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这天,随着远嫁济南的舒婳带着夫婿从山东回到娘家,舒家大房二房的所有子孙算是全部到齐了。
到中午,二个儿子,二个媳妇,六个孙子,九个孙女,再加孙女婿二名,孙媳妇一个,加起来二十几口人,全挤在老太太屋子里。
晚辈们便送上各自的寿礼。舒家大老爷是尊在普济寺开过光的玉佛;舒家二老爷送的是串千年寒玉制的佛珠。
舒潼亲手做了件大红织龟背如意团花的锦开氅。
斜眼一瞧,见舒沣送的是副双面绣的寿字屏风面,脸上便有些得色;
再一瞅,舒沫送的,竟然是一本手抄的佛经,简直就想笑了。
这么抠门,老太太能喜欢才是笑话!
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乐呵呵的一一收下,各个都夸了一遍,每人赏个荷包,里面装满了金瓜子。
晚饭就在老太太屋里,摆了三桌,老太太和两个儿子一桌,其他孙子辈男女各一桌,中间用屏风隔开。
李氏,柳氏,外加长孙媳妇孟氏,三个在老太太后面立规矩。
姨娘们连立规矩的资格都没有,各自安静地呆在自己房里,隔绝在这片热闹之外。
李氏,柳氏,孟氏替老太太和两位老爷布了菜,老太太便开了口:“今儿大喜,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你们也坐下吃吧。”
李氏,柳氏,孟氏才敢入席。
用过午饭,管家就不断来报,那些远房的亲戚陆续进门。
男客送到前院,由舒家大二两位老爷接待;女宾则送到后宅,李氏,柳氏分别招呼。
因明日就是正日子,大老爷请了长生班的过来唱戏,晌午刚过畅春园里就忙碌起来。
杂役,工匠穿梭往来。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
便是芳菲阁里也没一刻安生,各处都拨了粗使婆子过来,归宋婶统一调配。
从晌午开始,就往各处搬运鲜花,盆栽,把舒府装点得春意盎然,热闹喜庆。
畅春园连着老太太的屋子,与其他各处隔了院墙,到底也是内宅。
突然多了这许多陌生男人走动,内宅里又住着这么多的娇客,年轻媳妇,防卫上自然更要隔外小心谨慎。
舒家大老爷特地从庄子里抽了二十几个粗壮的婆子过来,守住了畅春园通往内宅的角门,又排了班,在墙根下来回巡视。
谁要是敢探头探脑,也不必问理由,立刻绑了去见官。
这些,自然有舒家大老爷操心,各位小姐少爷自是不管。
只管乘了这个机会,结了伴到处玩耍,嬉闹。
舒沫却不与他们一起,吃过午饭就早早地回了房。
吩咐关了院门,拘了众人在院子里呆着,不许乱跑,就怕惹出什么事来。
五点钟,天还没亮,立夏就服侍着舒沫梳洗,穿上簇新的衣裳出门。半路上遇着舒沣,结伴往老太太房里去。
舒潼和舒沁到得最早,几个人见了面,也不敢大声喧哗,只相视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紧接着,舒浅和舒淅都来了。大家只在院子外面静静地候着。
再过一会,舒嫱,舒婳携着各自的夫婿也来了。
婆子开了门,把一众小姐姑爷迎进门,在抄手游廊下候着。
六点差一刻,几位少爷也陆续到来,院子里看着便热闹了起来。
六点,舒元玮带着柳氏,舒元琛带着李氏都来了。
锦屏在一旁亲自递垫子,舒元玮先跪下去叩头:“祝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接着是舒无琛,再就是柳氏和李氏;再接着是嫡长孙舒涛开始,领着一帮孙字辈的给老太太叩首。一直到九姑娘舒淅叩完三个响头,从垫子上站起来,这一轮仪式才算折腾完。
到七点在花厅开席,加上昨日早到的远房亲戚,摆了五桌。
八点半,老太太被侍候着净的手脸,换了簇新的朱红色的五福捧寿小袄,暗红色六幅裙,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珠环翠绕,端坐在正堂,看起来慈眉善目,一团喜气。
少爷和两位姑爷被打发到前厅帮着接待宾客,学着交际往来。
小姐们在偏厅聚着,因今日宾客众多,也不能乱跑,摆了瓜子点心,捧着茶,叽叽喳喳聊天。
谈的不外乎是针线,女红,诗词,字画这些言不及义的东西。
舒婳,舒嫱,舒沁这三个成了亲,自然不好与未出阁的妹妹们混在一起,说话的内容也大不一样。
因李氏和柳氏索来面和心不和,舒婳和舒嫱便也一直在暗中较劲。
大到夫家条件,小到衣服首饰都要拿出来说叨说叨,每回见了面,都要闹得不欢而散。
“大姐,听说大姐夫又进了一阶?”舒沁只拣好听的说。
“嗯~”舒嫱轻轻睨了舒婳一眼,故做矜持:“上个月刚升了给事中,只是个七品,也不是什么大官。”
舒嫱嫁的是内阁大学士龚士元的嫡长子,任职礼部。
谁都知道,六科给事中品级虽低,权力却极大,可以直接上达天听。
龚成东年纪轻轻,能坐到这样的要职,其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舒婳面上带笑,并不接她的茬,句句话不离自己的宝贝儿子:怎样聪明,怎样活泼,公婆看得比眼珠子还金贵,非得满了七岁才肯带出门等等。
末了,仿佛漫不经心地问一句:“大姐,怎么也不把外甥女带回来给外祖母贺寿?”
谁都晓得,舒嫱成亲七年,接连生了三个都是闺女。
这话就象刀子似地直戳到她心里,当下手帕都差点绞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