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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烧制成功

    没有人会习惯死亡,可经历会让人学会忍耐。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涂安真会一蹶不振的时候,她却在莫顿的头七之后,完全正常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可涂安真越是若无其事,真金却越心疼,张口却噎住的感觉,像是要夺走人的呼吸。

    真金问涂安真:“你不想哭么?”

    涂安真回答:“眼泪是有心的人才会拥有的东西,对莫顿,我没有资格拥有。”

    真金明白涂安真的意思,可不知是该心疼还是高兴,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装作若无其事,和她在池州城烧瓷。

    风雨飘摇的大宋王朝在蒙古人的猛烈攻击下摇摇欲坠,可临安——这个大宋王朝的最后一道防线,就像将死之人的最后一丝残喘,虽然细弱,可是一直在继续。直禄脱和忽辛在发动了几次进攻无果之后,居然束手无策了!

    真金看着前线送来的战报,不禁冷笑。直禄脱?有勇无谋的一介武夫,真刀真枪拼武力还可以,汉人的智谋根本就不在他的认知之中;那个回回人忽辛,继承了和他爹阿合马一样的秉性,整个人就是钱袋子的代名词,而临安,最不济那也是宋人的都城,不能说固若金汤,至少是负隅顽抗,这样的组合去攻打临安,结果当然可想而知。可真金又转念一想,一直运筹帷幄的父皇不应当如此决断,背后定有深意,可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真金有些头疼,他抬头看到屋外明媚的阳光,知道涂安真一定在忙活着安排工人们烧瓷,他不自觉的翘起了嘴角,起身向工坊走去。

    兴许是前一段时间哈兰术在池州三城的招工宣传得力,来报名烧瓷的人日渐增多,眼见着工坊的规模迅速扩大。这几日又来了几个工匠,报名坯工,涂安真看了看他们手,就知道他们是多年的老师傅,当然乐意。

    “进展得如何?”真金打断正在和工人们商量瓷器造型的涂安真,兴致勃勃地问。

    几个工人见到真金,立刻就要下跪行礼,真金笑盈盈地扶住了他们,亲切地说:“好好做工便是!”几个工人面面相觑,又狠狠地点头。涂安真看在眼里,心生钦佩。以前能有哪个达官贵人能放下贵族的架子亲自来工坊,还这么诚恳地对待工人?工人们要的其实不多,其实就是生存,在生存之余还能得到这样的认可,他们当然会更卖力的干活。

    “如果不出意外,十日以后能够点火了!”涂安真指着木架上的坯模,对真金说。

    “真的?!”真金喜出望外。上一次人手有限,能进窑烧制的坯模本来就不多,加上被人蓄意浇灭了窑火,最后烧出的瓷器并不像涂安真说的那样能有惊喜,反而裂了许多,能要的几个,颜色也深浅不一,着实难看,可没想到,这么快,又能有新的一批进窑了!

    “嗯!”涂安真看着真金的眼睛,自信地点了点头。

    这是这一段时间以来,真金得到了最好的消息了,他的嘴角一直翘到了耳根,怎么也合不拢,兴冲冲地跟着涂安真一个一个地询问工匠,检查每一步流程的进展情况。

    “安真,谢谢你!”真金跟着涂安真视察完工坊,拉起涂安真的手,向花园走去。涂安真没有抗拒,她已经可以不用拐杖走路了,只是右脚有一点瘸,走得比较慢。真金当然知道她的情况,有意放慢了脚步配合她。

    阳光明媚的夏天,花都开好了。姹紫嫣红的花朵,简单粗暴地掩盖了天地间发生的一切肮脏可耻的事情,它们就是这么简单地展示着美丽,用短暂地生命尽情地向世人宣告它们的存在。

    “你看,这朵花居然是蓝色的,开得多漂亮!”涂安真指着花园里一朵蓝色的花说。

    “喜欢蓝色?”真金松开了涂安真的手,一个大步上前,把花摘了下来。

    “你摘它做什么?”涂安真嘟起了嘴。

    “送给你!”真金把蓝色的花别在涂安真的耳边,脸上漾着迷死人的微笑。

    真金就站在她面前,男人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周围。真金一袭青色长袍,身后是一地的繁花,他不愧是帝王子孙,几株平凡不过的花朵,都把他衬托得高贵典雅。

    涂安真被迷住了,怔怔地看着真金,说不出话来。

    “除了白色,我们蒙古人还喜欢蓝色,这蓝色配你,太漂亮了。”真金揽上了涂安真的细腰,继续在花园里散步。

    涂安真顺从地点点头,怪不得以前西域来的商人都会带来青料定制瓷器,原来烧出来的带着蓝色花纹的瓷器是卖给蒙古人的。

    两人继续走着,涂安真把头轻轻地靠上了真金的肩膀,真金脸上的笑意更浓,他希望,花园里的那条小路能无尽地延续,他们一直走不完……

    直禄脱和忽辛进攻临安受挫的消息传回了大都,皇帝忽必烈翻看呈上来的折子,皱着眉头思考对策,此时却只是五更天而已。

    “宣阿合马!”

