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丞画好像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过于激动了,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坐下,垂眸回道:“奶奶,我没事。”
“你年纪不小了,也别太挑了,男人啊,老实本分最重要。”外婆劝诫了云暖几句,转而拍拍骆丞画的手,叹气,“哎,奶奶以前经常想啊,虽然认了你做干孙子,可总觉得还不够亲,心想要是你能做我的外孙女婿,这亲上加亲的该多好。”
恰这时宝仪进来,她刚买了车,红色的丰田凯美瑞,第一次开车过来,整个人都神采飞扬的:“外婆,什么亲上加亲啊?”
宝仪继承了阿姨和姨丈的所有优点,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也难怪外婆疼爱有加。
外婆来回看宝仪和骆丞画,带点儿遗憾,又带点儿欣慰:“正说你和小画呢。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挺好。”
云暖倒不觉得什么,一旁收拾整理的云妈妈听着就很不甘心了,非得插上一句:“说起来我们囡囡和小画也很亲啊,囡囡小时候天天跟在小画屁股后头丞画哥哥丞画哥哥的叫,小画也爱教我们囡囡画画。”
云暖急得去拉云妈妈的衣服,云妈妈还以为她是害羞了:“嗳嗳,你这孩子,还不好意思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往云暖身上看来,偏偏另一当事人还要不咸不淡的来一句:“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云暖真是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
“是啊,我记得以前寒暑假囡囡都来我这里住,后来上了高中也不知怎么了,叫她来她都不来。”外婆也想起了一些云暖的往事。
宝仪适时插话:“外婆你不知道吧,姐姐高中时有个很要好的男同学,天天放学都送姐姐回家的,放假还一块儿呢,不过后来上大学后两人就分手了。”
“啊?你不会是说小汐的前男友,小何,何什么来着?”云妈妈皱眉思索,忽然用力一拍大腿,
“对了,何哲!”
小汐的前男友?骆丞画是知道苏汐的,可何哲不是云暖的男朋友吗?他抬眼看向云暖,云暖却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被这样摊开来讨论年少时的人与事,让她觉得犹如芒刺在背,没办法在客厅多待哪怕一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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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个话题点醒了云妈妈,她发现她最近尽顾着给云暖安排相亲,却把骆丞画这么个知根知底的最佳人选给忘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骆丞画当年是喜欢她家云暖的。这男未婚、女未嫁的,她从旁试探搓和一下好像也没什么,有戏当然更好,没戏也不吃亏,骆丞画虽然从不提工作的事,但他看着就是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多多拉近关系,说不定哪天能帮云暖一把呢。
所以宝仪买车后,最高兴的莫过于云妈妈了。因为这样一来,骆丞画回去时都会顺咱先送他们回家。
云妈妈坐在车里,不时从后视镜瞄一眼骆丞画,怎么看怎么满意。然后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主动提起云暖前不久报考驾照的事,只道云暖天生没方向感,直说得云暖握住方向盘能把车开到外太空去似的,故想拜托拥有多年驾驶经验的骆丞画多多从旁指点。
云暖觉得丢脸都丢到太平洋去了:“妈,你别说了,骆总很忙的,没事不要麻烦人家。”
谁知骆丞画大大方方地应承下来:“举手之劳,不麻烦。”
云妈妈嗔了云暖一眼,嫌女儿不懂事:“你叫小画什么?什么骆总,你不是一直叫他哥哥的吗?”
云暖索性闭嘴。
云妈妈趁势聊了些以前的事,待到了小区门口,她示意骆丞画停车:“别开进去了,晚上小区车多,调头不方便,我们就在这里下,囡囡晚上不在家里睡,小画你送送她。”
云妈妈留了个心眼,没有提云暖买公寓的事,毕竟骆丞画是云暖外婆的干孙子,保不准哪天会说漏嘴,到时就麻烦了。
云暖跟着下车:“不了,我回家拿点东西,等会儿自己打的过去。”
云妈妈气得把云暖塞回车里:“你这孩子,都这么晚了,什么东西不能明天拿?啊?”
骆丞画还在琢磨那句“囡囡晚上不在家里睡”,越琢磨他眼神越冷,面上却是微微笑道:“没关系的,阿姨,我在这里等她拿好东西再送她过去,你别担心。”
云暖听得心火顿起,只觉不胜烦躁,出去旅游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境被轻易打破,她几乎想当着父母的面直接让骆丞画滚远点,她不需要这种虚情假意的温柔!最后她面无表情地坐回车里,示意骆丞画开车。
车子一离开父母的视线,云暖就道:“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就行。”
骆丞画漆黑着脸,反而把车开得更快。他不知云暖买了单身公寓,想到她晚上竟然不回家睡,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住到别人家里去了。
难道是酒吧里的那个男人?
