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被灌输名门淑女的喜好,教养,一直中规中矩,像黑色那样沉郁性感的色彩怎么可能会是我的选择!所以,黑色蕾丝怎么会是我的选择!家里为我备下的物品大多是明快的色系,青春雅致的格调,我一直也都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自己的出身教养所该具备的一切,这与我并不是勉强或是刻意,反而成为一种本能,我在伪装,却也是本性,这就是我性格本身最大的矛盾。
茉莉说我已经被残酷的压迫式教育养成一个被洗脑的空壳,无药可救,唯对自由那点渴望还有些生气。我笑笑不辩解,她的真实率性是我的奢求,说法未免偏激,但,她是真的懂我。
一直忙着周旋在长辈之中,还未见上两位好友,我习惯性地进入洗手间检视自己是否有失礼之处。昂首挺胸在会场走了一圈,被妈妈拉着见过几位局长,又和几位夫人寒暄一番。
妈妈年过四十,仍然是那般光彩照人,长长的大卷垂在腰际,鱼尾抹胸礼服闪耀着珠光,颈间配饰的大颗珍珠衬托出她的坚韧,她是那么随性洒脱的一个人,像是永远在人群中闪光的美钻,走到哪里都有着适宜的华丽。祖父和外公是多年好友,当年爸爸和妈妈的婚事也是他们一手促成,听祖父说妈妈当年对爸爸在生意上多有助益。妈妈受西方教育,在那个婉约的年代中,她的自由信念不能成全她的幸福,她乐于交往,美丽自信,在保守的祖母眼中几乎和舞场的交际花无太大差别。
我看见爸爸站在远处像这边望过来,后又马上别开眼去。在爸爸眼中,妈妈是否也是那样耀眼呢?我借口离开,想给父母一个照面的机会,不为别的,不过是私心里不想父母生分至此。正巧,我也可以去照顾一下两位朋友。妈妈交代我一会儿回来找她,她要给我介绍一个重要的人认识。当我回头看去的时候,妈妈还是那样总是在宴会上成为一群人的社交中心,不管相识与否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谈笑风生。而另一边,爸爸的身影已经找寻不到,心里重重一叹。
寻思着,妈妈说要介绍给我的重要的人,难道是她的新男友?说得如此郑重,难道妈妈也要再婚了?途中又与公司一位元老级董事张董聊起几句关于祖父的话,上了年纪的人说起故友难免伤感,我想起祖父的依托,便忍着情绪谢了他又讨喜喊他声张爷爷恳请他多关照我。他道那是自然,不过年岁大了,很多事力不从心。想起祖父离世前曾说,岁月易得,人心难守,世间凉薄,而商人更甚,人走茶凉的道理没得什么埋怨,怕是有的董事会想要离开乔氏自立门户也说不定,但是张董黎董和陈董三位与他共同进退几十年,就算对我有所不满也会照顾乔氏。倒是此时张董说力不从心,倒叫我猜不出意思来。我没有多问,只淡笑着道谢,周全了礼数别去。
“茉莉,你们怎么坐在这里,叫我好找。”两个人坐在最边角的位置,这让我这个女主人心中过意不去,虽然他们不会介意。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他们中间去,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盘,我舒心地笑了,好在私心为朋友准备的菜谱他们很喜欢,想必两个人也不喜欢那些人装腔作势的吃法,倒是这里人影寥落自在得很。
茉莉姓白,爷爷是军区司令,土生土长的b市人,又是大院里长大的,她最看不惯便是如“我”这般的淑女大小姐,倒是我们成了朋友,也是一段缘分,暂且先不说吧。不是在叛家中么,丝毫不影响她大快朵颐的心情嘛,“依琳,小寿星干嘛苦着一张脸,吃点巧克力好了。我跟你说,这个帝皇蟹味道也不过如此,可能在日本吃会比较新鲜,还有那个芒果挞,还不如台湾夜市的红豆饼好吃。倒是金枪鱼土豆泥正点啊,法式蜗牛我可不要吃,听名字就恶心死了。”
“帝皇蟹?可能不新鲜吧,哎,罗勒也不够新鲜。”我的完美主义让我有些挫败感。选了法式的主菜和一些精致的日式刺身,却输在新鲜两个字上。
苏方插话进来,道:“罗勒不是装饰么?管它新不新鲜?”我一口气堵在喉咙,是啊,我的罗勒叶不过是个装饰配搭,不是用来吃的,管它新不新鲜啊,我竟句句都被他戏耍!