    “诺!”

    虽然入主大都多年,除非外出征战,忽必烈还是保留了早起召集大臣们开御前会议的习惯。每日深蓝色的黎明里,宫人们都会小心翼翼的穿梭在皇宫的各个角落宣召各位大臣,他们的脚步声悉悉索索,细得就像是雨打树叶的沙沙声,宫里长廊下一盏盏萤火般的宫灯就在暗色的天地里散发着分外明亮的光。

    “臣参见皇上!”阿合马行礼跪拜。

    “快请起!”忽必烈免礼,示意下人:“赐座!”

    “谢皇上!”阿合马虽然是回回人,但一直对忽必烈忠心不二。

    “直禄脱攻打临安受挫,爱卿有何看法?”忽必烈单刀直入。

    “臣昨日已在枢密院与众同僚讨论过此事,臣等皆认为攻占临安只是时间问题。”这枢密院本由真金执掌,可真金外出征战已久,深得忽必烈信任的阿合马就暂时接管了枢密院。

    “哦?此话怎讲?”

    “依臣等之见,临安城孤立无援,只要假以时日,南人皇帝必降!”

    “直禄脱部队的粮草辎重如何?”

    “回皇上,确实不足!”

    “若采取久围战术,夏季已过,秋收在即,南人又可再熬一段时间,我国库再也经不起持久战了!”真金带领直禄脱围池州城三月不下,消耗大量粮草,忽必烈早有不满,现在他不能再让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一次!

    “回皇上,此问题有解。臣接到消息,燕王真金在池州城开耕种地,又潜心烧制瓷器,一心要重建西域瓷器贸易,现已小有成效,臣建议可以要求燕王从粮饷方面支援直禄脱。”阿合马早有准备。

    池州城的真金?忽必烈从枢密院中得知真金多次上书力陈江南瓷器贸易的重要,也不知道现在进展得怎样了?真的烧出了瓷器了么?

    阿合马见忽必烈没有说话,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启禀皇上,有一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事如此?”

    “臣想先向皇上讨个赦免……”阿合马语气中既有笑意,又有严肃。

    忽必烈听到阿合马如此说话,心中已经有了大概,但他仍若无其事地说:“好,你说出来,不论是否大逆不道,朕都赦你无罪。”

    阿合马起身,跪在忽必烈面前,小声地说:“皇上若担忧燕王在江南一带自立门户,可在此时责令燕王出粮出钱支援直禄脱,借此削弱燕王的实力。”

    忽必烈侧目,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阿合马见状,连忙用力磕头在地:“臣有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罪该万死!”

    忽必烈冷笑起来,“阿合马啊阿合马,要从国库里掏钱这么难吗?”

    阿合马还是不敢抬头,“臣无能,国库空虚,仅有的余钱也尚不够来年征战计划,更不能拨给直禄脱啊!臣无能!请皇上降罪!”

    “哈哈哈……”,忽必烈仰天大笑,“丞相何出此言,放眼我大元,还有比你阿合马更会赚钱的人么?你起来,爱卿何罪之有啊?”

    阿合马畏畏缩缩地爬起来,仍然不敢抬头。

    忽必烈命令阿合马:“你出去,叫窦默来。”

    “诺!”阿合马的眼角里流露出一丝旁人无法觉察的微笑,退出了御书房。

    窦默从小就陪着真金在汉地长大,是真金的师傅,如今已官至太傅,在朝中代表汉儒一派,实力不可小窥。

    “太傅,你对池州城的瓷器一事有可看法?”忽必烈免礼了窦默,端起一杯茶,漫不经心地问窦默。

    “启禀皇上,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提到真金在池州烧瓷,窦默的眼睛里都闪着亮光。

    “哦?有多好?”

