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悦看着一块令牌发呆有好一阵子了。令牌是地杀组织的,上面刻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昨天见到如嫣掉的那块手绢,上面绣的那朵牡丹花和这个令牌上的一模一样。她当时就怀疑了,现在越看疑虑就越深。
如嫣会是地杀里面的杀手吗?杀害彩蝶的人是不是她?几次三番想刺杀她的人竟然是如嫣吗?为什么,为什么呀?
柳文悦紧握令牌的手在颤抖。本来她已经打算原谅如嫣了,可是,如今发现了这些,让她如何原谅她?
下午,柳文悦带着那些孩子出来教他们画画。她不光教他们读书识字,还教他们画画唱歌,给他们讲故事,教他们做人的道理。就像当初她妈妈凌蕊教她的一样,她要让这些孩子们全面发展。
孩子们画画,柳文悦闲着没事,就在一边抚琴。一开始,她弹的是(梁祝),可是,弹着弹着,不知不觉地却变成了凌蓝经常吹奏的那首(故乡),自己还跟着琴声轻轻地哼唱了起来。
清风儿吹,吹得天上云儿动。
彩蝶儿飞,飞进了谁人的梦?
梦中堂前双飞燕,依旧翩跹舞春风。
流浪人儿,身不由己在天涯。
心中萦绕,故乡柳絮如飞花。
过尽千帆皆不是,午夜梦回……
唱到最后一句,却再也唱不下去了。过尽千帆皆不是,午夜梦回才有家,她远在千里之外的家啊,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去呢?她还记得临走的时候,石嬷嬷说会把家里照看好,等着她回去,只是,恐怕她这一辈子再也回不去了吧。先不说她能不能在这场权力斗争的漩涡里全身而退,单是她身上中的这种叫做“蝶舞”的奇毒,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要了她的命。
在这个偌大的王府里,有很多丫鬟仆人,也有眼前这一群可爱的孩子,也算得上是热闹的了。但是,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她觉得好孤独,如今连凌蓝也走了,寂寞像潮水般涌来,将她重重包围,让她无处可逃。
她真的很想家。
孩子们的吵闹声打断了柳文悦的沉思,抬眼看去,几个孩子没有在画画,而是围作一团,不知在干什么。
“怎么了?”柳文悦起身走过去。
“姐姐你看,好漂亮的蝴蝶!”小玉兴奋极了,她手上正捏着一只蝴蝶,那一对美丽的翅膀轻轻扇动着,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着五彩的光。
柳文悦轻轻拿过蝴蝶,却松手将它放走了。
“为什么放它走啊?”孩子们失望道。
柳文悦蹲下身子,平视着小玉的眼睛,道:“小玉,你知道吗?每一只蝴蝶都是一朵花的灵魂呢。”
“花的灵魂?”孩子们好奇地问。
“嗯,”柳文悦点头,“花开一季,绚烂一时,但是,花儿们却不甘心自己的美丽如此的短暂,于是便在来年幻化做蝴蝶,继续着前世的美丽。只可惜,蝴蝶的生命仍然很短。”
“那,是不是美丽的东西,都这么短暂呢?”小荣奶声奶气地问。
“是啊,美丽总是短暂的,就好像流星一样。”柳文悦叹道。
“好可惜啊。”孩子们同时叹息道。
“不过,也正因为它的短暂,才更值得好好珍惜,对不对?”
“嗯,姐姐,我们懂了。”孩子们懂事地点头,然后在柳文悦的吩咐下继续画画。
柳文悦专心教孩子们画画,没注意到上官依依正朝这边过来。“表嫂近日可好啊?”
好久不见,这个上官依依真是一点都没有变,笑笑地跟柳文悦打招呼,眼里的杀意却恨不得把她吃掉才好。柳文悦迎上前,道:“有劳表妹挂心了,我很好。”她边说话,一边不着痕迹地将上官依依带远几步,以免打扰那些孩子。
上官依依睥睨地看了一眼正在画画的孩子们,“早就听说表嫂在教这些穷孩子读书,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原来是真的呀。表嫂可真有雅兴呢。只不过,下人到底是下人,我劝表嫂还是谨慎些好,也不怕失了身份。”
柳文悦淡然一笑,对上官依依语气里的讥讽轻蔑之意全不在意。“表妹是来看望相公的吗?那可不巧了,相公他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不要一口一个相公的,好像谁不知道一样!”上官依依生气道,不过却马上转了一副兴灾乐祸的表情。“我确实是来找表哥的没错。不过,顺道也想看看表嫂。听说表嫂上个月刚刚死了爹,我特地来跟你说一句‘节哀顺变’的。”
柳文悦道:“没想到表妹如此关心我,让我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啊,对了,前天是相公的生辰,怎么没见表妹过来呀?”
“我来的时候你不在而已。我和表哥两个人在一起玩了一整天,晚上的时候,表哥还到我家吃饭,不知道多高兴呢!”
“是吗?可我却听说,相公因为心情不好,一整天都没有出府呢。”那天早上,月皓因为圣旨的事情跟柳文悦大吵了一架之后,就一直呆在书房里没有出来过。“可是,昨天晚上,相公倒是抱着我,说了很多话,要不要我说给表妹听听呢?”
