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丞画毫无心理压力的把一切告诉云暖,告诉她s市的家是他生父的家庭。当年骆爸爸临终前的唯一愿望就是希望骆丞画认祖归宗,他不想留儿子孤零零在这世间,希望他能有个温暖的家庭,可以为他遮风挡雨,可以让他停靠休息。
云暖这才知道骆丞画的生父与他的母亲原是一对情侣。一个是风流倜傥的画家,一个是浪漫的大提琴演奏家,两人在国外留学时相识相知相爱,定情信物就是骆丞画的生父为骆妈妈画的人体油画。
据说画完后,骆丞画的生父就发誓此生再不画人体油画。
后来两人一起回国,不久就遭遇那场文化大浩劫。骆妈妈因为学习西洋乐器,光顾着把大提琴藏好,最后却因为这幅油画,成为批/斗重点。骆丞画的生父则在家庭的帮助下,逃回国外躲过一劫。
多年后骆丞画的生父回国辗转找到昔日恋人,骆妈妈不仅结婚生子,而且已经自杀身亡。后来骆丞画的生父有了自己的家庭,这一段往事被尘封起来,再无人提起,两家人也再无往来。若非骆丞画当年生病住院,在n市找不到良医,骆爸爸不会想到去s市求助故人。
也是那时,骆丞画的生父才知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真相大白后两位父亲选择了隐瞒,直到后来骆爸爸身染恶疾,才在临终前将秘密说出来。这个除了骆丞画,其他当事人早就知道的秘密,对当时的骆丞画来说与噩耗无异。这些年,骆的生父虽然想尽力弥补父子感情,无奈骆丞画逃得远远的,有时连过年都不愿意回来。
云暖听完这段渊源都快傻眼了。她从来不知道骆丞画还有这样一段离奇身世,虽然她一直觉得骆丞画和骆伯伯不像,但她看过骆妈妈的照片,只是想当然的认为儿子像妈妈。
她把所有的一切嚼碎咽进肚子里慢慢消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然后她忽然想起有次争执,她说她把那幅油画剪了扔了,骆丞画当时情绪失控,第一次吼她。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画人体油画?你以为我还会画人体油画?你以为我的名字为什么是丞画?!”
云暖想着骆丞画当时的话,一个激灵,脱口问道:“你的名字是你妈妈起的?”
骆丞画点头,神色悲伤。
丞有帮助辅佐之意,亦有秉承之意。骆丞画的生父是学画的,按理说那时的骆妈妈精神出了问题,可她却给儿子取名丞画。云暖心里百般滋味,为那个动荡疯狂的时代,为骆丞画的父母,为骆丞画。她伸手抱抱他,涩涩地道:&既然新家在那边,你怎么会来n市工作?&
如果新家温暖有爱,她相信骆丞画的性格不至于变得这般清冷别扭。其实她完全理解,好好的家庭突然冒出来一个私生子,有几人能坦然面对,又有几人能心无芥蒂地接受接纳?
不可否认,这一刻的云暖心疼骆丞画。
骆丞画说出来后,心里轻松许多,这时竟还笑得出来:&我在那边有两个弟弟,一个名正言顺,另一个和我一样名不正言不顺。”
跟电视里的豪门恩怨一样,家大业大的万新集团执掌人的家里,也是个争权夺利的战场。骆丞画一直躲在国外,最后还是被父亲以身体有恙为由叫回国,并被临时指派到n市接手与君和集团的合作上市事宜。
这次也是老人家被另两个儿子气得住进了医院,给骆丞画打电话,骆丞画才匆忙赶过去的。当然他这次赶过去,除了探望父亲,还做了一件事。但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云暖知道。
看他还能自我调侃,云暖放下心来。她最怕骆丞画什么都闷在心里,他心思那么重,又不肯与人说,再加上这样的人生际遇,她担心他的性格会越来越孤僻。
两个人似乎谁都不想那么早回家,明明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心里偏又有种很奇特的踏实安宁。就像终于在纷繁的尘世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一方净土,在城市的万家灯火中有了属于自己的那个人那盏灯,所以即使明天依然生活艰辛,但心有归宿,就有了可以依靠与依赖的憩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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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地考的那天,云暖收到苏汐发来的短信:“囡囡,不管你跟谁在一起,只要你幸福就好。”
云暖盯着手机良久,然后问和她同车驾考的一个大学生:“你觉得幸福是什么?”
&4级能过。”
大三的学生,每次pet4级都是以微小的差距不及格,备受困扰。他生怕同学都毕业了,他只能拿到结业证书。
“这么简单?”