    “回皇上,瓷器贸易一直是宋朝的支柱贸易,宋朝这么年的开销的银两,绝大部分是来源于和西域、包括和我们大元的瓷器贸易的利润啊!”

    “真有这么大利润?”忽必烈回问。

    窦默使劲点头:“回皇上,臣曾经看过前朝的户部某一年的账簿,瓷器贸易的顺差以及商业税贡,竟达到当年国库收入的五成!”

    忽必烈一听,惊得茶杯一斜,茶水就撒了下来,宫人连忙上前接住,手忙脚乱地帮他擦龙袍上的水,忽必烈站起身来,盯着窦默的眼睛确认:“真有这么多?”

    “回皇上,臣所言句句属实,皇上还记不记得您小时候要啊花多少只羊才能换来一个梅瓶?”窦默顿了顿,继续说:“所以燕王有心在池州烧制瓷器,实在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之事啊!”

    “好!甚好!”忽必烈脸上洋溢着笑意,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正所谓君心难测,三日后,忽必烈通过枢密院下诏,要求真金上缴国库两千两白银,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特别是远在池州的真金,当他收到这份谕诏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安真,如果我一无所有,你还会和我烧瓷器么?”真金一脸苦闷地对涂安真说。

    “你是大元的燕王啊,怎么会一无所有?你都一无所有,那些平民百姓怎么活啊?”涂安真笑着回答。

    “如果我不是燕王,你还会这样对我么?”真金像个小孩,对涂安真撒娇。

    “哟,原来蒙古国王子也要未雨绸缪啊?不过你放心,我也一无所有,你看不还是很多人对我好么?”涂安真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如既往地语气轻松。

    真金叹了口气,涂安真一直是这么的单纯,做着她想做的事情,简单、快乐,就像夏天里的阳光,总是那么的明媚快活。

    “我们把这些图案拿去给师傅们看看吧!”真金转换了话题。

    “嗯!”涂安真一脸的兴奋,几天都在书房里整理瓷器的图案,不被窑火烤一烤,按照她自己的话说,人都有些霉味了。

    其实,夏日的瓷器工坊并不好呆。最近涂安真找回来的瓷石很硬,着实给炼泥的工人出了难题。

    炼泥工人□□着上身,双手握着大锤,一锤一锤地砸向瓷石,全身是汗,连裤子都全湿了。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抡锤子,才把形状各异的瓷石砸成鸡蛋大小,再把鸡蛋大小的瓷石块放进地上挖好的水渠里,用水碓舂把它们块打成粉状,从鸡蛋大小到粉末,也凝结着工人们无数的汗水,接着用簸箕淘洗打好的粉末,就像淘金子一样慢慢筛选,把杂质除去,而后又把粉末沉淀制成整齐的方形。

    涂安真曾经计算过,如果十个熟练的工人连续不停地干,六个时辰不过制出十五六块而已。制成方块之后还不能停歇,要在一个时辰之内兑水,每四块瓷石约兑半桶水,安排手劲足够大的师傅用双手搓揉,像和面一样把泥团中的空气挤压出来,将水和泥团搅拌均匀,等待拉胚使用。

    工坊里每一个师傅都干的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炼泥工人有的全身上下都是泥点,有的满身都是泥浆,还有的裤子湿漉漉地贴在腿上,看到涂安真过来,都有些不好意思。即便涂安真懂行,又很熟络,毕竟是个大姑娘家,如此相见总是不好。

    “姑娘,来了!”一负责和泥的工人主动和涂安真打招呼。

    涂安真有些不好意思,工人居然不先向真金行礼,而是先叫了她。她低下了头,不好意思的瞟了真金一眼,真金心知肚明,若无其事地朝她笑笑,装着对压好的方块很感兴趣的样子,目光一直盯着那堆白色的瓷石粉末。

    “这次的泥怎么样?”涂安真得到了真金的默许,主动问工人。

    “您放心用,上等的瓷石加上我们这用力揉和,绝对能出上好的泥。”听得出,工人们信心慢慢。

    真金没有说话,只是满意地点头,看着涂安真,眼里满是赞许。

    涂安真说:“要趁着最近天气好,多赶赶工,要不入秋下雨就不行了。”

