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金陵城这一段时间最热闹的事,莫过于顺阳城颜疯医医治大皇子。
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风声,不知何时起,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比起高谈论阔说八卦,这次大家说的方式不大一样,都是几个人挤在一起叽叽咕咕的,一窝又一窝的,要不不时传出一声声吸气声惊呼声,还以为商议什么密事。
我和你头抵着头说,他和他挤一起嘀嘀咕咕,说的人看着听的一脸惊奇恐惧,满脸满足,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大家都知道了。
因为大皇子是皇室的人,身份尊贵,作为有见识的金陵百姓,他们当然不会直接称呼,都有自己的称呼。
消息传着传着,最后免不了被夸大,变得面目全非。
一位老头指了指天,对着另一老头神秘兮兮道,“那位的老大,被那疯医几刀划开了肚子,肠子全扒拉出来,割了一截…”
“什么?”听的老头吓到了。
“这还不止,抽了五十个太监的血,五十个宫女的血,喂了那位百人的血…”
“天…”
“然后人得救了。”说话的老头神神秘秘,“这是我从儿媳的娘舅的岳母的儿媳的女婿那里听来的,那个女婿家人在宫里太医的庄子上。”
金陵城都传开了,金陵城的大夫们,特别是千霜堂这样的龙头医馆,自然也是听说了。杏林界瞬间热闹了起来,大夫们要面子,那些学徒伙计什么的,就满金陵城跑打听顺阳城颜疯医的事了。
在金陵城里开了医馆的,这些天都缺那么个不起眼的伙计,这些少的伙计,也没去哪,就在宫门口不远处守着。
宫门口守着,就算不敢靠近,有个什么消息,运气好也能打听出来。
他们一天天日夜守着,金陵城大夫们一天天等着消息,颜疯医待过的千霜堂日日爆满,直到颜书怡等人带着‘天下第一刀’牌匾出宫。
‘天下第一刀’一出,守了好些天,完全变身乞丐的伙计呼啦啦一下子跑开,飞奔去报消息。
‘天下第一刀’听着,江湖气颇重,疑似哪个江湖高手被封的封号,不过确实是给大夫的牌匾。可惜这个事实金陵城百姓不知道,看到这牌匾,还以为那个江湖门派又来金陵城了,看见就跑,就怕被一刀伤了。
颜书怡几人凭着‘天下第一刀’,人人避让,颜书怡没得到什么敬畏羡慕的眼神,只看到了唯恐不及,最后一路畅通无阻毫无成就感回到了颜宅。
“看来消息还没传开,一点消息没听到不说,也没人看我…”颜书怡回到家看到大风过境后的颜宅,嚣张全无变蔫了。这个时候的颜书怡还不知道,她很快又会多一个外号,叫‘颜一刀’。
“很多人看我们的啊。”站在一旁的小胖墩不同意。
颜书怡表示你不懂,想和懂的人表达下满腔情绪,转头却一个人都没有了,大家都忙去收拾家了。
颜书怡撸起袖子帮忙,很快被嫌弃。
最后,颜书怡只能和小胖墩坐在门槛上看大街上的人来人往,相互感慨。
“好想念宫里的猪蹄啊…那猪蹄…”颜书怡咽了咽口水。
“唉…也不知公主姐姐现在还哭没哭…”
“小胖墩,我们去买猪蹄吃好不好?”
“不去…公主姐姐…”
“人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还没娶呢就忘了你娘了!”
