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白祈玉已经不在床上了,病房里也没有他留宿的痕迹。
乔旎旎醒来的时候头有点晕,大脑有段时间的空白偿。
这种感觉,有种陌生的熟悉。与那天草原车上醒来的早晨极其相似撄。
她扶着自己的脑袋左摇右晃了一下,然后就听到咔嗒开门的声音。
“我买了早餐,你准备吃点。”
“你不用上班吗?”一如既往,清清冷冷的女声。
白祈玉敛眉,表情波澜不惊,
“嗯,因为一点事耽搁了,看你吃完再去。”
“好吧。”
乔旎旎很乖的就开始吃早餐,白祈玉坐在她不远的地方,就这么看着她一口一口给自己喂着,细嚼慢咽。
她有些不习惯他这样直白的眼神,
“你能不能不要看着我?”
“好。”
空气中静了静,她皱了一下眉头,突然觉得气氛有些沉重,有种悲伤的浓稠,
虽然她根本不明白是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看着我吃饭?”
“喜欢看。”
乔旎旎,“……”
“那你要不要一起来吃一点?”
和白祈玉一起在紫府共度的半年,她才知道,他和他父母一样,没有请保姆的习惯,整栋很大很大的别墅都是一个人慢慢独处。
因此,他吃饭总是很随意,和她一样都是不怎么会照顾自己的人。
“不用了,我看你吃就好。”
他一只手撑在床沿,身体微侧,笑得春风和煦,那个画面给人第一感觉就是很温柔。
乔旎旎没过多久就把饭吃完了,白祈玉转身离开了病房。
黑色加长林肯,
男人坐在驾驶坐后座,一袭黑衣,带着墨镜,同样暗色的车窗在他脸侧缓缓升起,在他冷峻刀削一样的脸上留下一片阴影,
车子很快驶入环路上的一条长隧道,四周瞬间暗了下来。
医生说,昨晚是她神智第一次不清醒,接下来这种不清醒会越来越频繁,伴随着记忆空白,计算困难,生活无法自理,
再到认错人,忘记人,忘记一切,甚至就连吞咽都有困难,
可能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不能再像今天早上这样,看她斯文文静的吃早餐了。
……
昏暗中,男人墨镜下的表情无人得知,伴随着隧道橙色的光影在他黑色的镜片上徐徐掠过,在他脸上反射出两道似有似无幽幽的光痕。
………………
苏暖玉从私人飞机上下来,一袭大红色的风衣,到小腿那么长,气场强大到压迫。
她扶着墨镜,看了一眼天空,四周环顾了一圈,红唇轻微向上扬了扬。
“嗯,看来这几年北京雾霾治理得还可以啊。”
……
医院。
她穿着红色高跟鞋,走路就像在t台上成一条直线,身后还跟着两个一米九的美国保镖,万众瞩目。
她带着墨镜,茶色的的大波浪卷发到腰那么长,没人看得出她的年龄,但下巴脖子保养的都非常得宜,又尖又细。
几个小护士还聚在一起看着她闲言碎语,猜测她是哪家的富千金阔太太,眼看她就要朝那个重令看护的病房走去,一个个立马吓得面如土色。
“您好!不好意思!这个病房不能进的!”
苏暖玉停了脚步,但身后的两个保镖很快就抬脚上前。
护士看他们要硬闯,立马喊了出来,
“是上头的命令!”
上头。
苏暖玉听到这两个字就笑了,低下头,墨镜若有若无露出漂亮到极致的双眼,直直的看着那两个小护士,
“上头?哪个上头,你说。”
护士一下子噤声了,两个人面面相觑。
苏暖玉轻笑一声,拨开她们就往里走,
“如果是白祈玉的话那就算了,我是他的顶头上司。”
病房里,乔旎旎还坐在病床上,她好像在画画,碳素笔在画本上刷刷刷的响。
她画的很专心,微微侧着脸,头发垂到一边,并没有察觉到门口进来了人。
苏暖玉原本听说白祈玉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耗费了不小的数目,她还想来会会是何方神圣居然比她当年驰骋京城的势头还要足还要猛,却没想到第一眼就是眼前这样的画面。
那样的虚弱,那样的恬淡,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床上画画,与世无争。
与那些狮子大开口的女人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你在画什么?”
