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池蒸蒸地冒着白气,池底的人儿恢复了知觉。她蜷缩着,小小的身体缩住一团。她伸出舌头,舔舔那白得发皱的唇,然后不住地喊着:“冷,我冷……”
也不知为何,在池底的她并没有被水呛着,反而像鱼一样在水中呼吸自如。她的声音不大,但马桑听得到。
面朝墙壁,连额上的汗都凝结成冰珠的他,跺跺早已麻木的双脚,含混着说:“来疆……来疆,你……醒了吗?”
这地方冷得出奇,那寒砂雪莲池下是万年不化的寒冰。来疆到现在竟才感觉到冷!他一个人站在墙角,都不知道是怎么坚持过来的,本来就怕冷,现在又把他扔进一个跟冰窖一样的地方。
马桑刚想跨出步子迈向来疆,可才抬起脚,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拍拍脑袋退回了原位。
“来疆,你没事吧!”马桑侧侧脑袋,闭紧眼睛朝着来疆的方向喊。
“冷——”没听到别的回答,依旧是那断断续续梦呓一般的声音。
暮姑姑说,来疆要是没有什么动静,不可过去看她,那她现下有动静了,应当如何是好!
正在马桑犹豫不决之时“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敲在他的耳膜上,接着,一阵凄寒刺耳的尖叫声,让他手心的温度迅速凝结,他捏紧拳头,他想也没多想,就向雪池冲了过去。
眼前的情形让他愣在了原地,却不住的想要往后退:一头玄黑的狼趴在平躺在水面的来疆身上,转过头,幽青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浮动着湿漉漉的红光,奇长的犬牙上,似乎还残存着一缕缕暗黑的血肉。
雪池里触目惊心的红,从雪池中央四散开来,直直地把马桑的双眼也映得通红。
他木然回身,皱皱眉,忽地就拔出长剑朝玄狼刺去。
“妖孽!”疯狂地吼着,他已经丧失了理智,来疆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就跟它拼了。他恨它伤了来疆,也恨自己无能没有照顾好她!
玄狼一个飞闪,躲过了他的攻击,射到了雪池上方洞壁旁的石阶上。
“哈哈哈——万俟莫岭的余孽活不了了!哈哈哈——”它怪笑着,声音里透着的只有一股尖厉的、恐怖的愚弄嘲讽。
“啊——”马桑一听,怒火中烧,又是一剑狠狠地向它刺去,“妖孽!来疆要是有丝毫闪失,我就叫你拿命来偿!”
“就凭你?呵呵呵——”玄狼利落地躲过,仰头狂笑,“不自量力!”说着跃下台阶,一下把马桑扑倒在地,咧开嘴就向他的脖颈袭去。
马桑反应迅敏,一个反身,躲过了它尖利的獠牙,慌乱中用长剑猛的向它的后背刺去。
但,剑还没碰到它的毛发就悬在了空中,好像隔着一层透明的屏护,怎么刺都刺不过去。
玄狼咧开嘴笑,一口就咬在了措不及防的马桑颈上,血沾湿了襟,模糊了眼,流了一地,他迷迷糊糊地睡去,傻傻的以为自己在做梦,噩梦……
“马桑!”来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处,一眼就望到了前方血腥的一幕。
她刚想冲过去,这才发现自己这时竟是衣不蔽体,于是胡乱地扯来衣物披在身上,把衣袖系在脖颈上,一下跃了出去。
她凝出雪池中的水,筑成一道冰凌,猛的朝玄狼刺去。玄狼迅敏地闪到一边,冰凌像一块玻璃,哄一声撞在对面的石壁上,“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玄狼笑:“呵呵!万俟来疆?你认为你真的敌得过?你凭什么!哈哈哈!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上的!”