颜书怡正说着,忽然发现一辆马车停下后,一直没走,仔细一看,就看到车帘处露出来的人影。
看清人,颜书怡就笑了,笑得无比灿烂还挥了挥手。
那车帘猛地放下了,马车很快离去,颜书怡看着马车,提溜起小胖墩往里走,“办正事了。”
过了几日,金陵城百姓热议的热点换了,不再是颜一刀颜疯医,而是变成了城西北巷方家的事。
传言,方家女主人方夫人和人通.奸,对象是她的陪嫁管事,方府下人撞见了,后来就被灭口了,不过消息还是传了出来。
百姓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种带着色彩的传言,没两天,外面市井就传开了。
采买的下人听到这传言,吓得半死,主要是传言里的陪嫁管事确有其事,也一直是方氏心腹。
这些日子方府愁云惨淡,大公子被废,又被夺了皇商资格,能保住现有的富贵都难,就不要说再进一步。府里的人这一段时间被打的被打被发卖的被发卖,疯魔的女主人,像一只母老虎,让方府的下人整日惶惶不安。
采买的下人最后报了管事,管事是方府家仆,想了想咬牙告诉了自家老爷。
这些日子一个接着一个打击,被打击得日日买醉的方老爷,本来处在半醉中,这一听酒一下子就清醒了。
方老爷将整个书房都砸了,不过这事没张扬,和方夫人的相处依旧。
他还要脸,不过却让人注意那陪嫁管事了。
这陪嫁管事,很是特殊,原本有过一个妻子,后来生产时一尸两命,后来再没娶,一直帮着方夫人,对方夫人忠心耿耿。
这管事方老爷原来也见过几次,还夸过,这个时候回想起来却只想吐。
“不会的,不可能的…”方老爷一边糟心又一边对自己说,二十多年的夫妻了,他还是理解妻子的,她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还不待方老爷对这事有什么结论,陪嫁管事忽然死了,死在烟花之地,说是染了脏病还想要姑娘陪,姑娘跑了,他自己在房里摔死了。
这事迅速被传开,大家都说是方夫人灭口,众口铄金的,这事传到最后就成了现实。
这个时候方老爷忍不住了,当事人方夫人也终于知道了传言,还有陪嫁管事的死。
方夫人听了当即吐血,要撞墙以证清白,方老爷看她神情不似作伪,忍下恶心,让人去外面澄清。
澄清还没结束,流言又变了。
“…听说那方家公子其实就是那管事的孩子,那管事和那夫人原本是一对,不过因为身份,家里没同意,最后才嫁入方家人,一个做了夫人,一个做了管事…”
“我也听说了,听说那方家公子和管事长得有些像…”
这回轮到方老爷吐血了,回到家赶回儿子房里想看儿子,却发现得了管事之死消息的儿子又再发脾气,“查,给我查,怎么可以往死人身上泼粪!”
方老爷看着儿子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如遭雷击。
方老爷一路回了主院,将方夫人拉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打了一巴掌,“说,方言是不是我的骨肉?”
“老爷…”一声尖叫声传开,方夫人疯了一般扑向方老爷。
听着屋里的动静,屋外的下人满脸木然,没一人去劝。
方夫人疯狂反击,证明自己没通奸,直到她整个人慢慢发臭。
方夫人得了脏病,全身都在腐烂发臭,和那管事的脏病一模一样。方夫人的病,让她百口莫辩,证实了她的通奸。
方言得知时,濒临崩溃状态,亲眼看着方夫人被方老爷亲自捆了沉塘。
沉塘的地方,正是当初绿轻被沉的地方。
方言无力救母,又被方老爷怀疑不是自己儿子而厌弃,确定方夫人死后,按住方言的下人就松了手,任他发狂。
方老爷带着人走了,方言被丢在塘子边,哭到半夜。
方言浑浑噩噩,最后也不知走到了哪里,直到走到一林子时,被一酒气熏天的乞丐拉入林子破屋中。
破屋中很快传来让人恐惧的声响。
次日,金陵城里多了一个衣衫不整的疯子。
整个人都一直处在失控状态,不让人靠近,谁靠近就疯狂尖叫打人,很快被人打了一波又一波。
他自己被打得一身伤痕,看到乞丐却要扑上去不要命的打,那样子甚是吓人,倒是打得满城乞丐害怕。
这一日,这疯子又在追打一个乞丐。
不远处,颜书怡和绿轻正静静看着。
绿轻看了半响喃喃,“这就是方言吗?”
记忆中,她的言表哥,是谦谦君子,小时调皮,大了之后就变成了温润公子,那般温柔,那总逗她笑给她带了无数小玩意的表哥…如今这样了…
“是他,绿轻,释怀了吗?”
颜书怡喜欢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报仇方式。
从开始到最后,她的一步步的谋划,详详细细和绿轻说,丝毫没有瞒着她。
全部过程绿轻都知道、参与、推进。
绿轻没回答,只是走到打跑乞丐后哈哈笑着,坐在墙角的方言面前,“言表哥。”
方言的笑戛然而止,抬头看着绿轻,许久未动。
“言表哥,你活得这般痛苦,若想死,我可以成全你,让你无病无痛的在梦中死去。”绿轻平静看着方言,像看陌生人,又像通过他看什么人。
方言呼吸渐渐粗了起来,瞳孔紧缩,忽然大喊了一声抱住了脑袋,“不要过来,表妹,不要过来,我不是故意的….你好好投胎,娘说了,娘说每年都给您烧很多纸钱…..是你自己想不开自缢的…是你太傻了,我会娶你的,你又何必想不开,不是我的错,不要来找我…”
“呜呜…表妹,不,是我错了,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方言跪在地上碰碰磕头,接着爬起来跑,好像后面有恶鬼追着一般。
绿轻看着他跑远,忽然轻笑了一声,对看着她满脸担心的颜书怡摇摇头,“不要担心我,主子,不过就是果然如此的感觉。”
“想开了就好。”颜书怡拍拍绿轻的肩膀,一起回了颜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