上官依依谎言被揭穿,又听到柳文悦说了这番暧昧不明的话,恼羞成怒道:“狐狸精,贱人!你别得意得太早,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栽在我的手上,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吧。”
“哼,你给我等着!”上官依依愤然离去。
“表妹走好,不送了。”柳文悦敛了笑容。她之所以要故意激怒上官依依,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上官依依所有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不让她去加害如嫣。没想到自己还是这么维护着如嫣。不管如嫣对她做过什么,她始终还是忘不了她们之间的情谊。
这时,雪兰雪竹给柳文悦送茶过来了。柳文悦刚要去端茶杯,却听见不远处上官依依尖厉的怒骂声:“狗奴才,要死了,没长眼睛啊!”
被骂的正是如嫣的丫环小荷。她端着水从含香苑出来,没想到正撞上了路过的上官依依,水溅出来,弄湿了上官依依的衣服。小荷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忍受着上官依依的怒骂。
“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长眼的奴才!”上官依依不仅骂她,却还要动手打人。两个月前还叫如嫣姐姐,这会儿却如此对待她的丫鬟,这个上官依依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
莲嫂正好过来,见上官依依要打人,便劝道:“表小姐,丫头犯错,教训教训就是了,何必动真格的呢?”
上官依依不依不饶。她说话的时候故意很大声,要让里面的如嫣听见。“她主子有人撑腰,我惹不起,难道一个奴才我都打不得?我今天还就要打给她看!”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小荷的脸上,那里顿时多了五个指印。小荷忍住疼痛没有喊出声,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了下来。一巴掌似乎不解恨,上官依依扬起手,还有再打,手腕却被莲嫂握住了。“表小姐,够了。”
“你算那根葱啊,也敢来管我!放开!”上官依依用力想挣脱,却怎么也挣不开。
这时,如嫣闻声从含香苑出来。“如嫣见过表小姐。小荷不懂事,冲撞了表小姐,如嫣代她赔罪了。”
见如嫣过来,莲嫂放开了上官依依。上官依依很不服气地瞪了她一眼。
“你给我赔罪?受不起!我可不想惹我爹不高兴!哼!”上官依依狠狠地瞪了如嫣一眼,还不忘朝柳文悦这里也瞪了一眼,然后气呼呼地走了。
如嫣顺着上官依依的目光看见了柳文悦,冲她点头示意,然后拉着小荷,一边安慰她一边进了院子。
莲嫂过来给柳文悦请安,她应该是刚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几包药。
“莲嫂,这药是……”柳文悦问。
“玉婶病了,这是给她抓的药。”
“什么病?严重吗?”
“有点咳嗽而已,她说是老毛病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那你还是快把药送过去吧。替我问候玉婶。”
“是,老身告退。”
柳文悦看着莲嫂离去的背影,不禁疑虑重重。方才她阻止上官依依打小荷的情景,柳文悦看得清清楚楚。上官依依会武功的,怎么可能挣不开莲嫂呢?难道说莲嫂也会武功,而且还不低?她一个小小的厨娘,要武功干什么呢?还是说,她的身份不止厨娘这么简单?她潜伏在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看来,自己从前是小看了这个看似平静的王府了。
“小姐,那个上官依依实在太可恶了!简直蛮不讲理!”雪兰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
“表小姐确实过分了!”连平时稳重的雪竹也看不惯。
“小姐啊,她刚才骂你,你为什么不还口啊?”雪兰替柳文悦抱不平。
柳文悦淡然地笑笑。“你们觉得我是贱人,是狐狸精吗?”
“当然不是了!”雪兰雪竹立即否认。
“这不就截了吗?既然不是,那你们为什么说她骂的人是我?”
“还是小姐高明,为这种人置气真的不值得。”雪竹会心地称赞。
“好了,你们两个,帮我看好这些孩子。我喝口茶,歇一会儿。”
柳文悦喝了口茶,不禁又想起方才上官依依的话。她说惹不起如嫣,怕惹了如嫣会让上官锦仁不高兴,这是什么意思呢?她又说如嫣有人撑腰,那个人会是谁呢?前段时间柳文悦不在,如嫣和上官依依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文悦又想到如嫣的那块手绢。当时,雪竹只看出手绢的质地和绣工不一般,便猜想它不是一般人的东西。可雪竹又哪里知道,那块手绢是用最好的天蚕丝织成的,绣线是用西域进贡到皇宫里的天然彩色棉线与金丝混合而成的。这些东西只在皇宫里的妃子们才有,而且只有地位尊崇或是最得宠的妃子才配拥有。即使有妃子偶尔将这东西当礼物赠给宫外的人,也是少之又少的。那如嫣怎么会有这块手绢的呢?她说是她母亲的东西,那她母亲又会是谁,跟皇宫有什么关系呢?
等等,等等,柳文悦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地杀,皇宫,如嫣的母亲,上官锦仁不高兴,还有上次在宰相府见到的那个自称是地杀首领的女人……难道说,那个女人就是如嫣的母亲?单就相貌而言,如嫣和那个“魔影”的确有几分相似。如果是那样的话,似乎一切都解释得通了。现在只要查清楚魔影以前是不是宫里的人,就能印证柳文悦的猜测是否正确了。这一点,恐怕得去问问秦王了,他应该对皇宫里的一切比较清楚。
提到秦王,还有一件事,她正好要找他问个清楚呢,那就是她爹爹柳元崇的身世。
打定主意,她决定明天就去秦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