乔旎旎被吓了一跳,笔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瞬时抬起头来看她。
阳光下,一张苍白的侧脸,眉眼如冰雪。
苏暖玉看到那张脸就震了震,高跟鞋后退一步,直接确认的问出来,
“旎旎,你怎么了?”
“你是……”她有些头痛的眯了眯眼睛,但很快那抹红色又与记忆中某个人影合在一起,
“干……妈?”
“是,”
苏暖玉一把摘下眼镜,睫毛纤长而蜷曲,黑白分明的眼睛眸光璀璨,
“你怎么生病了?你爸妈知道吗?”
乔旎旎摇了摇头,说,“我没有生病,是前段时间出了车祸,现在已经好了。”
“噢……”苏暖玉也没有怀疑,柳眉一挑,“那这段时间是白祈玉照顾的你?”
乔旎旎,“……是。”
“噢…”苏暖玉若有似无的笑笑。
“那他现在哪里去了?”
“他……应该去上班了吧。”
“是吗,”苏暖玉不以为意的四处看看,最后把目光落在她脸上,“诶,旎旎,你脸红了耶?”
乔旎旎,“……有……吗?”
“有的啊,”苏暖玉掩唇笑了笑,“我儿子可是从小就很喜欢你的,你要是也喜欢他,干妈就把这事儿这么定了?”
乔旎旎,“……您想多了。”
“想多了吗?想多了也好,省的以后从干妈变成婆婆,总有种媳妇熬成婆的忧伤……”
乔旎旎,“……”
苏暖玉像一团火,而她就像一块冰。她的热情可以把她融化,但同样也能把她温暖。
乔旎旎虽然没有太多的话和她交流,但哪怕什么都不说,就这么静静的坐在一起,也是十分的和谐。
白祈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苏暖玉走了,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乔旎旎没有再穿病服,而是白色的休闲服,头发在脑后随意的挽起来,唇上涂了裸色的唇蜜。
看得出她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虚弱特意收拾过了,坐在病床上等他。
“今天干什么了?”
“画画。”
白祈玉拉了一把椅子来坐下,“一个人画画吗?”
“是啊。”
乔旎旎没说苏暖玉来过,因为她也答应自己她不会对乔米夫妇说她住院的事情,这是她们的秘密。
“画了什么?”
他坐在沙发上,抬眸看她。
“随便画啊。”
“给我看看?”
“不,”乔旎旎毫不犹豫的拒绝,“画本和日记都是私密的东西,不能给别人看。”
白祈玉挑挑眉毛,“看来我是别人啊。”
乔旎旎,“……”
她今天无语的次数还真是挺多的,白天被苏暖玉调侃完,又被白祈玉调侃,凭她的性格还真是有点为难。
乔旎旎不说话了,扶着自己的膝盖从病床上站起来,走到黑色的落地窗边。
落地窗外,万家灯火,天边的霓虹张扬着喧嚣的世间。
她看着窗内反光的自己,纤瘦,苍白,美丽,
年轻。
她看了一会,正当出神,一只温暖的手臂忽然从后面环住了她,
他的手臂刚好契合她纤细的窄腰,两个人贴得很近,他能嗅到她发间冷冷的香气,
乔旎旎有一瞬间的紧绷,但很快又强制自己放松下来,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呢?”
“随时。”
她有些意外,“你会让我出院吗?”
“我说过,没人再能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包括你吗?”
男人静默了一秒,然后,“嗯。”
他抱着她,琥珀色的眸子同样看着窗外,对着万家灯火淡淡的道,
“但如果我说我想娶你,你会觉得我在逼你吗?”
乔旎旎愣了愣,“啊?”
“娶?是像你娶温熙若的那种娶吗?”
那样薄幸,那样漫不经心,说娶就娶,说悔就悔吗?
如果是那样,她还是不要了吧。
如果结果是抛弃,那她宁愿从来没有被拾起。
但白祈玉给的却是否认的回答,“不是,”
“我说的是一个丈夫,娶一个妻子的那种娶。”
一个丈夫,娶一个妻子。
乔旎旎这次彻底恍惚了,浑身一松,“你说的是组建一个家庭吗?就像以前我们在紫府时的那个样子?”