“对你来说简单,对我来说却很难,所以人与人的幸福标准是不一样的。”
云暖慨然。幸福是什么,或许只是达到或实现心里的某个目标或完成某个心愿。
很多人的目光往往没有那么长远,一眼看到一生,或一生就一个念想,所希望的也不一定是风花雪月或腰缠万贯。他们要的,也许只是回家有盏亮着的灯,也许只是半夜冻醒有个温暖的怀抱,也许只是腹痛难忍时有一杯热腾腾的红糖水,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就是充实并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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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顺利通过场地考后,站在小区门口的银杏树下等苏汐。
苏汐单休,周六还要上班。
过了立冬,夜幕来得又快又急,才五点多天就黑下来,不像夏天,六点钟夕阳还红火火的挂在天上。
苏汐不出去约会,都会准时回家。天虽然暗下来,但她刚进小区大门,就仿佛有所感应,第一时间朝云暖这边看来。
时间仿佛跌回九年前的那个暑假,云暖无意撞见苏汐和何哲亲热,这才知道她的两个好朋友早就在一起了。她那时不知怎么的,不止茫然而且尴尬,偷偷躲了苏汐一整个暑假。
苏汐那时就站在这棵大银杏树下等她,夕阳下,一袭水红连衣裙跟个玉人似的。只是九年后的今天,彼此互换位置,那轮鲜红如火的夕阳已被沉沉夜幕掩盖。
“小汐。”开口的一刹那,云暖才体会到九年前苏汐等在这里的心情。
苏汐停在原地,没有前进一步,也没有后退一步,和云暖当时一样。她没有应声,没有说话,交汇的眼神却胜过所有言语。云暖心里酸落落的,千滋百味混杂在一起,只觉得眼眶发热,有什么东西就要掉落下来。
“小汐!”云暖走出树下,才发现路灯下,苏汐的脸上晶莹一片,早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囡囡……”苏汐带着哭腔,在云暖走向她时,往前疾走几步,扑抱住云暖。
云暖回抱住她,眼泪跟着落下来,觉得什么也说不出口,又什么都不必说出口。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想什么,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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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把何哲跟她说的,一骨脑的告诉苏汐。苏汐静静听着,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末了轻道:“说不回来的是他,回来后一声不响的也是他,难道他扔下我走了,我还得等他一辈子?”
“小汐……”
苏汐抬起头看云暖,噙着泪:“是不是很可笑?他不肯为我留下,又不让我等他,结果现在反过来嫌我不够忠贞。”话到此一顿,苏汐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他都说不回来了,难道我还得为他守一辈子没名没份的寡么!”
云暖完全不知该如何安慰。
“其实我知道,我们整整大半年没有联系,他对我的感情早就淡了,在异国他乡寂寞时,陪他聊天听他吐槽的都是你,他又一直没忘记你……”
“小汐!”云暖喝住她,她找何哲聊天,一开始是想替苏汐挽留些什么,哪怕收效甚微,可能什么都改变不了,但她从未想过要因此和何哲发生些什么。
苏汐苦苦噙着的眼睛大颗大颗滑下来,像一串小晶珠子,然后她用手捂住脸,弓起背:“对不起,囡囡,对不起,我知道这是我的报应,是我的报应!”
“小汐,”云暖抱住她,可她弓着身,云暖只能勉强抱住她的后背,“不是的,小汐,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对不起他,这不是你的错。”
苏汐拼命摇头,却是一句话都不肯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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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汐变得消瘦而沉默。她不借酒浇愁,也不哭,甚至看起来并不悲伤,只是仔细看她的眼睛,以往水灵得像会说话的眼睛却是空空呆呆的。
云暖给廖绍辉打电话,告诉他苏汐的近况。他略略沉吟,当机立断:“你现在方便出来吗,我们见面谈。”
云暖依约过去,对于廖绍辉想知道的事,几乎知无不言。所幸廖绍辉很懂分寸,虽然问的是别人的感情这种私密事,但所有的问题都不会让苏汐觉得难堪,更不会让云暖为难。
廖绍辉给云暖一种很沉稳很真诚的感觉。虽然他与苏汐的第一次见面非常尴尬,云暖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但也许是制服力量,第二次看到他时,云暖就慢慢地对他改观了。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让她一个人先好好的静静。”
“廖绍辉,”有个问题真的很难启齿,可是为了苏汐,云暖还是想确定一下,“你……你真的不介意小汐的过去么?”
廖绍辉正色道:“苏汐是个好女孩,别人可以这样问,但你是她最好的姐妹,我希望以后你都不要问这样的问题了。”
云暖被呛,不仅没有不开心,反而替苏汐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