不提那些一夜情,他知道现在很多相亲认识的男女见几次面就能滚到一张床上去,一年内搞定结婚生子两件大事。谈恋爱的更不用说,尤其恋爱经历越丰富,上床的速度就越快。
人有欲望,他虽然不赞成,但成年人,男未婚女未嫁的,个人选择本也谈不上什么是非对错。可只要把对象换成云暖,他就觉得愤怒,觉得云暖不自爱,觉得云暖这样是错的!他想起最初重逢时,便是云暖一再主动上门,与他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若换成其他随便哪个男人,可不就发展神速了?
云暖看他压根没有减速的迹象,伸手拍拍车门:“停车。”
骆丞画一副努力压抑脾气的凝重表情:“我们谈谈。”
云暖想也不想地回绝:“没什么好谈的!”
骆丞画冷下脸来,讥讽:“为了套房子,你可真豁得出去。”
转身就迫不及待的找新人,这才几天,挑人都挑到床上去了!骆丞画不想则已,一想真是肺都要气炸了。
云暖没头没脑地被说一通,却是挑挑眉,满不在乎地反问:“关你什么事?”
骆丞画握方向盘的手用力到指关节泛白,咬牙切齿地道:“这么快就有了新人忘旧人?”
云暖都要气笑了。他有女朋友,还来管她找男朋友?就算他没有女朋友,只要他不接受她,那么他就没有资格干涉她的感情。不过云暖懒得解释这些,反正都一刀两断了,随他怎么想都好,与她无关:“怎么,难道还要有了新人不忘旧人?”
骆丞画觉得整个人像被放在油锅里煎,又热又痛。他一脚踩下刹车,云暖不备之下身体前倾,若不是系了安全带,一准撞到头。不过猛然来这么一下,即使没有受伤,云暖心里也没好气:“你干什么!”
“不就是一套房子吗?”骆丞画粗暴地解开云暖的安全带,抓着她的肩往自己方向一带,恶狠狠地道,“我也有房子!”
云暖哪里知道骆丞画心里的弯弯绕绕,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就觉眼前一暗,紧接着唇上一痛,门牙都被撞麻了。
别说亲吻,这连强吻都算不上。云暖瞪大眼,用力推开骆丞画,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她想起骆丞画是有女朋友的人,一边拼命擦嘴巴,一边犹不解恨的道:“恶心!”
骆丞画不躲不避,生生挨了一巴掌后居然还笑得出来:“好丑……恶心……怎么跟别的男人你就不觉得丑不觉得恶心了?跟他们接吻你也这样骂他们恶心吗?跟他们上床你也会嫌他们丑吗?”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玩得了暧昧、劈得了腿,云暖以前都没发现骆丞画原来还有渣男的天赋,那可是她心里天神一般的人物啊。最后云暖轻轻一笑,云淡风清地道:“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丑觉得你恶心,能麻烦你以后离我远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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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之后,骆丞画再没有找过云暖。他一天比一天晚下班,一天比一天更不愿意回公寓。
公寓里到处都是与云暖有关的回忆,久不见云暖,连拖鞋都蔫蔫的。骆丞画想起两人一起在厨房做饭、一起到江边溜狗、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起站在阳台上看风景……云暖好动且聒躁,只有在他洗碗时,总喜欢倚着厨房门静静地看他。有时他忍不住回头,她就会难为情地跑开,掩饰着一会儿去给花草浇水,一会儿逗玩拖鞋,很长时间都不敢与他对视。
他不愿待在公寓,逃避似的躲在公司加班,可公司里也到处都是云暖的痕迹。不时跳动的q/q、抽屉里的云南白药、茶水间里的偶遇、她喝过的茶杯……过往的每一个场景他都不曾忘,鲜活得好像云暖还在,下一秒就会敲响他办公室的门,然后推门进来未语先笑。
云暖离开时把一盆小植物留给他,并细心地在花盆上贴了标签:红宝石,干透浇水,一次浇透,需要阳光,拒绝高温暴晒哦^_^
需要阳光,拒绝高温暴晒,可不就是云暖么?骆丞画伸臂挡住眼睛,每次想起这个名字,都像有人在他的心上划下一刀,连带的花盆上的每一个字都变成利箭,字字戳心。
她这么快找到下家,这么快就和人……同居,她还嫌他恶心,让他别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恨不能把她绑起来封住她的嘴让她永远说不了那些剐人心的话,可最后却连盆绿植都舍不得丢弃。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人他还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