“你一小岛民懂什么罗勒新不新鲜,还是吃你的生鱼片吧。”茉莉横过来一只手臂将装满三文鱼的盘子放在苏方面前。都是上好的部分,可见茉莉挑的仔细。我暗笑,她这个人总是心肠好嘴巴坏。
苏方美丽精致的面孔从美食中抬起,明亮的眼睛做无辜状:“什么小岛民,岛国爱情动作片你看的还少么?苍井空啦,饭岛爱啦……”
“不要提小爱爱,我的痛啊!”
“瞧吧,你爱小岛民。”苏方魅惑地勾起唇角,我常常疑心世上怎会有男子生的如此容颜,男生女相,命数必是多灾多难的,我和茉莉当年救下他,或许也是因为我们同样心疼他。他自称是中日混血,对自己的美丽常自诩为花美男。我和茉莉便常常吐槽他,说他是祸水,许久之后想起,大有一语成谶之感。我心中感叹,真是一个犹如源氏之君的男子啊!
茉莉撇撇嘴,将一勺冰淇淋放入口中,含混着说:“哼,叫我们家老爷子听到,打断你小鬼子的腿!”
“小鬼子?你这是种族歧视。现在全世界都倡导和平,你老说自己根正苗红,还欺负我这种从小许愿就希望世界和平的孩子。我要代表全世界儿童惩罚你!”
“你代表的了么你,你说世界母亲得多悲催才有你这么一个痴呆超龄儿童,还代表世界儿童来惩罚我,你丫是不是小时候美少女战士看多了啊!”
茉莉的礼物是我在英国一个古董店把玩很久的胸针,她有心留意竟特意买来送我,我好欢喜一向大大咧咧的她用如此心意来对我。苏方擦擦嘴唇要来送香吻一个,让茉莉甩了一片三文鱼在嘴上,两人针对是否蓄意破坏世间美好在我周围开战,我在中间笑出声来,心情被好友的趣话感染,暂时忘却纷乱,终于感受到一丝生日的快乐欣喜。
想到妈妈的嘱咐,我与茉莉和苏方暂别。苏方要去洗手间,追上我问了句:“依琳,怎么脸色不好的样子,很累吗?”我疑惑地摸摸脸颊,望着他叹气,苦笑着说了句:他来了,不知道什么意图。苏方眼中透着几分不可信,揉揉我的头顶说:“你去吧,我和茉莉会帮你留意的。”他越过我,我拉住他的衣服有些无助:“我爱他的……”他拍拍我的手,淡淡地笑着,说:“知道的,去吧。”
妈妈见到我,欣喜地招手要我过去,她拉住我故作神秘地耳语说:“乖女,介绍个帅哥给你认识。”我还在想他的事,至于妈妈的男朋友,帅成汤姆克鲁斯那样我也提不起兴致。妈妈高兴地挥手,我看过去,忍不住屏息,他怎么在那里?天啊,我刚才应该把他关在客房才对!我手下垂轻摆着示意他离开那里,却忘了他向来喜欢恶作剧,竟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只觉得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住,妈妈问起来该怎么说?
“乖女,这是你小舅,中文名字林少延,英文名stephen。和妈妈的关系就好像是你和浚泽,同父异母姐弟,年龄上只比你大八岁,你记事时我已和你爸爸离婚,小时候不是常问外公怎么没见过小舅舅么?少延一直都在外面疯,以至于你们也没有见过面。他在哈佛念研究生,性情狂野只晓得在外面厮混,你外公管不住他,索性不管他了,谁知道他在美国读书却全世界乱跑,就连我也有几年没见过他了,不然我也能拜托他在美国照顾你多一些。”我耳中嗡嗡作响,只听得最初的几个字:小舅?小舅!小舅……
妈妈,小舅这几个月有照顾我,照顾我吃照顾我穿照顾我睡觉……脑中轰的一声炸开,我,竟然和自己的小舅……太荒谬了!
眼前的男人却面色坦然地抗议着,“婷姐,还是这么不留情面啊!”
妈妈摊手,笑道:“爹地说的,要怪就杀回家去。”男人像个任性的孩子,拨了拨头发,也笑着说:“才不中你的计,回家被爹地妈咪抓住,我早就知道你们是一伙的。婷姐你活的这么光鲜自在,叫少延好羡慕!”
“你呀!”妈妈宠溺地捏捏他的脸颊,指指我:“少延,我的宝贝,依琳。”
男人抬眼,目光移到我的脸上,唇角勾起,薄唇的弧度变了变,轻轻叫出口:“elaine。”我惊讶地望进那双令人迷惑不已的幽深双瞳,指间不能自己的颤抖,耳鸣渐渐扩大,只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扑通,扑通,扑通……
妈妈奇怪地望过来,问:“你们认识?”听闻妈妈这句话,我已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脑中不断重复的两个字唯有:乱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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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源氏之君,出自日本《源氏物语》,如光一般的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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