    “嗯!”工人们个个都干劲十足。

    真金又跟着涂安真看了看晒坯和利坯的情况,最后来到了上彩的师傅身边。

    通常,上彩的师傅年纪都比较大,他们都是从小就在瓷窑边混,从炼泥工做起,经过十多年,有天赋的才能成为上彩师傅。

    涂安真未加入池州制瓷以前,真金并没有合适的上彩师傅,请来的师傅也只是在瓷坯上刻花,上彩工序只能略过。涂安真来的以后,上门拜访了一位池州城的上彩老师傅,请他参与进来。一开始老师傅自然是不愿意给蒙古人烧瓷器,可是当涂安真说出瓷器从来不是皇宫贵族的专属而是要进入寻常百姓家后,老师傅心动了,答应跟着涂安真来看看。来到真金的工坊后,老师傅这才发现真金确实和一般的蒙古人不同,加上老师傅与涂安真的父亲涂贾是旧识,看到涂安真自己操持烧瓷,这才正式加入了进来。

    安童走前,曾经交给真金小半坛青料,还未来得及细说这青料的用法,就“弄丢”了涂安真,真金实在是气结。两人互相怄气,直到安童随着西行的商队离开,他们都没有提起青料。

    上彩的老师傅加入以后,多次和真金、涂安真商量图案,期间提到青料,谈及青料的价值,真金这才得知青料堪比黄金。经多次商议,真金决定把这半坛青料交给老师傅,老师傅深知责任重大,不敢怠慢。

    老师傅头发已经花白,可面色红润,神采奕奕。他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地盯着瓷坯,小心翼翼地根据刻好的纹路,用毛笔蘸着青料,在瓷坯上作画,他画的是极富有□□特征的重复“回”形图案,这种图案要求每一画都用力均匀相当,稍有轻重,影响美观事小,浪费了青料事大。

    老师傅悬腕作画,手稳稳当当,没有一丝颤抖,真金和涂安真站在他的身边好久好久,他都没有觉察。

    “师傅,歇会儿!”涂安真恭恭敬敬地说道。

    “哦!好!”上彩师傅双手捧着刚施完釉瓷坯,轻轻地放在架子上。他转身看到了真金,连忙行礼:“小民拜见燕王!”

    “快请起,师傅辛苦了!”真金扶起上彩师傅,望见了他额头上密密的汗珠。

    上彩师傅抬起头,上下打量着真金,突然他拉起真金的手,顾不得阶级礼仪,赞许地说:“别人都说蒙古人如何残暴,可小民却觉得燕王您宅心仁厚,眼光长远,换在以前,我哪里能用得上比金子还贵的青料啊!”

    真金双手握住了师傅的手,微笑着说:“师傅的技术才是绝活,有了师傅的技术,这青料才更有价值。”

    真金就在眼前,还握着老师傅的手,就像一个从书中走出来的人,五官立体,风度翩翩,卓尔不凡,他微笑着,信心满满,脸上闪着夺目的光芒,这才真正的帝王子孙!涂安真被真金迷住了,一直傻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安真!安真!”真金叫醒涂安真,“我们走吧!”

    “嗯!”涂安真点点头。

    “燕王和姑娘慢走,过两日窑子点火,一定要来啊!”老师傅看着真金和涂安真,就像看着自己的孙子徒弟,一脸的欢喜。

    有了窑火被人蓄意浇灭的教训,真金对这次的点火特别的谨慎,不仅亲自安排了瓷窑四周的守卫,还多次直接到瓷窑边上“召见”火头工,询问情况。

    “还要烧几日才好?”真金坐在瓷窑边的椅子上,问火头师傅。

    火头师傅也坐着,两眼无神,眼圈发黑,脸色暗黄,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他沙哑着声音回答:“回燕王,再熬两日就好!”

    “为什么这次比上次烧制的时间长这么多?”真金又问。

    火头工嘿嘿笑了笑,回答:“燕王,上次的瓷器没用青料啊,再说了,瓷土也不同,柴火也不同。”

    “嗯,一用上青料,就这么多讲究!”真金再一次领略了工匠们对青料的珍惜。

    火头师傅不说话,还是嘿嘿干笑两声,真金也就在他身边站着,透过窑眼,看着火苗。

    “燕王,喝茶!”火头师傅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真金。

    真金接过,一饮而尽,火头师傅这才喝下了自己的那一杯,他边喝边说:“好茶,解乏啊!”

    真金关心地问到:“师傅您撑了多久了?”

    “回燕王,小人在这一天一夜了,等过完这个时辰,就换人了!”火头师傅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师傅辛苦了!”一天一夜!就一直盯着这个火苗,火苗中蓝的部分和黄的部分比例不能变,火苗大了要关风箱,火苗小了要拉风,没有柴火了还要加,总之就是保证同一个热度一直烧十多天。

    真金赞赏地看着火头工:“辛苦了!”