“不是,”
他再次否认,
“是真正的夫妻,同床共枕,同舟共济。”
“哦……你说那种啊,”乔旎旎想了想,“可是我不是个适合你的好妻子啊,”
她有生之年都没有扮演好女儿和朋友的角色,又怎敢胜任白祈玉妻子一职。
更何况,她虽不知道自己究竟得了什么病,但那一定不是什么很好治的病。
“像我这种生理和心理都不太健康的人,你确定要娶我吗?”
“我不是问你我们合不合适,我是问你想不想嫁给我。”
乔旎旎无话了,空气中静了静,然后把他的手推了下去,“还是睡觉吧。”
她不能再谈下去了,也许再谈下去,她会陷入混乱。
“我等你答案。”
男人留下这样一句,然后离开了病房,
这是白祈玉第一晚没有在病房里陪她,他的心情有点糟糕,现在正坐在滚石顶层的露天私人吧台上喝酒。
滚石的这个吧台能一览全北京最奢侈的夜景,每晚只设二个座位,专门招待一些上流社会的情侣。
但白祈玉今晚没有带女人来,坐在他旁边,陪他喝酒的是骆城。
洛城算是他走得比较近的兄弟,所以要喝酒他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
“今儿晚上空气真新鲜,光顾着喝酒,可惜了。”骆城手里把玩着一个酒杯,说出的话意味深长。
白祈玉淡淡而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今天不叫姑娘。”
“我是说这么漂亮的地儿,咱俩大老爷们儿来太可惜了,不约爱人也得约个佳人不是?”
他一边转着酒杯一边看着白祈玉,似乎是很好奇他会有什么反应。
只见白祈玉薄薄淡淡的嗤笑一声,然后啪嗒放下酒杯,
“我有想结婚的人了。”
骆城差点一口酒喷出来,“操……你,你丫说什么?”
“想结婚了。”
“谁?”
“乔旎旎。”
骆城这次就差没把杯子掉地上。
“她?!为什么,你看上她什么了?”
“除了长相,财产,智商,那个女人的性格实在不像你喜欢的类型啊!”
白祈玉眯眸看他,“我喜欢什么类型?”
这次却轮到他说不出话了。
他喜欢什么类型?
一时半会好像还真说不上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身边逢场作戏的女人无数,但真正谈过的稍稍走点心的,也只有温熙若一个,
“最起码也得像温女神那样,温柔无双而且面面具到的吧。”
像他和白祈玉世家大族里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区区一个温熙若,是真温柔还是假善良,他们一眼就能看得出,
“可是跟她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不会觉得太无趣么。”白祈玉说的她,当然是温熙若。
“所以她适合结婚啊,”骆城不以为意的说着,
“带出去又有面子,放在家里又懂事,像你说的那种有趣的女人,”骆城摇了摇头,“也就适合随便玩玩吧。”
“是吗?”
“是啊,如果你实在喜欢她,养在金屋里玩玩也可以,凭借温女神的觉悟,绝对不敢跟你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那我为什么不把她养在家里?”
这个她,显然是乔旎旎。
“你觉得乔旎旎是那种可以控制的性格吗?换句话说,你连她现在的健康状况都控制不了。”
骆城说着,声音一寸一寸冷凝下来,
“其实那天我看了她病历我就知道,她这种体质一生病就会生大病,你看,果然。”
阿尔茨海默症,对她来说是多么残忍的绝症。
如果是癌症,肿瘤,甚至是艾滋,毁的也是她的生理机能,
可她得的是老年痴呆症。毁的是她的灵魂。
“所以我不想让她知道,我也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治疗。”
“治到什么时候?”骆城有些严肃的问,“是治到好,还是治到你破产?目前比较来看我还是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
“破产了我就再挣。”
反正他本来钱就多的没地方花,全部砸去支持世界卫生医疗研究,也没什么,还能造福全人类。
“白少爷,你要想清楚,我是学医的,我也是你兄弟,”
“你为什么就不能当作是自己养的一只小宠物,陪了你十年八年,哪怕很不舍,但总有一天会要死的?”
“而且就算你们长命百岁,到最后还是要面临生离死别啊,”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和最爱的人相忘于江湖,然后找个就算永别了也不太难过的女人,就这么安稳的过一辈子。”
“忘?”
白祈玉听着,饶有兴味的重复了那个字,
“如果她因为疾病忘了我,而我因为自私也忘了她,这种结果,”抬眸看了一眼黑洞洞近在咫尺的夜空,
“想想就让人有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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