伏在他胸口,安稳地睡去。
云溯看着她白皙的面容,相识的过往在脑中掠过,他来不及再想,起身走到桌前,拿起笔,略一沉吟便写下几个字。
小珀在门外背着一个小包袱,焦急地等待着,云溯走了出来,轻轻地掩上门。小珀忙上前,“她睡了?”
“嗯。”云溯点了点头,语气中却没有一丝轻松,“我们走。”
小珀跟着他快步走了出去,两匹骏马候在外头,两人上了马,向城门奔去。现在大街上让人议论纷纷的,除了如火如荼的战事之外,还有宫中怀孕却失宠的嬖妃。
“云公子,你不要太担心,弘洛现在没有杀容小姐,以后也不会杀她。”小珀劝慰道,今天早晨他们出去探听消息,没想到短短几日宫中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若是知道她怀孕了,我一定一定不会让她回去。”云溯沉定地策马,他的心里一如油煎刀割,他恨不得飞到弘国的深宫去,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搏上一搏。
可是他不能,这样死了,没有丝毫的用处。
弘洛站在作战地图前,漆黑的眸中闪现一丝笑意,他身后是全副铠甲的莫狄,大殿里沉默的气氛有些阴森。
“莫狄。”
“臣在。”
“朕命你带十万兵马,从天水关突破,”弘洛的手劈下,如一道利剑刺入琰军的防守,“他们刚刚攻入城池,立足未稳,朕要你一个月之内将国界推回到离河。”
莫狄抱拳,声若洪钟,“是!”
弘洛抱起臂,转过身,面容隐入了黑暗中,仿佛伺机待发的狼,在暗夜中等候着致命的一击。莫狄退了出去,太医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皇上!”
弘洛从战事中暂时回过神来,疲惫地揉了揉眉头,“什么事。”
“梨妃娘娘,有喜了!”太医满头大汗,趴在地上头还没磕完。
弘洛接过宫女承上的茶,喝了一口,才说淡淡地道:“是么。”他回头吩咐太监,“有什么进贡的首饰,捡几件稀奇的赏给梨宫。”
太监领命,弘洛转转头,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去梨宫看看。”
梨妃躺在床上休息,脸上漾着笑容。听到皇上来了,伸手让宫女搀扶下地,恭迎圣驾。
弘洛一进来,就上前扶起梨妃,“爱妃,辛苦了。”
“臣妾高兴还来不及。”梨妃盈盈笑道,亲自为弘洛斟茶。
“不劳爱妃。”
“臣妾习惯了。”梨妃不经意地说道,弘洛做皇子时,她作为侧妃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事事亲力亲为。
弘洛接过茶,不再说什么,回头看了看刚刚送到宫里来不及收的赏赐,“可喜欢?”
“喜欢,其实臣妾已经很满足了。”梨妃款款走来,握住弘洛的手,“能和皇上执手老去,是臣妾最大的愿望。”
弘洛沉默下去,转头不去看她,拿起托盘中价值连城的玛瑙翡翠,心不在焉地把玩着,一如捏的是泥土碎石,“朕能给你的很多。”
梨妃的指尖冰凉,这句话的意思可是,他不能给她真心,其他的,任她索求?她倔强地握着弘洛的手,不肯松开。弘洛放下珠宝,抬头瞥见捧着托盘的宫女,心里一动,“抬起头来。”
“是。”宫女慢慢抬头,目光触到弘洛深邃的眸子,看到皇上英俊的面容,不由心里一阵慌乱,手一抖,一盘御赐之物落在地上。宫里的人皆是一惊,丝线断裂,珠玉如水花四溅,滚落一地。
梨妃惊呼了一声,手帕掩住了口,目光没有看向散落一地的珠宝,反而盯着眼前的宫女。乍看之下,她还以为那是嬖妃。梨妃定睛细看,灯光幽暗,这宫女的眉眼是和嬖妃有几分相似,不过管理贡品处的一个宫女,平时做惯了粗活,今天也许是第一次来到后宫,全然没有嬖妃的气度。
“皇上……”梨妃惊魂未定地看了看弘洛,他却眯起眼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恍惚中眼前的女子就是嬖妃,含羞抬头,顾盼流转,仿佛那日荷花丛中的相见,天高云淡,一切都那么简单,无爱亦无恨。
笑容在弘洛脸上漾开,梨妃惊讶地看着,心里同屋外的寒冬一样越来越冷,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笑容。
“来!”弘洛并不顾及脚下的珠宝,拉起宫女的手,带着她快步走进寝殿,他边走边回头望着她,眸中尽是宠爱。
“皇上。”宫女羞涩地跟着他的脚步,又怕又喜。颤抖的声音中带着哀求,此刻却是欲拒还迎的引诱。
帐幔飘下,宫女清脆的笑声传出,“啊皇上,别这样,奴婢……”声音被吞没,只剩下两人旖旎的喘息。
梨妃猛地背过身,拢在袖中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可是一切的疼痛都抵不上她的心痛,这是她的梨宫,她最后一处堡垒,可连这逼仄的一方世界也粉碎了。
“娘娘。”身边的宫人担忧地看着她。
“我们走。”梨妃用尽最后一丝气息说出这句话,脚步虚浮,浑浑噩噩地走出了这间宫殿,梨宛啊梨宛,你苦心粉饰美梦又有何用,他手指一碰,就碎了。
挽圣宫里,倾群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可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宫里没有火石火镰,想烧些枯枝取暖都不可能。棉衣棉被宫里也许早就不算她这一份,就是发了,也要被宫人克扣了。她闭上眼睛,“容倾群,这样的日子还很长,你一定要挨下去,一定能。”
冷府中,冷月明悠悠醒来,一摸身边,枕被已凉,枕下一封书信。
她起身,赤着脚下地,顾不得地上的冰冷,点亮灯烛,就着烛光展开信纸,只见八个俊逸的大字,国难当头,唯求来世。
昏黄的灯光下,纸张轻轻地颤抖,冷月明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到眼角溢出泪水。
他喂了她迷药,让她昏睡几个时辰。
他走了,连个名字也不留。
她恨恨地咬着牙,“自身难保?”她冷笑,将那封信笺撕得粉碎,“此生未完,谁要你的来世!你中了毒,我可以解,你受了伤,我可以治,你就是碎成了灰,我也要一片片的把你拼回来!”
漫漫长夜中,人们各怀心事,多少愁苦,多少痴情,尽付与梦境于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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