    火头师傅又是嘿嘿干笑两声。

    开窑那天,阳光明媚,天地间一丝风都没有,下午,时辰快到了,瓷窑工人们由上彩师傅带领着,祭拜摆在院子中央的太上老君瓷像,涂安真也在其中。

    工人们齐齐跪下,三拜了瓷像,然后又一个工人接着一个工人燃香再拜,真金领着蒙古人在一边看着,并不参与。

    哈兰术忍不住问真金:“燕王,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真金回答:“安真和我说过了,师傅们的风俗是开窑前祭拜祖师爷,希望能有好结果。”

    “那前几次也没见他们做啊!”哈兰术一脸不满,嫌师傅们多此一举。

    真金笑笑,并不回答,他知道,这次师傅们都花了心血,耗费的时间越是长久,越是盼望有好结果。

    昨日涂安真向他提出开窑前要祭拜太上老君时,他知道虽然那是汉人的风俗也没有反对,相反的,真金还说他也要祭拜一下长生天。

    待太上老君收走,刘伯登场了,他带领着一个身着花花绿绿布袍的巫师,左手拿着铃铛、右手舞剑,在院子里唱唱跳跳。蒙古人信奉萨满教,凡遇到大事,都必须让巫师做法,驱邪避害,期待好运。巫师不时走到真金身旁,在真金身边一阵舞动。

    “燕王,时辰到了,要开窑了!”火头师傅大喊。

    顾不得让巫师收尾,真金大步走到瓷窑边,师傅们也紧随其后,看着火头师傅钻进了瓷窑。

    “在我家,取第一件瓷器的活以前都是我兄长做的!”涂安真在真金耳边悄悄地说。

    “哦?你的意思是应该由我钻进去取?”真金发问。

    涂安真摆摆头,“怎么可能让你干,瓷窑里面的气味可不好闻……”

    “那等气味散去再进去不行么?”

    “那样的话温度就不对了,用了青料上釉色的瓷器必须在这个时候拿出来啊!如果是要冰裂纹的话拿出来还要马上泡水。”

    “原来如此……”真金算是认识到青料的重要性了,青料贵是不假,可是从涂安真到上彩师傅,到火头师傅和每一个人,提到青料,都以一种比黄金还要珍贵的眼光开看待它……

    “燕王!燕王!看啊!看啊!”火头师傅沙哑着声音大喊,动作却轻手轻脚,铁丝编制的网上,拘着一个三尺高的梅瓶,两个工人小心翼翼挪动这脚步,缓缓地从瓷窑里钻出来,那景象就像两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燕王!看这白色,看这天蓝色!看这花纹!多美啊!”上彩师傅顾不得梅瓶还残留的热度,上前一把抱过梅瓶,捧到真金面前。

    “小心……”真金双手接过梅瓶,刘伯、哈兰术都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双手,生怕梅瓶掉下来。真金对着两人笑笑,抱稳的梅瓶,又对着太阳看了看,满意地点头。

    “成功啦!成功啦!”涂安真看到梅瓶上的蓝色图案,高兴得大叫起来,师傅工人们都围上来,争相看一眼成品。

    真金望着喜形于色的涂安真,又看看周围兴高采烈的师傅工人,一时间竟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燕王,能让奴才看看么?”哈兰术好奇得不得了,想亲手摸摸这梅瓶,他虽然见过不少瓷器,但是从没亲眼见过肮脏泥泞的瓷土是如何变成一件精美绝伦的瓷器。

    真金把瓷器递给了哈兰术,师傅们的头又都向哈兰术那边转过去了,真金趁机转身抱起了涂安真,他太激动了,这么久以来的努力终于有了一个好结果,他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高兴的气息。

    “燕王,旁边有人,师傅们都在呢!”涂安真在真金的怀里扭动着,非常不好意思,脸涨得通红。

    “没事,谢谢你,安真!谢谢你!”真金享受着这一刻的快感,他想和涂安真一起分享,他想让她感觉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快乐和他的一切。

    “唔……”既然无法躲避,涂安真只好把头深深地埋进真金的怀里,不看周围的师傅。

    刘伯适时地赶人:“你们该进瓷窑拿瓷器的赶紧进去,要不然窑都凉了,剩下的人走开,别围着这儿,想看瓷器的以后再看!以后再看!”

    涂安真听到刘伯的话,脸更烫了,只得把头埋得更深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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