来疆懵了,这头狼疯了吗?它认得她?“找死!”来疆又聚起一柱冰凌朝它砸去。
玄狼一躲,又是一阵讥讽的笑:“比这小子还不如!没用的东西,活该比你娘早死!”说着,重重地把马桑掷向地面,向她跃去。
这头狼大得离谱,来疆刚想还击,却不及它迅速,“咚”一声就被它按进了身后的冰墙上。一声沉闷的声响过后,耳朵翁鸣得厉害,来疆真差点没晕厥过去。
玄狼伸出獠牙,正一口袭去,獠牙忽地顿在了半空中。它松开嵌进她肉里的爪,捂捂脑袋晃晃,然后仰天长啸:“不可以!啊——”它一拳击在离她一寸不到的墙壁上,猛地向后一退,晃头晃脑地从它适才打破的洞顶跃了出去……
来疆感觉到全身的剧痛如山洪暴发般倾泻而来,起先还没觉察到自己的脖颈上,居然有一滩浑浊的血块,好像一个吞噬所有力量的窟窿,让她一下子瘫软下来。
好冷,好冷,马桑没事吧!她趴在地上,很艰难地用手撑着碎石,一点点朝马桑的方向挪去:“马桑,马桑……”
马桑的嘴角抽抽,忽然一下就睁开了眼,望着她那跟兔子一样红得都挤得出水来眼睛,笑笑,脸上红了一圈。来疆低头始悟——呜呜呜,还是衣不遮体的!
她忍着全身的酸痛,一拳打在马桑手臂上:“仔细我挖了你的眼睛!”
马桑吃痛,闭上眼睛坏坏地笑,没有血色的唇抖抖:“以后,我要娶你——”
来疆别过头,皱眉:“起开!姐姐以后再找你算账!现在,我们应该想的是,在这个大冰窖里,要怎么活命!等会儿那头疯狼要是回来了,你我就都要去冥府瞎转悠了!”
马桑哼了一声,不理她,拖着自己那刚被摧残得不成人样的身体,好不容易坐了起来,他拉拉来疆的手,觉得,她真的好重,连拉她起身,比他自己负伤站起来还要难,拉不动啊,不免抱怨道:“来疆猪!不愧是睡了三年!”
“你是不是想死!”来疆就是这种人,最听不来别人说她肥了!说她肥,比任何一剂良药都管用,无敌提神醒脑药啊!一听,立马来劲了!
“不对!”来疆摸摸脖子,刚才那痛得像刀在磨的地方,一点也没感觉了,但手上还是粘了一些湿漉漉的血浆,“难道是在做梦?噩梦?”说着轮起手就重重地拍向了马桑的头。
马桑被这惊天动地的一拍拍得“哎哟”一声惨叫,感觉脖颈似乎都在咯咯作响。苍天啊,我好歹为了眼前这头不知好歹的肥猪付出了我的鲜血和灵魂……这头猪居然还要这样摧残一个还剩半条命的病人!
“原来不是梦!这是哪里?我的衣服……”来疆下意识的用双手扣紧了脖子上的衣袖,冲马桑怒吼,“马桑——”
马桑低下头,摆手晃道:“不……不是我……是你娘,是暮姑姑……”哎,真是的,刚才明明还在地上要死要活地爬着,现在都能跳起来怀疑我了!
“为什么!”来疆疑惑不已。
“刚才南暮岛一直在晃,还有,你……你被一群奇怪的鸟围住了,然后你从那个球里面出来,披着一层淡蓝的薄纱,还长,还长出来一双翅膀,我都觉得那个不是你了……”马桑一开口就滔滔不绝起来,还不时做做动作模拟当时的情景。但是,刚刚被那头狼重伤,做起动作还真不容易啊,总有一种脖子要断的感觉,幸好没咬得好深,可是随便摆摆胳膊,全身上下都痛啊!
“球?什么球?还有翅膀。我怎么记不得了!”来疆抓抓脑袋,一脸狐疑,这厮在瞎说什么啊!
“一时半会儿我也不清楚状况,也跟你说不清楚!”
“砰”又一拳砸在马桑肩上,来疆捏紧了系在脖子上的衣袖说:“管你的!姐姐我现在不关心这些了!就在这儿等那头疯狼回来?我可不想被它吞了连骨头连渣渣都不剩!”